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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三章 珠胎毁月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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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三阿哥收到康熙给的回复:
近来朕体稍弱,不甚强健。公主乃已嫁之女,为彼令朕做何事?只是照常养身罢了。至随朕来此之妃嫔等,匿而不令闻之。钦此钦遵。
在奏折下头,他还特别朱批"朕体安"三字。
当三阿哥把这奏折给几位弟弟看时,他们很是不解。换作是别的格格,皇阿玛如此他们能理解,可皇阿玛宠八妹的事是人人皆知的,如今皇阿玛却用如此冰冷的态度来回应此事,倒像是他们自个多长心眼了。
“就这样?”十四大声嘟嚷着,“这可是月儿姐,是皇阿玛最宠爱的月儿姐呀。也不信这是皇阿玛的亲笔回复,我这就去把那钦差叫过来问话。你们等着!”他说完本就想走,却被三阿哥给喊住了。
“十四弟!给我站住!五弟七弟,你们给我拦着他!”三阿哥急忙唤着两位弟弟,让他们帮忙。其实十四若真想怎样,他力气大又气急败坏的,两位哥哥未必是他对手。十四虽然不满,还是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三阿哥。
“好,三哥,你就替我说声,为何要拦着我?”他的语气阴冷,他的表情和动作却非如此,他或许只是暂时并未真正爆发而已。
“十四弟,你莫要胡闹!”难得生气的三阿哥现在正板着脸孔严声斥责十四阿哥。“你当咱皇阿玛是什么人?还是不相信你三哥派去送信的人?黑墨你认不出,竟也认不出皇阿玛的字迹?或者,你认为朱批谁都可用的?”
十四被三阿哥的话给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弟弟似乎受教了,三阿哥叹了声,“虽然皇阿玛没表现情绪,又说了如此冷的话,但他朱批的那三字,早就说明了一切。"朕体安",便是皇阿玛让我们不必担心他的身子,可他又为何如此说?皇阿玛只是在故作镇定,用冷漠来掩盖,但事实上他怕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说到这,三阿哥强硬的口气也渐渐软了下来。“八妹的事,我们也莫要再提,若我猜的不错,皇阿玛此时应已在路上,我们现在要做的,唯有等待皇阿玛回来,等待他的旨意。”
“我们就在这干等着?”七阿哥提出疑问。
“也许,”五阿哥开口,“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七阿哥和十四阿哥闻言,先是看看五阿哥,再看看三阿哥,见后者只是点头。
八日后,康熙和一起出巡狩猎的阿哥们回来了。皇上回来后立刻召见三阿哥等人,除了去宜妃那见过宜妃,龙语凝,和已逝的凝月格格外,没有下一道旨意。宫中其余的人们,虽对凝月格格和她孩子的事很好奇有所猜测外,也不能说什么。
又过了五日,他才在早朝上,把凝月格格的事给说了。无疑的,突听这消息的众阿哥大臣们无一个不吃惊。宫中的每人都知道,皇上是有多么看中这格格,这次格格回宫待产,皇上又是多么期待见到出世的小阿哥或小格格。
这次康熙去塞外,与其说狩猎倒不如说散心来得更恰当。太子刚复立不久,皇上却对他还不是很放心。他这次在塞外对太子便是个试探与考验,同时也万分期待格格的孩子,没想到却得到了格格的死讯!
而一直留守宫中却一直对此事不知的太子更是自责。刚刚皇上说此事时只见他呆愣在那。之后嘴里虽说自责,表情却是比自责更审的另一种涵义。
康熙和太子对此事的反应众人都看在眼中,五阿哥和七阿哥又很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如果八妹凝月格格的身份宜妃知道又敢在他们面前说起,无疑皇上对此事也是明了的。看着太子失常的反应,恐怕他也是知的。他们如今的失态,也不知是为了原本的八妹还是现在的凝月格格。
下朝后,这消息很快地便传到皇太后和凝若格格那里。
“唉,你说,你说,”皇太后此时坐在床上,旁边还有几个宫女在一旁服侍。“若不是我这的人听到他们谈话,真不知皇上和其他妃子,阿哥们还想打算瞒我这老太婆到什么时候。唉!”她又叹气了声,手掌拍了下床沿,“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呢?凝月怎就那样走了呢?她怎狠心?留下两个小格格,要让我这老太婆如何去向她在天上的额娘交代?”
“皇太后,”其中一宫女找了条綉帕,递给紧皱眉头的太后,“奴婢想,章佳氏是不会怪您的。凝月格格也不会。奴婢听闻,格格是含笑离去的,御医们也说格格说什么也要把孩子给生下来。她一定是非常爱郡王吧。”
“唉,”太后摇头,“人还是要活着才是真幸福,撇下那郡王,她真忍心?她和她额娘,怎就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太后,”另一宫女端了杯水来,“先让云儿替您把眼泪擦了吧,我再给您端水喝,给您解解气。”
皇太后接了水,小小饮了口,给刚才端水的那名宫女。“其实,我也不是气凝月儿,只是为她感到不值。从小她就和凝若一样,生了各种大小病,好不容易拉大,好不容易嫁人,却在这时候离去。唉,你说苍天怎就如此狠心,这么待凝月儿,好不容易得个良人,又……!”
