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劫》宸阙

3、前引 花开彼岸 3

　　曾经的忘川河畔，一岸曼陀沙华，花开百里，白霭如荼。
　　冥王尚且肆意，闲来无事，一壶凡间佳酿，便可清酌半日。
　　那日，美酒方启，便闻他左膀右臂的副使两个一路惨嚎，哭叫至他跟前。
　　"冥王殿下，风华神尊与天决神尊从仙界打至冥界，一路死伤无数，冤魂游散，府中鬼差应暇不顾，可是如何安做？"
　　"冥界家大业小，可禁不起两位尊者折腾，您老先赶去去劝劝。"
　　两位副使一左一右架起冥王，慌忙窜向打斗的忘川河畔。
　　一口酒含在嘴里，冥王诧然都不知口中酒味。
　　囫囵咽下，冥王夜漓惊了一奇怪。风华神尊与天决神尊向来较好，又从未闻两位神尊翻脸，怎可说打就打，还打得这般热烈。
　　这般不可思议，直至夜漓被属下架到忘川，亲眼所见两位神尊杀红双目都尚未缓过几分神色。
　　目瞪口呆看两位神尊杀得难分难舍，夜漓一双手狠狠搓了两遍脸。
　　"麻蛋，还真是祸祸了仙界，又来祸祸他冥界！"
　　夜漓愤喷，却又左右没辙。
　　神尊打架，小鬼遭殃。他两神尊等级的战斗，甭说他小小的一个冥王，就是天帝那老小子来了也同样是没辙。
　　不过尚好两位神尊只将打斗范围控制在忘川之上，同时沿着忘川设了禁桎，总不至于波及冥界他处，不过可怜他那一川的曼陀沙华，花期正盛，辜负一川美景。
　　打斗进行了十日十夜，两位神尊杀伐决绝，气血刚足。打斗又进行了整整三个月，略显几分颓色，不过亦是火气迸发。又过去三个月，颓色加剧，火气到未见丝毫消退。终于到了从打斗开始后的一年，忘川血染，两神尊终于气力销尽，撑着最后一口气，风华神尊指天起誓，断绝两神之交，自此堕入魔界。
　　一架打斗了一年，两神尊决裂的缘由，外人却无一人知晓。
　　冥王夜漓便是如今也是着实匪思，只是一个天帝公主，便是作妖成精，两神尊的心智尚不可被蒙蔽至此。
　　两神分裂，自相残杀。
　　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又会是何人？
　　旧梦重演，午夜思索了半晚上，冥王掐额起身，走向窗前，遥看忘川，天决神尊身影仍是屹立花岸。
　　换了行装，冥王踏步而出。
　　遥遥缓步，夜漓深思不断。
　　"当年何故，还是不愿说与我听？"站于天决神尊身后，冥王一脸平静道。
　　连她，他都决意隐瞒，又岂会告诉他人。
　　天决神尊静静看着彼岸血海，始终不发一言。
　　"罢了，罢了"，夜漓一声叹息，"我知你心中自有乾坤，他日事了，你且再慢慢说与我听。只是"，夜漓语顿，"风华神尊之于你而言，终究不是他人。你故意支她入魔界，风华神尊何等聪慧，岂会不知。昔日她不言，却气你足足万载。今日你大婚，还是想好说辞来应对这祖宗。"夜漓言尽如此。
　　至于能让天决神尊忌惮如斯的为何人，甚至不惜撑着反目成仇的表象支开风华神尊，冥王夜漓看来，似乎那位仙界的天帝公主更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搅得两神尊"情断意决"，又得天决神尊应下大婚，若说跟这位天帝长公主没干系，呵呵，他冥王可不蠢。
　　打定主意的冥王夜漓暗搓搓地摩拳擦掌，只等天决神尊前脚出了他冥界，后脚他冥王便杀到仙界随时盯着看热闹去。
　　与此同时，魔界，凤城。
　　一女子手拈一枝彼岸花，手中把玩。
　　艳红的花朵映着女子莹莹玉肤，相艳无双。
　　“东西可有送到？”女子开口，声音清泠，如清泉过耳，泠泠空明。
　　“神尊吩咐，彼岸怎敢懈怠。”彼岸调皮的冲女子眨眨眼，“彼岸亲自送入天决大人手上，神尊安心。”
