《十里画纱》羽沐长风

38、再三权衡

　　待确认之后，她被抓到溱巛，囚禁在这座别苑里。
　　虽说凤祁自己也不愿多等待，但沈青寿似乎比她更急迫。只是，两个都会伪装的人，都在等着对方先摊出底牌，谁的筹码重，再一较高下。
　　凤祁当然不会占着下风，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她亦不能将沈青寿逼的太急。
　　“沈公子倒是心急的很，”凤祁站起身来，装作要向外走去。
　　沈青寿未做阻拦，但她将门给打开，诵囍站在屋外，见凤祁出来，伸出手去做搀扶。
　　“夫人！”沈青寿将诵囍的手给推开，压抑着声音道：“夫人就这么走了？”
　　“你说呢？”
　　沈青寿心有不甘，待凤祁走了有些距离了，追过去，并将诵囍给支开。
　　“公主来溱巛，莫不是来游玩的吧？”
　　“我还以为诵囍这丫鬟是你送来监视的呢，你不是连自己的奴才都防着吧？”
　　凤祁这招敌进我退，敌守我攻之计，将沈青寿的心撩地又痒又刺。
　　“我们不如来做笔买卖如何？你不是要查沐誉墨死因，我可以帮你，怎样？”
　　沈青寿直接开出条件，但这诱惑似不大。
　　对凤祁来说，此时沐誉墨的死因也无多大必要，依照情况判断，沐誉墨的死似和溱巛有干系，如果追根究底会牵扯出无数人，甚或危害利益，她或许会选择放下。
　　“怎么了？”沈青寿问的急迫，额上青筋暴起。
　　“无事。”
　　“你......”沈青寿急的两手紧握，来回地踱步，烈日骄阳之下，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夫人不是说了诵囍，不错！我将她支开却是是在防备，可却不是信不过自己人，而是她也是别人派过来监视我的。”
　　“按你的意思。溱巛国君来了，你们倒是同仇敌忾，可敌人一退却又彼此提防着，也便是说，派她来的那人，与你似敌非友，只是有个共同的敌人？”
　　“嗯，”沈青寿在前引路，将她引到一间屋子，屋门打开，屋内的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沈青寿在袖中摸索，掏出一把钥匙。他蹲在桌案下，两手在案底摸索着，掏出一封信来。
　　信纸被递了过来，上面只有一个字，是沐誉墨的字迹。
　　救。
　　“这是沐誉墨死前最后的一封信，我不知你为何会觉得他是被人所害，但这封信送来不久后，他便去了。”
　　“这信是给你的？”
　　“不是，是被我拦下的，”沈青寿将信给收回，放回原地，“我只知道，他的死另有隐情，但这与我无关。我今日告诉你这些，也是将我能说又或可说的都告诉了你，信不信由你。”
　　凤祁站在桌案前，桌上有一本字帖，上面的字迹清秀，应不是出自男儿之手。
　　她将字帖拿起，一页页地翻着，从墨色判断，这本字帖有了些年头。虽是一本，却是两个人的字迹。
　　而这之中，她又发现了古怪。
　　“这上面的字迹有一个是你的？”凤祁放下字帖，装作无心问道。
　　“公主怎么知道？”
　　“字迹而已，”这说来，又是一件往事了。
　　当年青夫人死后，万华山被毁，樱雪被抓，天阳去救人不成，反断了一臂，而后的一番波折，她与萧破有因心结而疏远。而就在那时，不知是谁让乖乖送来一封信，信上所说，矜絮腹中孩子是萧破的种。
　　沈青寿抚着字帖，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
　　“公主确实心细。”
　　凤祁观察着沈青寿。
　　如果那封信出自沈青寿之手，那他便是很早就知晓了她。可前些日子，萧破却故意装作一副隐瞒的样子，误导着她，沈青寿并不知晓她是谁。
　　那么，萧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而沈青寿也是假装不识，若不是这次溱巛之行，恐怕她会这么一直认为着。
　　那这两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而萧破所谓的洗清嫌疑，却似乎更与这件事有扯不清的关系。