“可是,”之前端水的那名宫女插话进来,“可是,我觉得我能懂凝月格格为何那么选择。”
“哦?兰儿,为什么?”太后问她。
“因为她是很爱那男人呀,太子的额娘,不也是这么去的?奴婢想,当时太子额娘在分娩时,肯定脑海里也闪过最坏的结局,可是她爱着皇上,也爱着太子,所以她愿意这么做。”
“兰儿,你说的,我也不是不知。我现在只希望,两个小格格能平安快乐长大就好。对了,皇上给她们赐名了吗?”
兰儿摇头。“奴婢不知。”
皇太后点点头,“兰儿,云儿,扶我到饭桌那,伺候我早膳吧。一会你们同我去凝若格格那,她与凝月感情那么好,听到姐姐去世的消息现在肯定伤心不已。”
“月儿姐,月儿姐,”一女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泪水早就打湿了她的脸颊。此时她双臂环着离床不远的桌角,整个人可以说是趴在地上。“你们,你们一定在骗人!月儿姐怎可能就这么离去,前些日子我还和她聊天呢。才短短的几日,她怎可能就已走了?”
“格格,”其中一女子站在凝若身后,弯着腰,有些皱纹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肩,想要安抚难过的格格。“格格,凝月格格是难产而去的。格格,奴婢想你的姐姐也不希望你此时如此难过,所以不要为她如此哭,难过就放在心里吧。”
“可是方嬷嬷,月儿姐她怎可能会是难产?她是未来来的人,她若知道此结局,又怎会如此?她若知道此结局,又怎会执意要嫁给仓津?我的姐姐离开了,如今月儿也走了,我该怎么办?”凝若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掌啪在地上,无论身后的方嬷嬷和其他丫鬟怎么试着拉她就是不肯起来。
“格格,”方嬷嬷好心劝着,“你还有你的驸马爷不是?等把凝月格格下葬了,你也回到草原去吧,由驸马爷照顾你。不然,你要在这多待也是可以的。我们都能陪着你。可是快别如此折腾自己身子了。你还有在等你的人啊。”
“等我的人?”凝若暂时停止哭泣,喃喃自语。不知她是在问别人还是自问,“多尔济,是指他吗?”
“正是,他不是驸马爷吗?这次格格回来数月,我想驸马爷肯定在草原想着你,快擦干眼泪别折腾了自己。找个日子回到他那去吧。听嬷嬷的话。”
“呵,”凝若突然笑出声,可是她那语气不像是因思念人而笑,更像是自嘲。“他吗?在等我?不,嬷嬷你错了。我与他之间不是那样的。他虽与我好,可也是相敬如宾。没有爱情的婚姻,就连亲情也是那么的少,怎能算作家?除了洞房那夜,我们没再次圆房过,我们又哪能算是夫妻?”
“可驸马爷不是当着凝月格格和翁牛特部郡王的面要好好待格格的?”
“什么叫好好待?若说是温饱我三餐,不让我受伤生病便是的话,那么他就是个好夫君吧。”凝若冷笑了下,“我知道在他心中,一直住着个人,那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会娶我,也是因为皇阿玛下的旨意。在到草原前,我就不对这婚姻抱着什么希望,若连自己皇阿玛或其他宫中的人都不重视我的婚姻,我还能如何想?”
“格格……”
“嫁过去,至少我能在新的地方生活。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和月儿姐一样,有个如此爱她的夫君,但至少也该拿我当妻子看待。结果,在他心里,早就有了人。在他眼中,他也只待我为格格,算是他的半个主子,却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曾喊我凝若,更别说唤我为若儿。在他口中,我永远是个格格,也只是个格格。”凝若停顿下,缓缓转过头,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方嬷嬷和房里其他丫鬟,见她们用着怜悯的眼神望着自己,居然笑了。“以前,我以为这里因太子被废,十三哥又被圈禁,还有宫中其他的大小事,没人于心余力管我,所以就算我知道我无法像月儿姐那样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期待这婚,我也开始有了期待。本以为,至少那里,我可以过着新生活,所以想赶快嫁过去,逃离这里,到他那里去,殊不知那只是另外一个困住我的牢笼。多尔济是好人,只是他爱的不是我。面对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我不敢向他奢求爱我。我的奶娘早就去世,我在那,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格格,”方嬷嬷苦口婆心地相劝,“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回去的。你和他,就算再怎不愿,你们终究是要过一辈子的。不管心里承认与否,礼成后,你们就是夫妻。所以格格回去后,和他说说你心里如何想的吧。倘若还不成,就让皇上给你做主。”
“嗯。”凝若格格点头,应了声,算是答应了。她站起来,走到床边,“我没事了,你们先到外头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方嬷嬷见她已躺回床上,见她又答应了自己,便点头与其他丫鬟离开她的闺房。
可也许是念姐思切,再加上刚才与方嬷嬷谈话勾起了难过事,躺在床上,泪流不已。眼睛缓缓闭上,凝若格格的这一睡,便是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