　　“如此，便好。”女子清眸浅笑，霎那风华，枉是女子手中的彼岸花都黯色不少。
　　彼岸在一旁偷偷努嘴。明明她家神尊风华绝代，天决神尊那眼瘸的怎还会看上仙界那长公主？！
　　不过，仙界那般喧沸，大婚之日那场婚嫁若被搅个天翻地覆，不知那仙界那帮伪善仙人们可还有现下这般肆意。彼岸捂嘴偷笑，想及几日前收到的仙界请柬，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几个跳蚤就敢蹦哒到她家神尊面前耀武扬威，真真的不知死活！彼岸杀心肆起。
　　不用看便能察觉彼岸一身杀意，风华无奈。当年忘川杀伐，彼岸花灵浴血化形，一身杀戮之力本是浓重。万载她将她带在身边静心修行，虽是减了七分杀煞，只是这性子着实暴躁、爱打爱杀的很。
　　用力戳戳彼岸的额头，风华蹙眉，眸中大有几分恨其不成才道，“杀心过重，你呀，几时方成大道。”
　　彼岸吐舌。成大道又有何乐趣，且还不如她这般肆意过活，活得潇洒。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神尊说，神尊知道后还不得削她，她可不想再被神尊丢进无相塔磨练心神，那地方着实枯燥乏味。
　　彼岸嬉笑打闹地偷溜开去，风华摇头，几分无奈。
　　想着那人，离别万载，相思逾重。
　　未经离别苦，不知相思意。
　　之于天决的迟钝，风华也不知万载的故避不见，是惩罚天决？亦或是她自己？
　　仙魔争乱，真神掌罚。她道仙族伪善，他说魔族嗜杀，两相僵持不下，意见左右相差，自是争执不断。他袒护仙族，她便庇佑魔族，一时闹得甚是不愉，火气上来的她自是武力相向，天决都会默默陪她打上一架。只是万载前的那一架，别人的有心挑拨，天决的避而不谈，她心中抑郁，在天决刻意之下，打得似乎超过了任何以往，怨气、压抑之气奋勇而发，甚至让她一时失去了理智，打得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是厌倦了总是追逐天决的目光，又亦或嫉妒天决看向那位天帝长女的眼神，她决定离开，离开那个一直陪伴着她，曾经熟悉却渐渐陌生的同伴。
　　当情绪回归，她一身鲜血地躺在忘川河上，她望着从不见温暖的冥界太阳亦如心中寒凉，一脸平静道，"既然是你所想，那我便离开。自此你我相忘于忘川，花开不见叶，叶长不见花。"
　　她起身，没有看天决神色，背身起誓，"天道证鉴，吾辈风华，摒弃仙神道，甘入魔界。"
　　正如天决所说，魔族嗜杀。杀伐之心过重，道阻且艰。比之仙神道，魔神道难上加难。古而今来，魔神道湮于天道者多不胜数，终成大道者，却不足数十位。
　　而她摒弃了较为容易的仙神道，选择了最为艰阻的魔神道。
　　一念成魔，她走得却是毅然决然。
　　风华聪慧，正如冥王夜漓所言。当年确是他故意支风华入魔界。风华知晓。
　　风华当年如他所愿入了魔界，是信他不会害她。可终究她心存芥蒂，竟以舍弃仙神道选择魔神道的方式入了魔界，然则，这并不是他所希望。
　　风华聪慧，她以她的方式，无言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
　　"花开不见叶，叶长不见花。"当年之言仿若在耳边。
　　风华真神之言，言灵落于彼岸花身。花到重开之时，竟真不见叶踪。花落叶起，近万载，花叶始终不相逢。亦如他二神，万载不相见。
　　肯出现他大婚之上，是否是她已决意舍弃他二神过往，真应了她那句“相忘于忘川”。否则，风华性情，又怎会眼睁睁看他另娶他仙。
　　天决心中苦涩，却郁阻不能发泄。
　　如今的仙界已超出他所掌控太多，不得不为之事，已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