　　“在此之前，你可认识萧破？”凤祁又语出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和我耍什么花招。”
　　“不认识，”沈青寿道：“我只知公主身边有个能人，却未见过。”
　　“是吗？”
　　“那是......”沈青寿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会让凤祁起了疑心。的确，他是隐瞒了，早在两年前，又或者是更早，他知晓凤祁，也知晓萧破的存在，只是，他有他的想法，“公主为何会如此问？难道你认识青寿？”
　　凤祁垂下眼睑，萧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而沈青寿也未承认，难道两人之前就已商量好了？
　　可是，沐家也仅剩个她，笙国也早已不复存在。而且，萧破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又何必再去大费周章？更何况，凤牌和虎符也都在他手里，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何可利用的价值。
　　“认识，”单刀直入，若敌我两方交战，占优势的人是她，凤祁喜欢卖关子，可如今，却又十分被动，钓鱼怎会不用鱼饵之理，“很早之前，我倒是收过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和字帖上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青寿玩弄着小指，那是一段陈年往事了。
　　当年螟郢内乱，溱巛五皇子韩休与假国君林叶有染，为人不齿。
　　也就是那时，沈青寿接到命令，说是要将韩休尸身接回国。
　　赶至螟郢的他开始着手调查韩休尸身埋葬之地，不多时，螟郢九皇子杀入宫中，虽说假皇之事被隐瞒了下去，但因为有个韩休，溱巛这边也多多少少知晓些，却未敢声张。
　　林叶死后，螟郢内乱平定，八皇子顾辰初成了新君。
　　那时沈青寿也在螟郢，不过，为防有诈又怕惹祸上身的他并未入宫一探究竟。
　　而后，笙国九皇子沐誉墨突然暴毙，赶回溱巛的他不得不在半路折回，赶至笙国。
　　但是，他所知晓的消息却总是与事情发生晚了一步。待万华山被毁前，江湖开始议论凤牌宝藏。
　　而他对凤公主也有所耳闻，自然是十分好奇。于是，也去了万华山。
　　不过，因为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亦受密令，不得暴露身份，将溱巛牵扯至笙螟两国之争，所以也从未见过凤公主，只知其与永乐走的较近，似与那永乐少主长空似有暧昧之情。
　　而那时，项朝歌假扮了长空，萧破又在雪山为凤祁寻找解药。偏不巧樱雪也去了。
　　沈青寿哪里想到，扬名天下的凤公主会是个娇小的女娃儿，所以，他误将樱雪当成了凤祁。
　　于是，便趁乱将樱雪给绑了过去，结果，天阳追了过来。
　　那时，才知晓抓错了人的他。但为了不将自己给暴露出去，本是想杀人灭口的人，却一时又难取天阳性命。
　　最终，在砍断天阳一只手臂后，他命人将二人埋入墓地，随后赶回万华山，想再去抓人。
　　不料，长空等人却追了过来，为免打草惊蛇，本欲对孟靳钰再下手的他，只得收手，躲在暗中寻找机会。
　　而在确认凤公主身份之后，沈青寿却难找机会。
　　因为萧破一直不离凤祁左右，躲在暗中的人找不到机会动手。于是，他才想出一个主意，本想借着那早死的矜絮，加深二人误会，可未能如愿。
　　至此，沈青寿只得先回溱巛。
　　不过，这一路跟踪下来，他一直将项朝歌误当做长空。
　　所以，凤祁所担心的，萧破的误导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沈青寿。
　　沈青寿忽然想起了过去，所谓大意失荆州，他哪想到凤祁的记性会如此之好。
　　“看来是瞒不了公主了，”沈青寿似又占了下风，说起话来有些慢，“不过，那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若是斤斤计较，当年螟郢内乱，溱巛也插了一脚。可现在来看，怕是手脚并用，若不是雍陵帝的头颅被找到了，只怕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
