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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话说月半在草虫堂混得几日,身心舒爽,除了夜间安寝,几乎不踏足白怀蒲的耐寻楼一步。这日白怀蒲才发觉月半重了好些,比起往日越发膘肥体壮,心下起疑:月半与寻常畜生不同,极其挑食,平日里常常霸占我吃食,我特意将之托与江姑娘照管,想来有那顾大侠在,它没胆子抢姑娘的饭碗,我有意饿它几天,叫他知道我的好处。谁料它胖得更加不像话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怀蒲只念月半胖得蹊跷,不知是吃了什么好的,忙忙的便往草虫堂去。走至门前,才想到若就这么登门,主人定是要客气以礼相待,那便无趣之极。一时玩性大起,一撩袍子,一提劲气,翩然跃起,随即翻墙上瓦,灵巧便利如同贼猫。俯身下视,只见小小院落中,江童颜坐在银杏旁的秋千架上,一头长发铺将开来,堪堪汲地,想是才沐浴完,在等头发晾干。
      月半卧在她一双巧足之上玩耍逗趣,江童颜时不时忽的抬起一只小脚,月半即便被掀翻,滚出几步远,滚得几滚又爬起,撒着欢奔回来,再扑上她的双足卧好,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江童颜咯咯笑个不住。
      此情此景在白怀蒲看来却十分可气,暗骂月半谄媚狗腿,为老不尊。忽地,白怀蒲感到周身空气一凝滞,然这隐隐的危险气息稍纵即逝,这才想起这院子里还有个练家子顾平川。他索性一跃而下,落在草虫堂院子里。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把月半吓了好大一跳,蹭蹭蹭几步就爬到江童颜身上,把脑袋深深埋进姑娘怀里。白怀蒲身为月半主人,看到它这番动作好不心酸。只得当做没看见月半露出的大白腚,只看着江童颜。
      江童颜等了半天他也不言语,只好先开口:“公子有何指教。”
      白怀蒲本来有话要说,看到她如此淡然便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月半,过来。”
      月半听见爹爹的声音早将脑袋拿出来了,身子一扭,吭哧吭哧就跑到白怀蒲脚下,后腿一收,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尾巴等主人示下。
      白怀蒲居高临下,问话:“你在姑娘这可偷吃了什么?”
      月半答:“汪呜汪呜。”
      白怀蒲再问:“那如何又长胖了?”
      月半再答:“汪汪汪。”
      白怀蒲微嗔:“为何不早早禀告。”
      月半:“嗷呜嗷呜。”
      白怀蒲点点头:“知错就好。”
      然后转向江童颜:“听闻姑娘厨艺精湛,今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番?”
      江童颜看着他一人一狗一问一答已是无话可说,再见白怀蒲厚颜至此,实在无力辩驳,只好应着。
      一连十几日,每逢饭点,草虫堂的西边院墙便要被一位着月白衣裳的公子翻一次。
      一日,苏怀墨核对账薄,发觉前月耐寻楼的食材开支少了大半,满腹狐疑,再看草虫堂的账目,心下了然。
      待到午时,洗手更衣,让三盏拎着个食盒跟着,往草虫堂就去。
      上云梯时,苏怀墨道:“三盏,你可知道那活宝最近在做什么?”那活宝自然是指白怀蒲。
      “掌柜的问我,我哪能知道啊,我只听五弘说白公子每日胃口大减,每餐只吃得几口便走,有时竟不动筷子便匆匆出去,风雨无阻。”
      “去哪?”
