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与坑》恺撒月

15、与恋人告别的正确方式008

　　很快，春节就到了。
　　石剑除了继续唱歌，上节目，炒作外，也被一些电视剧导演发了橄榄枝，虽然只是小配角，作为进入影视圈的踏板倒是不错。
　　欧俊杰最近很满意，因为石剑积极配合，他慎重、努力、包容，谨慎地选择着前进的方向，配合公司调整步伐。

　　欧俊杰手指划过触屏的日程表，“过完年你跟着演绎班一起上上表演课，对了还要招个私人助理。”
　　石剑一脸紧张：“俊杰哥你不带我了？”
　　欧俊杰哈哈大笑，拍他肩膀，“哪儿能啊，我还指望着你以后多提携新人。不过我专门负责你的发展，其他私人事务就交给助理。有助理多好，还能帮忙照顾小梦。”
　　石剑心生感慨，公司里一哥一姐才有私人助理，如今他总算咸鱼翻身，有了点价值了。于是笑着应了。

　　欧俊杰又说：“你的那首海盗MV也入围年度最佳MV，等最佳华语男歌手名单出来，说不定就是双喜临门。石剑，好好努力。”
　　石剑谦虚笑，“海盗那首，多亏了俊杰哥联络到幻觉大师工作室，要不哪儿那么好的反响。”
　　欧俊杰脸色有点神秘莫测，扶了下眼镜，“跟你说实话，幻觉大师不是我的人脉，是凌锐。”
　　石剑：“……”他一人民公仆怎么掺合娱乐圈的事？用黑话说这叫捞过界了吧？

　　欧俊杰看他没反应过来，又好心解释：“他跟你关系好像不错，他姐姐又是你歌迷，下次见到了好好谢谢人家。”
　　瞧这话圆的，都不用他操心。石剑苦笑，只好说知道了。

　　商量好了来年计划，石剑终于得了三天假期，立刻打包，带着小梦回了长生市。
　　Fire依旧红红火火，楼上李论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遗像还摆在柜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太久没人住，弥漫着一股寂静荒凉。
　　李论站在石剑肩膀上，跟着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逛。

　　大年夜，不知谁家的电视机里传来春晚拜年的声音，烟花爆竹喧嚣热闹，吵得别说年兽了，哥斯拉都得被吓跑。

　　去年这个时候，石剑没回家过年，留在公司里参加拜年晚会。李论一直在□□里跟他报告，陪他父母包饺子，弄得一脸白面。还被大嫂使唤来使唤去，当搬运工开车拉年货blabla。
　　石剑很没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对他说娘子啊，为夫在外为生计奔波，父母兄嫂就有劳娘子了。
　　李论回了一堆许诺说，老子一定要把你如何如何，内容极其黄暴、发出来会变成一串口口口。

　　前年这个时候，两个人在家里陪父母度过，后半夜偷偷开车出去，停在长生市近郊的山上。四周黑暗寂静，风吹林静，两个人看着远处城市灯火璀璨，赤橙黄绿，漂亮得像满地红蓝宝石。烟火几乎闪了一夜，他们在车里也缠绵了一夜。

　　大前年这个时候，大大前年这个时候……
　　石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他，回忆起来，仿佛是一生。

　　手机一直响，石剑接了一些，拜年，祝福，短信微信□□发个不停。最后关机，在黑暗里慢慢蹲下，用力抱住自己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哭得无声无息，肩头颤抖。
　　李论认识他八年，不，九年，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凄惨无助。

　　气音里夹杂着细碎的呼唤，“论哥……”
　　只是他呼唤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李论竭力张开双翅，想要拥抱他，结果双翼只能毛茸茸地盖住男人半边肩膀，“宝贝你忘了我吧，宝贝你忘了我吧。”
　　他反反复复，只会说这句话。

