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个中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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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赵宛池一个翻身闭着眼在床榻上踢了踢被子，嗅到客栈厨房里飘来的馒头香味猛吸了一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身子。雪白中透着粉红的赤足轻踩，“吱呀——”一声推开窗子，看着东方渐亮的苍穹顿觉丹田清爽了几分。赵宛池舒心地扬起了嘴角，红颜白发在初冬的清晨显得格外妖冶，眼底的清澈隐约透着道家仙骨。自从那夜因为刘鸢大婚发泄了三天三夜引得真气暴走虽然一夜悲了白发却也意外使得功力激上了一个台阶，赵宛池浑身已经开始显出谪仙之气。“如今东梁战事初平，百姓也可以准备安心过年了。你……还好么？”赵宛池又陷入一段回忆中不觉呢喃起来。“扣扣扣……”赵宛池听到房门被敲响，并未转身“进来吧。”房门随即被推开，只见一位机灵的小女孩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置好，“宛池姐姐，赶紧洗漱一下吧，我去把早饭给你端来。”说着就轻快地跑出了房，只留赵宛池无奈地摇头，这些日子这个小家伙很照顾自己。就在赵宛池洗漱的时候小女孩端着早饭进来了，“小蔻，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赵宛池拧干了巾帕毫无形象地胡乱擦着微微发红的脸蛋，随口问身后的女孩。“宛池姐姐，你怎么一点女子样子都没有呢！”小蔻冲赵宛池翻了个白眼，可惜赵宛池没看见，眼睛泛着笑意说：“好玩的事情没有，不过的确发生了件大事！”“哦，除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丞相大公子被劫狱出逃之外还有什么算得上大事呢？”赵宛池早不信小蔻嘴里说的大事了。小蔻一急跺了跺脚，为了证明的确是大事还跑去关了房门，撅起头甚至连音调都高了：“哼，我昨儿听大堂里的客官们都在议论呢，后来还问了爹爹，爹爹也说事情闹大了。”“哈哈，行行，大事大事，那到底是什么？”赵宛池转过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小蔻被这样的赵宛池气得不行，憋红了脸恨恨地说：“还不是将军王府的康小世子被人劫走了！”赵宛池霎时脸色先是转白而后又转青，一脸惊诧：“将军王府的小世子赵慕卿？被人劫走了？！”赵宛池猛地用力扣住小蔻的双肩不停地问着，吓得小蔻只能点头。赵宛池顾不得其他随手抓起床头的包袱运起轻功消失在小蔻的眼皮底下。……“宛池姐姐，你还没结账呢！你给我回来！”小蔻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追出了客房。只不过赵宛池已经奔至几里之外了。赵宛池听到这个消息已然失了往日的淡定，不管其他，先回东都吧，慕卿你一定要等着姑姑。赵宛池清澈的眼睛覆上了丝丝狠绝，迎风消失在竹林深处。
除了东都的将军王府和皇极城因为赵慕卿被劫而急得焦头烂额，晋朝皇城也好不到哪去。顾天一自从接到密报得知此事之后就急急赶赴了华霜宫，凌乱的步伐失了往日帝师运筹帷幄的气势，刚到华霜宫来不及喘口气就对新元帝说：“皇上，康小世子……康小世子他，他被人劫了！”与顾天一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的吴域希依旧端坐在龙椅上，俯首提着朱笔批着折子头都未抬一下，冷淡地挤出“嗯，朕已经知道了。”顾天一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了礼数，抚了抚衣袖问：“不知皇上如何打算？”吴域希还是听出了顾天一话语中的担忧不由得眉头一簇，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笔杆，语气又是冷了几分：“朕已经派出三队暗卫了，目前的线索无非就是夏杰在一群暂不知来路的人的帮助下抢走了康小世子，但是目的尚不可知。”顾天一听到新元帝已经部署好了瞬时松了口气，好似自己丢了孩子一样。“师傅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所谓的康小世子么？”吴域希有点不高兴了，咬了咬牙还是想问问顾天一。顾天一听得吴域希这么变扭的问话不禁错愕地失去了思考，感觉到周身越发冷淡的气势终是回过神来，掩了嘴笑道：“微臣的确很喜欢康小世子，相信皇上见了也会很喜欢的。他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总能让人看到世间最单纯的东西，有时候臣在和他相处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很肮脏。还有，皇上，康小世子已经是微臣的关门弟子了。”顾天一不等吴域希的反应挺着身板抚须朗笑地出了华霜宫，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吴域希抬起头，愈发精致的脸上尽是疑惑，“单纯？肮脏？……凉，目前可有什么消息？”“皇上，夏杰一行人好似前往晋国方向来了。”凉从房梁上翻下身跪地恭敬地答道。晋国？哼，想栽赃么？想得太美了吧！吴域希冷哼了一下，放下朱笔食指轻敲龙案。“凉，你亲自去接康小世子，一定要保护好康小世子。此事要是处理不好定要引来三国战乱。”“凉定不负皇命！”