      “您素知他脾气,他不说,我们问也是自讨没趣啊。每每听谁说见他在书肆里溜达,大概钻哪个轩找书啃了罢。”

      说罢两人已上完云梯到了草虫堂门前。

      苏怀墨跨进门,向三盏道:“非也非也。你且看。”
      三盏一望,只见院子里的银杏下,摆出了一套小巧桌凳,桌上摆了四五碟菜,两副碗筷和一个小盆,白怀蒲、江童颜和月半正围着小桌吃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江童颜起身见礼寻问:“表哥可用过饭了?”而白怀蒲和月半各自暴饮暴食不曾抬头。
      苏怀墨:“我带了两道菜,正想来和妹妹一起吃呢。”
      绿依忙添了碗筷凳子,请苏怀墨坐下。
      白怀蒲一心以为江童颜是苏怀墨的人,只将她当嫂子看待,暗自揣度:他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恼我亲近他表妹?我岂是那种夺人所爱之人,不过因着她做的菜美味非常,每日蹭饭而已。
      苏怀墨暗想:我直觉这小女子深藏不露,果不其然,竟把这呆子和月半都笼络了,不可小觑。
      江童颜默默捉急:我一向小心谨慎,哪知还是引得表哥怀疑,唉,千万别辜负父亲一片苦心露了马脚才好。
      月半想:这几天爹爹已经吃了很多娘亲做的好吃的了,伯伯会不会也想来分一杯羹吧?我得快快多吃一些。
      三人一狗各怀心思,但都铆足了劲吃饭夹菜。顷刻间杯盘狼藉,闲话一番便散了。
      月半仍留在草虫堂,白苏二人相携而去。
      离得草虫堂,苏怀墨道:“师弟,你可看出她有什么不寻常处么。”
      白怀蒲知道他称自己师弟,便是有颇为严重的事要说了,忙正了颜色:“江姑娘贤良淑德、温婉有礼,尤其做得一手好菜,是位难得的佳人,师兄若是娶了她。。。。。。”
      苏怀墨抢过话头:“我要是娶了她,书肆便无你我容身之所了。”白怀蒲听了并不答话。苏怀墨叹了口气,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到携雨楼细谈。”
      是夜,白怀蒲未到草虫堂吃晚饭。江童颜抱着月半歪在塌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月半刚洗了澡,全身香喷喷的,它看娘亲不似很高兴,所以不敢乱闹,只安安静静地窝在江童颜怀里。
      突然,月半听到江童颜轻轻开口:“小月半啊,你爹爹跟伯伯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查我?接着是不是就要赶我走了?”
      月半一头雾水。
      江童颜只惆怅片刻,即便释然:“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万一有甚差错,我一抹脖子,随父亲去了也就就是了。”
      绿依端茶进来,笑道:“小姐又说笑了,我看表公子对您甚好,这半个月来,小姐言行正是大家闺秀的风度,小姐必能嫁给表公子的。”
      江童颜道:“这书肆的正主是白怀蒲,若能嫁给他——”忽听得一声细微异响,江童颜厉声道:“什么人!?”
      绿依已然跃上房梁,竟发现梁上藏着一个人!
      那人瞧准了江童颜在榻上,离门甚远,在江童颜出声时便已打算破门而出,怎料一个绿依这个小丫头也身手了得,掌风遒劲,一上来就是杀招。他被逼的翻身下梁,他不想与人缠斗,看出绿依虽出手无情,但输在年弱内力浅,便左手护胸,右手一个擒拿将绿依制伏,连着封了绿依穴道。
      他并未蒙面,徐徐转过身子。
      江童颜看着他:“果然是你。”
      白怀蒲拂了佛身上的灰尘:“是我。”
      江童颜道:“怎么不夺门而逃?”
      白怀蒲道:“我才回过味来,方才你那几句话仿佛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江童颜用手指梳着月半的毛发:“确实是说与你听的,不过,也都是真话。”
      月半心想:爹爹和娘亲要说话了,我要乖乖的不出声。于是渐渐眯眼瞌睡去。
      白怀蒲这人虽迟钝,但与江童颜同吃十数日,也觉出异样。
      她言谈举止间无意中流露出的豪气爽利绝非闺阁小姐所有,再加上今日与苏怀墨一番长谈,想起江童颜耳聪目明,虽竭力掩其锋芒,但没有难得的修为决计不能有此敏锐,想必她武功不弱。白怀蒲想出诸多疑点,不过始终不相信她有歹意,故做了梁上君子偷听。
      白怀蒲道:“我不擅与人分辨,你先说你真实身份吧。”
      江童颜见他与平时说话无甚差别,不抱敌意,心下感激,诚然道:“我当真是当朝裕国公之女,不曾隐瞒身份。”
      白怀蒲点头,道:“可方便告知来意?”
      其实裕国公命她来此,只不过为了表兄妹能互相照顾,但其中细节却不便道与外人,况且江童颜向气傲,何时受过旁人妄自揣度,于是有心气他一气:“我只能告诉你,我来此的确是父亲所嘱。我问你,我如今心怀不轨住在你书肆里,你可怕我?”