　　第二天石剑恢复如初，开机看见满满全是凌锐发的微信和电话，只好一条一条回了。才回了几条凌锐电话就打过来了，有气无力的，“在哪儿？”
　　“老家。”石剑没敢说昨晚自己一个人过，“陪老爸下棋。你怎么了？”
　　“别提了……”凌锐难得有这么苦恼的口气，“昨儿被几个哥们儿灌酒灌吐了，下次你得来帮我……本来回家就睡，结果半夜被老妈和妹妹拎起来放烟花……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头疼得要死，你还关机。”

　　石剑听着他絮絮叨叨抱怨，只好柔声哄着。鹦鹉不满凑过来啄他，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提着年货带着鹦鹉回家见父母。
　　爸妈还是老样子，大哥一家昨天在家陪父母过年，一早陪嫂子回娘家去了。
　　石剑放松在家休息了一天，见了赵元，跟几个老朋友吃了顿饭，第二天给李论扫墓。

　　李论跟着石剑，第一次拜访自己的坟墓，觉得新奇无比。
　　结果一晃眼，看见墓碑旁边阴恻恻站着一黑一白两条影子。他吓得身形一歪，差点从石剑肩膀摔下来，好在被及时扶住了。
　　石剑惊讶地看着他，“小梦？”

　　李论镇定下来，再仔细一看，白的那条是萝莉，依旧一身雪白蕾丝公主裙，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黑的那个一身黑风衣，衣领高高竖起挡住半边脸，带着墨镜和毡帽，帽子下露出刺猬似的短发……只能判断出是个男人。

　　白无常脸色沮丧，眼圈红红的。黑风衣男人看见了李论，伸出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指，“他就是李论？”
　　声音听起来有四十出头，原来是个大叔。
　　白无常默默点头。
　　李论如临大敌：“什么事？”
　　男人说：“你好，我是黑无常。”
　　李论一怔：“那御姐……我是说原来的黑无常呢？”
　　男人语调毫无起伏，“前任黑无常违反工作手册第七、第二十八、第三百八十一、第……（中略）和第一千零九十九条规定，被关禁闭了。”
　　李论：“……”

　　男人继续：“她擅自将生死簿上的亡魂留在阳世，利用金刚鹦鹉躲避搜索，造成了地府秩序混乱，给孟婆、牛头马面、十殿阎王以及转生池鬼差等等同僚的工作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和极其严重的后果。”
　　小萝莉泫然欲泣，李论继续沉默，新·黑无常应该是个写申论的高手。

　　新·黑无常继续：“好在我们通过电视节目发现了金刚鹦鹉的线索，及时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李论立刻想起了那个海盗MV，怎么地府也能看阳间的娱乐节目？
　　小萝莉点头：“是呀，小黑一百六十一号姐姐是石剑的忠实粉丝，要不她干嘛帮你。”
　　原来如此……

　　李论扫一眼正对着墓碑说话的石剑，他似乎完全没察觉身旁波谲云诡，暗潮汹涌，有几个超自然生物正在窥伺。
　　唉，不知道也好。

　　新·黑无常推一下墨镜，补充说：“所以，我们奉命前来接你回地府。”
　　李论立刻条件反射：“我不去！”
　　新·黑无常没啥反应，静静用墨镜对着他，“其实去不去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也发现了吧，金刚鹦鹉的身体渐渐负担不住人类灵魂了。”
　　李论没反应过来：“啥？”

　　新·黑无常耐心解释：“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觉到力不从心？”
　　李论继续条件反射：“你才力不从心，爷体力好得很，从不早泄！”
　　白无常脸色通红，黑无常继续镇定：“我不是在说这个……”

　　李论也想起来他最近越来越频繁、时段也越来越长的空白期，还有频频造访的念头：我是金刚鹦鹉，我最喜欢主人了！
　　于是脸色越来越黑，“我还有多少时间？”
　　新·黑无常像个刻板的医生，“运气好的话半年，不好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被弹出来、或者被同化了。”
　　李论苦笑，侧头看着恋人的目光更加缠绵。