　　“你还是快说出重中之重，我没那时间与你耽搁。”
　　沈青寿开门见山。其实，他将凤祁抓来也是为了保命。但说来，事至如此，也拜笙螟两国所赐。
　　近百年来，笙螟两国相扶相依，国泰民昌，便是别国觊觎却无可奈何。
　　而又有笙国公主与螟郢皇子联姻，本是更加巩固两国关系，可谁料，几年间，笙螟两国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自古君主为了巩固政权，虽说会有文武相互牵涉，但总有一个会更得君心。
　　而沈家便是，沈青寿生父乃当今丞相，而沈家这几百年来，父辈都是在朝为官。
　　这本是一件好事。君主用臣，若才德与忠心相比较，恐是忠心耿耿更为所需。
　　而沈家为官百年，自然深的君主欢心。
　　但事有利有弊。
　　待笙国因大将军秦穆邺而引国难，螟郢那边也因重臣之子而杀君夺权。一向多疑的赋炎帝居安思危，开始提防起沈家。
　　而数百年来，溱巛一直有个陋习，君主为防重臣，会让重臣送来长子，养至冠礼再送出宫外。
　　而这个陋习在数百年中有了些改变，也不知是哪代君主，既为了防臣又担忧养在宫中的臣子会在那时杀了自己。
　　于是，便有了喂药之说。而沈青寿虽说生的成人相貌，可身形却是矮小。
　　“你是说，你是沈家长子？那这传宗接代可真是够呛，”待听了沈青寿的一番话，凤祁奚落。
　　“我并非长子，”沈青寿道：“父亲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还有是叫做沈青治，那是我大哥。”
　　“你换大哥入宫，赋炎帝可知？”
　　“当初不知，可如今却知晓了，所以圣上更是怀疑父亲有二心。”
　　“你将我找来，莫不是让我去对付那皇帝吧？”凤祁道：“今非昔比，笙国早也没了，便是有个瀛国，你也知当前形势，溱巛这块饼，在这时可没人敢吞下。”
　　“我想让你帮我救沈家。”
　　“这好办，”救人这事太过简单了，有腿便成，“你现在便回家中，收拾细软，待天黑便出城，待出了溱巛国境便是安全了。若你舍不得荣华富贵，倒可去瀛国，做个守门的将士。”
　　“若这么简单便好了，”沈青寿道：“父亲并未知晓皇上之心，你要我以何理由说服他？且大哥与我关系也不好，便是说服了父亲，他也定不会相信，也不会走的。”
　　“你为你大哥成了这小矮子，他就不感动？”
　　“这说来话长，”古来长子便是家中的天，更何况沈青寿三岁时才到沈家，他不知母亲是谁，而大娘待他又如亲子，所以更是让沈青治瞧不起且又记恨。
　　“可我为何要帮你？搞不好这又是一段国仇家恨。笙螟两国的前车之鉴你也看了，这后果可没人担当得起。”
　　沈青寿当然知道这当中的厉害关系。起初，他本想仅凭一人之力，瞒天过海。可赋炎帝对他太过提防，或许是为了做试探，将他派去瀛国，应是想以两国灭亡之实以此警告。
　　但是，谁料到凤公主未死，于是，沈青寿亦按捺不住，想拼死一搏。
　　“你不是想知道沐誉墨的死因吗？我可以帮你。”
　　“也许不必呢？也许有人知晓呢？”凤祁做着权衡，“你有你的计划，我有我的目的，但我劝你网最好不要撒太大，到时候鱼没捞着反而沾了一身腥。”
　　“其实，瀛国也是岌岌可危，除非斩草除根，杀了顾家人。虽说那新帝我未见过，甚说他只是个傀儡皇帝。但是，他将沐家人都杀了，又无人知道凤公主却还活着。而顾家忌惮新帝，一直在观望，而不敢有所行动。若在此时，凤公主还活在世上的消息被知晓，只怕各国都会过来踩上一脚，毕竟，谁都想抢的一块肥肉被抢了去，便是难再得这块肉，但是沾写油腥也是好的。公主说呢？”
　　凤祁想了想，沈青寿说的对。
　　若当真她活在世上的消息被知晓，那螟郢那处的顾家人，肯定会联合他国，便是捞不到好处，也会闹上一闹。
　　而以萧破的性子，到时候，只怕她还未求情，他便将那些人都杀了，以绝后患。
　　而这当中，包括了顾辰初与顾虚痕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