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画纱》羽沐长风

10、拜见曹锋

　　这一坐便是两日，空空静静的荒野之地，屋外的雨声愈来愈响，却又断断续续，不多时，野猫的叫声亦又响起。
　　萧破站起身子，两日未饮滴水的他，脸色苍白，唇纹干裂。
　　他站在榻前，密室内唯一的物件，榻上无杂物，只余光秃秃的木板。
　　他弯下身子，手掌放在榻上，一扇暗门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锦盒，盒内是一块凤牌还有虎符。
　　时至深夜，晋王府内守夜的侍卫并不多；虽已夜深，却难以入眠。
　　晋王手中信件是藤王派人送来，虽说联手的胜算更大，却又难免最终被对方吞食，不仅无功无劳，恐连性命也搭上去。
　　自沐誉墨死后，现今的皇子之间，每日往来更比先帝在世时频繁，并非是念谁情谊，却又都心知肚明，只为那皇位。
　　而对于虎符，各皇子都在派人寻找，只是，无论是出多少人力物力，似乎那虎符从这世上消失了般，毫无头绪。
　　偏偏那曹锋只认那虎符，若想登上皇位，要么杀了曹锋夺来兵权，要么便是将其他皇子都杀了。
　　晋王在两者选择间犹豫，杀曹锋的后果可想而知，先不论那成功失败，只怕他早有准备，万一一个恼羞成怒，只怕得不偿失。
　　晋王想寻高人相助，却又信不过谁。
　　长夜漫漫，他思来想去，默然抬头，只见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他房中。
　　晋王将信握紧手中，害怕其他皇子与他有一样想法，却是先发制人。
　　“你想称帝？”萧破将虎符放在桌案上，口语之中，并无询问语气。
　　晋王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双手抱握着虎符，面容扭曲，声音也变了色，“你是谁？”
　　萧破未答，对晋王将虎符夺取毫不经张。
　　“帮你的人。”
　　晋王不可置信，已将虎符放在怀中，声音颤抖道：“此、此话当真？”
　　“虎符在你手中。”
　　晋王大笑，嗖地站了起来，摊开双臂，似已君临天下，“甚好！可是，你为何要帮我？”
　　“自然是有原因，”萧破瞥了眼晋王，说出那并非难事的要求，“凤公主远嫁螟郢，也死在螟郢，我要你登帝后，亲自将她尸身接回，埋在笙国皇陵。”
　　晋王眼珠咕噜地转动着，过了片刻回答道：“其他事情都好说，但接回凤祁之事，我不能答应。”
　　“是吗？看来王位对你并不重要。”
　　晋王大笑道：“你是否想，我不答应你，其他王爷会应了你？你可知那凤祁是谁？祸国殃民妖女，谁将她接回，便是生生世世要遭世人唾骂，况且，她是螟郢皇后，一个远嫁的女儿，死后被接回，这事要被知晓了，他人会如何议论？别国又会如何看轻？”
　　“妖女？”
　　“那是自然。父皇在世时，对她百般疼爱。而她杖着得宠，杀人如麻，更与那宦官不清不楚，丢尽了皇家颜面。我又如何将她接回？”晋王说话语气急促，呼吸不稳，“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以虎符来换这个要求？若日后飞黄腾达，不是比一个死了的妖女好上百倍？”
　　“你想知道我是谁？”萧破未接下面罩，亦未等晋王呼来救命之人。
　　夺人性命，却非逼不得已。只是不能听谁念不得她的不好，诉一句不是。
　　第二日，笙国皇城，晋王与滕王深夜被杀，王府之内，侍卫竟无人发现有异客，更是闹的人心惶惶。
　　晋王和滕王被杀之事，很快便被传开，螟郢那处，顾虚痕派来使节，却因国无君主，只得大将曹锋出面，却也只三言两语，不关乎朝廷之事。
　　晋王和滕王被杀半月后，其他几位王爷不知从何得来消息，说是虎符在曹锋手中，已不知几日接连拜访，暗中试探。
　　曹锋被烦的不可脱身，而此时，亦有几元大将，也在旁劝说，让他在乱世之中起义，稳住局势。
　　曹锋心念凤祁恩情，怎也做不出背信弃义，伤害沐家之事；可若让他在此时选个明君，亦更是难事。
　　他知晓在如此下去，笙国亡国之日不远，可是.......夜夜难免，想守忠义，又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几位皇子的相逼与威胁，在此刻，让矛盾之中的将军之首而愁眉不展，且更是祸难接踵而至，虎符之事竟不止在皇子之中传开，笙国百姓之中，也有人私下议论着。
　　被逼而无可奈何之下，曹锋想到天阳，若此事与他商量，还能有应对之策。
　　于是，曹锋连夜写了一封长信，让人速速送至螟郢，却不料，送信的大早上走的，却在两个时辰后回来了，说是信送到了。
　　曹锋大喜过望，以为天阳来到笙国，却不料，送信之人请来的，却是一个蒙面少年。
　　曹锋见来人身形有些熟悉，不过见此人蒙着面，怕是有什么不得已。他连忙让下人退去，关上屋门。
　　“不知这位少侠？”
　　曹锋将话问出口，萧破已将蒙面摘下。
　　“萧破？”曹锋大惊，竟跌坐在了椅上，久久不能回神，“你不是.....不是......”