      白怀蒲不料江童颜气焰如此嚣张,但也实在坦荡,正对自己脾气。又想她敛尽锋芒,恐怕不会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是假的,不禁大有兴趣。沉吟片刻道:“我自然不怕你,只是我师兄——苏掌柜可不大愿意留一个心怀不轨的女子在书肆里,何况这女子还身怀绝技,哪天捅了什么娄子,耽误了他赚钱,那可大为不妙。”
      江童颜见事有转机,眉毛一抬:“那如何是好?”
      白怀蒲寻了把椅子坐下:“依我看,我们编个谎,骗过你表哥,既让你留在书肆,又让他放心,你看如何?”
      江童颜暗暗纳闷:这呆子是真傻还是装疯,竟帮着我骗他师兄。一时间不知答话。
      白怀蒲再道:“你只安心呆在这里做饭给我吃就是,我定护你周全——想你武功不赖,也不需我护——你日后有何难处找我,我必相帮。”
      江童颜好生汗颜:“若我害了你们、毁了书肆呢?”
      白怀蒲满不在乎:“我定拦着你。”
      江童颜扶额长叹:“你既要帮我,且给个凭证,不若你出了这门便反悔赖我,我也拿你无法。”
      白怀蒲一指月半:“它就是凭证,你就以他为质,我若食言,它全听你发落。”
      月半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自己分分钟被它爹爹当“狗质”了。
      江童颜看着熟睡的月半,苦笑了一下。若是别人,定觉得拿狗当凭证极为不妥,乃至十分荒唐。而江童颜也觉十分不妥,却是另有原因。她看着白怀蒲道:“你也忒促狭,明知我不忍伤月半,这个凭证十分不公。不过我信既了你,凭证也就当摆设了,暂且如此罢。”

      两人商讨良久,想好主意。
      苏怀墨早在耐寻楼等着白怀蒲:“如何?”
      白怀蒲道:“我与江姑娘已私定终身了。”
      苏怀墨被这一句惊地半日说不出话,噎了好久才缓过来,怒目相向:“什么?我让你打探她的身份目的,你倒把你两的大事办了?”
      白怀蒲脸不红气不喘:“师兄,我两情投意合,我此生非她不娶,她此生非我不嫁。”
      苏怀墨气极,卷了袖管扑上去,给三盏一把抱住:“掌柜的息怒啊!!!”
      五弘连忙把白怀蒲推出门外:“公子暂避避吧。”

      次日,苏怀墨一早来到草虫堂,江童颜已梳洗好,备着茶水等他了。
      苏怀墨一改往日春风得意的笑容,冷着脸对江童颜:“你昨晚对我师弟做了什么。”
      江童颜也一改往日的柔懦娇羞,笑得落落大方说:“表哥此言差矣,我一介女流,要有什么也是他对我做了才是,怎的问起我了。”
      苏怀墨一窒:这个女子原来是这番不知羞耻的。只好明问:“姑娘来我书肆到底有何贵干?”
      江童颜道:“父亲临走前有意将我许配给你,故将我托与你照顾。你当我这番说辞是胡扯也罢,但我在此与白公子一见如故,我跟他情投意合,我此生非他不嫁,他此生非我不娶。”
      苏怀墨听这两人信誓旦旦,不知是当真情投意合还是串了口供。满腹狐疑,只好另问:“我表妹系大家闺秀,怎的你琴棋书画不会,针线文理不通?厨艺武功却颇为精妙?况你今日这番行状,也非女儿家该有的。”
      江童颜道:“那我前些日子的言行举止如何?可称得上是大家闺秀?”
      苏怀墨道:“尚可,礼数周全,举止娴雅。”
      江童颜再道:“我父亲告诉我平庸男子皆喜欢这幅样子,我只道我必得礼数周全举止娴雅我才能嫁给你,可见不错。可现今,我已与白公子定下终身大事,我本就不习惯行不摇裙、笑不露齿,现在也不必再做出这幅小姐模样出来给你等凡夫俗子看了。”
      一番话避重就轻,全然不提武功之事,直把苏怀墨堵得无话可说,盛怒之下,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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