正当东朝和晋朝出动之时，哪知我们的康小世子正高兴地坐在夏杰的怀里乐地流口水呢……“夏伯伯，你要带慕卿去哪里呢？”我自从在大厅睡着之后一睁开眼就看到微亮的天际和满天的星斗，然后就是夏伯伯略显疲惫的枯槁面容。夏伯伯用厚实的披风遮着我，还捏了捏我通红的脸蛋，在我额头轻贴，但是眼底深处的是我不能理解的愧疚。“夏伯伯跟你爹娘说带你出去玩一阵子，慕卿你要乖乖听夏伯伯的话，夏伯伯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夏杰看着怀中慕卿一脸的天真顿心下更是苦涩难安：抱璞，为兄对不起你们，但是我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慕卿决不让他受一点伤害！夏杰不经意间瞥眼看了身后跟随的一群黑衣人，咬咬牙，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之后便是没日没夜地向晋国边界奔赴，夏杰看着慕卿原本白皙的脸蛋竟然丝毫没有沾染尘气直觉得认为慕卿不是一般的孩童这么简单。好不容易靠近了边界，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夏杰看着已经灰暗的天色当即决定暂时在前方废弃的破庙歇息一晚，毕竟还带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夏杰走进破庙内，快速利落地挑了一处干净地儿，重新用脚堆了堆干草，冲怀里的小孩温柔地说：“慕卿，今晚就在这将就下可好？”“嗯，慕卿很乖的！”我当然看出了夏伯伯的疲惫，而且一路以来夏伯伯从未放下过我，我自然是舒服得很，于是冲夏伯伯甜甜一笑，希望能让他舒服一些，便伸出我的小手摸了摸夏伯伯宽厚的手，但是手上的触感让我觉得很奇怪，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还残留着血痂，我不由得心里发慌，闷闷地问：“夏伯伯，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这样抱着慕卿是不是很累？”我红着脸抬头看着夏伯伯那有些虚弱的脸，但是他微微一愣之后突然笑了，笑得那么肆意，可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悲愤和无奈。夏伯伯张了张嘴，哽咽了一会终于吐出了一些话，而这些话我以后怎么也忘不掉，甚至在我每每跌落谷底的时候越发清晰。“小慕卿，我觉得好痛苦……我甚至都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知道么……因为我，我害死了我的二弟和我的三弟，我累得他们居然被剥皮示众，我累得我年迈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累得丞相府一夜败落……但是我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陷害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还没有对我心爱的人说我对她的感情，我还没有一展我的抱负，我还没有好好地尽孝，如今我却害死了我的弟弟！”我看到夏伯伯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浑身散发的却是无尽的愧疚自责和深深的无奈。感觉到我的脸上有一点一点的冰凉，我知道那是夏伯伯的泪。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都能感觉到每个血管里血液奔腾而过的撕扯，喉咙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涩弥漫开来，这，难道就叫悲哀么？我不知道，我只能缓缓挺起身子用我的小手抹着夏伯伯泉涌不止的泪。素芯每次都在我哭鼻子的时候扯着我的脸蛋说羞羞，她告诉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后面还有半句是爹爹告诉我的，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夏伯伯的心早已经被苦难一片片撕咬成殇，再也缝合不上。夏杰感受到慕卿柔软的小手，仿若那黑暗中的微弱烛火让他的悲哀得到了一丝丝喘息，苦苦地冲慕卿笑着，压抑不住的泪在月光下犹若明珠。“慕卿，你知道么，夏伯伯在刑部大牢里一天天等着沉冤得雪，我一直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原来古话也是会错的，否则哪来的六月飞雪？我每日在黑暗中等待着，不愿相信世道的不公，直到一天我被压上了大堂审问，此时我才发现天下哪真存着公道……没想到居然是蝉儿诬陷了我，她怎能这么忘恩负义，当日看她在丞相府门前饿得晕厥我好心收留无依无靠的她，让她能在相府得到庇佑。哪知引狼入室，她居然诬陷我，说亲眼看见我书写通敌书信，也亲眼看到我将布防图送与敌国信使！我真是百口莫辩啊……慕卿，若是世人皆像孩童一般纯善我想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争端，或许也不会有国与国，不会有皇帝了吧……”夏伯伯这句话倒是和我想的不离，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大家都要怕皇爷爷，见了皇爷爷总是要诚惶诚恐地跪拜，不理解大家对爷爷的惧怕，我知道那是权力，但是我始终不能理解，若是没有权力没有制度没有约束这个世界就不能运转吗？仅仅靠制度和权力维系的世界真的好么？我想不出答案，可能永远想不出这个答案。我的思绪飘得好远，但是还是听到夏伯伯悲戚的话语。