　　“你是否想问是人是鬼？”一月多的愁眉不展，在见到曹锋后，萧破的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却依然愁云惨淡。
　　“我......虎符的消息是你传出的？”
　　萧破点了点头，将虎符拿了出来，却没有交给曹锋，“是我。”
　　“你还活着？那凤公主呢？她难道也还在人世？”
　　萧破不言，垂下眼睑。
　　“这是......”
　　“我来找你，是有一事要你帮忙。”
　　“你说。”
　　“凤儿生前遗愿，要回到笙国。不过，似乎这方国土却容不下她。”
　　“哎，”曹锋叹气不止，他不知萧破便是长空，只知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萧破对凤祁一往情深，“人死不能复生，你待公主有情，公主对我有恩，你莫说是一件了，千百件曹某也不犹豫。只是，今时今日，国将不保，若这时将公主接回，只怕.....笙国便是真的亡国了。”
　　“曹将军既然担心笙国亡，为何又在这几月而不闻不问，偏偏要那虎符呢？”
　　“公主待我有恩，我亦知国无能人，若将笙国交付谁手，只怕促了亡国之君，死后难以向凤公主交代。”
　　“为何不造反为君？”
　　曹锋看着萧破道：“曹某乃沐家臣，怎又能做叛臣。”
　　“若我要你造反呢？”
　　“这......”曹锋连连摇头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兵符在我手中，”萧破握着兵符，想着凤祁当初将兵符交给他时的一番话，“我并不管笙国是亡是存，凤儿所望，我定会满足。而你若不答应.......”
　　“你怕会杀了我，像那晋王和滕王。”
　　“曹将军若一心求死，萧破只能顺了你心意。”
　　曹锋闭目，不为生而求荣。
　　萧破将虎符收回，当真是要杀曹锋。
　　而得之凤祁已死，赶至笙国的穆昔非，在几日寻找之下，终于得之萧破下落。
　　他赶至曹锋居住，见萧破正欲杀人，连忙出面阻拦，“说话做事，皆得有三分耐心，你这不管谁都杀，可当真不怕血脏了刀子。”
　　萧破见是穆昔非，竟也不手下留情。
　　穆昔非抓住曹锋的肩，将他甩了出去。曹锋摔翻茶具，引来了屋外奴才。
　　“得！得！得！”穆昔非摊开双臂，做出求饶姿势，“我打不过你，你要杀谁便杀吧。”
　　“将虎符还我，”萧破收手，竟是向穆昔非要那被偷去的虎符。
　　“谁让我当日教你偷盗之术，你却不愿学呢，”穆昔非将虎符扔还给了萧破，过去将曹锋扶起，“这位便是曹将军吧？我师弟这是悲痛过度，倒不是有意伤你。你也知，他对凤公主有情，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曹将军勿放在心上。”
　　“你是？”
　　“在下穆昔非，是萧破的师兄。”
　　曹锋点了点头，将门打开，并没有离开，而是让下人去准备茶去。
　　“我知萧破对公主有情，亦知萧破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来找我。只是......造反之事，恐死后是笔墨诸伐，连累后世子孙。”
　　“曹将军之前所言，昔非也听进去了些。想那凤祁活在世亦遭不少人厌恶，可她所做之事，倒也对得起天地。别人的耳口，又何必多做在乎？便是那一世美名，死了便是死了，还能怎样？再说，萧破让你造反可不是让你称帝。”
　　“难道？”
　　穆昔非笑了笑，道破一语天机，“恐曹将军不知，萧破乃夙宁皇后之子。”
　　“什么！”曹锋惊讶站起，不可置信道：“那他与公主.....不就是.....”