　　“能不能……再等等？”他最后说，“两个月，让我陪他满一周年？”
　　新·黑无常才要开口拒绝，衣角突然被拉住，他低头看，白无常眼泪汪汪，拼命摇着头，“马上就一年了，要不，拿、拿我的寿命来换！”
　　李论愣住，新·黑无常已经长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算了，看在小黑一百六十一号份上，让你待满一周年也不是不行，但有一条必须记住：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李论：“这都过去十个月了，现在提醒是不是太迟了？”
　　新·黑无常：“总之现在补上了。”
　　李论：“你们这地府的工作效率也……”
　　新·黑无常：“再啰嗦现在就带你走。”
　　于是李论乖乖闭嘴了。

　　石剑完全没发现黑白无常造访过，扫完墓就回去了。第三天乖乖飞回北京，开始上表演课。

　　凌锐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本来上次谈心之后，两个人关系渐渐好转，但自从石剑回了一趟老家，那小子似乎又渐渐缩回壳里去了。
　　聊天总是小心翼翼避开敏感话题，约他出来也各种借口推拒。实际上两个人确实各有各的工作要忙，能聚在一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石剑再这么一推，两个人好长时间都没法见面，这让凌家三少郁卒不已。

　　情敌不上门，李论很高兴。高兴完了又难过，遗憾情敌不上门，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抖M。
　　时光匆匆，转眼又到了三月。石剑的私人助理到位，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伙子，叫林帅，有一年的助理经验。

　　最佳华语男歌手入围名单已经出来了，颁奖就在三月中。欧俊杰到处打听，但只听到说“多半就是了”，再没有更确切的消息。
　　石剑也不担心，继续上课练唱写歌，周旋在同行之间。抽空还参加了两个试镜，几周表演培训很有效，他居然过了一个，拿到了古装电视剧里一个配角角色。

　　这配角是个炮灰，不过六、七场戏，但因为是引出男女主角见面的因素，所以算比较重要。
　　配角是女主角的青梅竹马，对女主一往情深，期待着以后娶女主。但女主对配角只有兄弟般的情谊，对他的纠缠烦不胜烦。
　　后来在纠缠中，男主角从天而降，解救女主，并且因此赢得了佳人芳心。被嫉妒冲昏头脑的配角于是开始作大死，各种陷害男主，最后把自己给作死了。

　　导演要求这个配角俊美，阴狠，一往情深，因情而入魔癫狂。最后表示，石剑你实在太合适这个角色了。
　　石剑和李论都觉得自己膝盖中箭了。尤其是李论，一边看剧本一边愤怒扇翅膀，最后化愤怒为食欲，一连咬碎了十多个牛油果。NND老子的人生定位就是炮灰？？！

　　总之石剑就这么拍戏唱歌两不误，各处奔忙着，好像暂时把李论啊凌锐啊，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

　　参加最佳华语歌手奖颁奖晚会前，石剑还是紧张起来。可惜会场不方便带鹦鹉去，他毕竟是后辈，太过特立独行，终归不好。
　　欧俊杰安慰他，“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你这么也会这句话……”石剑呆住，“不对这完全没有任何安慰的意义啊！俊杰哥，你得到的消息准不准啊？”
　　欧俊杰打哈哈，用力拍他肩膀，“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充满了意外嘛，安心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还年轻。”
　　这话听起来让人更没胜算了好不好！

　　石剑沮丧地摸了摸手机，忍住了给那谁打电话的冲动，一身修身西服坐在观众席。
　　李论在家摁遥控器，换到直播晚会的台盯着看。他还记得石剑曾经说：如果拿到奖就可以去见他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但谁担保那小子不会一时脑抽干傻事？这担忧让他又期待石剑得奖，又害怕石剑得奖，简直纠结得鸟毛都要掉光了。

　　阿虎慢条斯理啃着鱿鱼干安慰他：“一切都是天定喵，安心看着就是喵。”
　　李论叹口气，坐在沙发上看金碧辉煌的演播厅。男女主持人终于开始念男歌手入围名单：刘启龙，张航，慕容杰，石剑，唐天……
　　美艳的女主持人拔高了声音：“201x年度，华语最佳男歌手是——”
　　扑通，扑通，扑通。
　　李论用力吞口唾沫，你妹啊紧张死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