“呵呵，我那是仍旧不死心，抗辩着，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动机做这件事情，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还给鸢儿抹了黑。郑婵儿居然对刑部侍郎宋大人说我因为苦恋东长公主未果，最终因为皇上将东长公主下嫁给王将军而心生恨意，故被敌国买通欲颠覆东朝来交换东长公主一生相伴，也是因此故意和梁国设计欲在战场上杀害王将军。哈哈哈哈哈哈，想我夏杰一生不羁竟然败在这样一个莫须有的心思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杰说着说着陡然陷入了一阵狂笑，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似是入得魔障一般。我被夏伯伯的狂笑给惊得回了心神，不想夏伯伯陷入心魔，用我不大的手紧紧握住夏伯伯仍旧有些红肿的双手，着急地叫着：“夏伯伯，夏伯伯！”许是我的所作所为起了效果，夏伯伯笑声渐停，双眼也褪去了刚刚瞬间的红腥，张了张嘴略带沙哑地接着说：“于是，我的叛国罪就这么莫名其妙坐实了，当堂被判以剥皮。我觉得自己的心神好像已经死了，在听到剥皮的时候就死了，我被打入天牢前看到郑蝉儿亏欠的眼神却让我觉得更加讥讽。我在天牢中等着死亡，哪里料到我的二弟和三弟居然带着一伙人前来劫狱，结果我逃出来了，可害得他们被抓，皇上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他人的挑战，居然将我那双无辜的笨弟弟们也处以剥皮极刑……慕卿，我小时候就听奶娘说过不乖的孩子会被剥皮的，她还告诉我剥皮的时候先将人脖子以下埋在土中，从头皮割开一个十字小口，然后灌入丹砂，再看着受刑者面部痛苦地扭曲最后剥离。我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两人这样慢慢地死去，我居然不敢上前一步……我居然亲眼看着他们死去。”我听着这些吓人的话脑子里渐渐清晰起一对兄弟在死前的哀鸣，夏伯伯此时面无表情，平缓的声调好像诉说着一段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故事，嘴角略带的笑意在月光下带着摄人的诡异。夏伯伯没有看见我颤抖的恐惧，仍旧缓缓地诉说着：“之后，我看着他们的皮被轻松地扒下悬挂在城门，而百姓们却望着他们的皮鸣掌叫好，世人都是愚昧的，看到的不过就是表面，人间的悲剧好像也不差我们兄弟三人。我听闻爹因为管教不力，但也劳苦功高，终是功过相抵除了丞相一职。而我欣慰的是爹爹和四妹都平安无事。再然后我就和慕卿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今晚听到的话是什么意义，能听懂的也甚少，但是我知道今夜是夏伯伯最舒心的一晚，因为夏伯伯很快抱着我沉沉地睡去。
赵宛池也在今夜赶到了东都，但是她不打算回将军王府，因为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用这幅样子来面对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妃。她摇了摇头，利落地拉起衣帽发出无奈的一声叹息，一跃直奔望海阁。赵宛池早就听闻望海阁乃是武林最大的情报机构，虽然是传说但是为了慕卿，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试上一试。赵宛池几个呼吸间已经落在了望海阁楼顶，细细观察一番直接就近踢开一扇阁窗潜进了望海阁内。赵宛池没来得及细看，四周烛火霎时点亮，恍若白昼躲无可躲，于是便松弛了四肢淡然地站在原地，看来望海阁不简单，江湖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知是小郡主登门，有失远迎了。”一声娇媚婉转的声音夹杂着深厚的内劲迎面向赵宛池袭来，赵宛池嘴角笑意渐深提气形成一道虚障，轻易间便化解了攻击。商念岚迎面款款而来，稚嫩的脸庞一丝玩味的打量着赵宛池，手却不停地绞着自己散落的发丝。“在下赵宛池，今日叨扰阁主实是无奈，望阁主海涵。”赵宛池不羁地抱拳行礼，侠气浑然天成。商念岚看着眼前的赵宛池眼底闪过激赏之意，转过身孩子气地说：“不必不必，我也是等着郡主上门呢。我知道你所问何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看郡主答应不答应了。”赵宛池虽然心下疑虑但是事情紧急，果断地应诺：“在下定然答应，希望阁主告诉我慕卿的去向。”商念岚好似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高兴地转过身，笑着说：“诺，不许反悔哦。你的小侄子在夏杰手中，现在在晋国边界的弘城中，当然人很平安，不过夏杰身边跟随的黑衣人我却不知是何方势力，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并非晋国人士和梁国人士。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履约了。”“宛池谢过阁主相告，不知阁主要宛池做何事？”商念岚好看的眼睛机灵一转，继续绞着肩头的发，狡黠地说：“等你办完事，去豫国找我的师姐商念芸，然后帮我保护她直到她平安完成任务。”赵宛池一听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叫自己去杀人放火，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踏上了寻找慕卿的路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个中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