　　“我只说萧破是夙宁皇后之子，可没有说他是策帝的儿子，”穆昔非道：“再说，曹将军一直念着公主对你有恩。那你可知，这虎符是公主交给萧破的，像公主为人，工于心计，怎又会不知这其中关系？可她为何会将虎符和那凤牌一同给了萧破？”
　　穆昔非曾经还有一件隐瞒，便是凤祁知晓萧破便是夙宁皇后儿子。这件事，他本也想着隐瞒，却不得不在此刻提起。
　　他接着道：“萧破既然找到曹将军，想必你二人也是熟悉。而萧破为人你也是清楚。我想他今日来找你，也并非是要你一定答应，毕竟虎符是在他手里，除非曹将军本心也有造反之意，否则，千万将领虽有不愿，却又不得违抗军令。你也知笙国岌岌可危，这要是闹下来，若有个庆幸，萧破如了心愿，但他本心也非为了皇权，这亡不亡国还不可说。”
　　穆昔非又分析道：“想当初，夙宁皇后去了螟郢，回笙国后便自尽了，而这件事，虽说过去已近两年，但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我想，他们一定也很想知道原因，而这时，若萧破是皇后之子传出，倒也能说得清。而那些懂或不懂的，自然也会联想，恐萧破便是先帝的儿子。这样一来，曹将军恐便说不上话了。昔非虽不知国事，倒也懂得几分，笙国的几位皇子，聪明的两个都死了。不知昔非这么一番分析，曹将军可懂？”
　　“曹某懂了。”
　　“曹将军也是明白人。公主便是对萧破有情，也不会将这两件贵重之物交出，只怕她是料到会有今日，才会有当初之举。”
　　泡茶归来的下人正要进屋，曹锋却拦住了。他答应了萧破，那便是不能让他在此刻露面。
　　穆昔非接过茶，抿了一小口道：“这可真是好茶，可惜不是萧破泡的茶。”
　　曹锋坐立不安，一来自己并猜不透萧破，二来更担心笙国会毁在自己手中。
　　“不知萧破有何打算？”
　　“暂时还没有。”
　　穆昔非哈哈大笑，放下茶具，走到萧破身边来，“这种事情还急不得，不过，既然曹将军答应了，也是给了我们颗定心丸，不如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我明日和萧破再来拜访。”
　　曹锋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回屋后更是一直唉声叹气。
　　出了曹锋居住，穆昔非敛去一脸嬉笑，心事重重地负手跟在萧破身后。
　　“你想怎么做？她已远嫁螟郢，若强行将尸身夺来，只怕别人看了会有猜议，而顾虚痕也不会善摆甘休。”
　　“我知道，”萧破停下脚步，双目望着远处，“曹锋可杀，顾虚痕可留可不留。”
　　“你是不是有了想法？毕竟这是沐家的天下，凤祁当初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将虎符留给了你，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那些人联合，只怕......你这个外姓人......除非.......”
　　“我已有打算，”萧破轻描淡写道：“我并没有打算让沐家有谁活着。”
　　“你......”
　　“她既已不在人世，我也不必顾忌，而且......也无人阻止。”
　　萧破说的那个她，指的是夙宁皇后。
　　“罢了！随你了，你想怎样我都奉陪，只要......别再失了本心。”
　　萧破不答，穆昔非寻着他看着的方向望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萧破依然不语，穆昔非叹息地摇了摇头，知晓如今状况，只能皆依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