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留步》一笑春风

3、傅氏婉娘（上）

　　顾冕之走了以后，齐澜拿着他签好的和离书，心神顿时一松，无尽的疲惫感纷至杳来。
　　齐澜心中有些怅然，前生是大龄剩女，没有谈过恋爱，今生虽然结婚了，却连七年之痒都没有通过，她还真是有些失败呢。
　　有时候她会觉得有些茫然，自己的坚持在前世都不曾实现过，更惶论在这三妻四妾合法的大宁王朝了。难道她想找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不对吗？还是她注定要伶仃孤寡一生。
　　齐澜摇摇头，将心中的不确定抛之于脑后，实在不行的话，找一个好拿捏的入赘，全当养一个小白脸，作为他的衣食父母，还能背叛她不成？齐澜想到此处，心中稍稍安慰了些。
　　顾冕之签过和离书之后，面沉如水，将自己关到他的书房中，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一步。然而书房中的“嘭嘭咚咚”声，以及花瓶碎裂的声音却不断传来，隐隐约约又听到如小兽般的哀鸣声，断断续续，片刻后书房又渐渐归于沉寂。
　　即便是顾冕之不许下人们靠的太近，然而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有人注意到？
　　书房中发生的事情传到了齐澜的耳中时，她也只是稍微顿了顿，要是以前，她肯定早就端着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去找他了，只是如今的她，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汀兰苑的小库房里，齐澜的嫁妆收拢好之后，一箱又一箱的抬了出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齐澜在齐家并不受宠，继母不好在明面上苛扣于她，嫁妆也是嫡女的规格，三十六抬嫁妆也算是不少了。只是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里面的东西除了最上面的一层，其余的成色都比较差，至于亲生母亲为她留的嫁妆，早就被她偷偷的换成银票了。
　　在她看来，那些东西虽然看着好看，抬出去也有面子，却也容易招惹小人的窥视，她和胞兄，该是他们的东西却也把持着，让她那个所谓的继母无从下手，仔细想想，与兄长也有几年未见了。
　　这一年来，齐澜派人将那些次品都死当了，好的东西用的也差不多了，余下的东西大多比较笨重，到时候委托镖局将这些物什送往平章县县衙，随便她的继母怎么安排，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稀罕。
　　只是……
　　齐澜微微沉吟了一下，轻拢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此次和离虽然她计划了许久，对外人却是半点儿口风也没露，至于她的丫鬟萍儿，也是自己最近动作有些大，而萍儿又经常和她在一起，才看出了些什么，自己也需要有人帮忙照应着，也就告诉她了。开始时萍儿还有些不敢相信，或许在她看来，自己如今的行为的确有些离经叛道了些，虽然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而她也确实忠心，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
　　齐澜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对她好的人，她只会加倍地回报，即使她们的关系是大宁司空见惯的主仆。想到这里，齐澜对自己的最初的决定更加确定了些。
　　齐澜的动静有些大，顾府中的下人们在外探头探脑，却也无人敢上前拦，想必是被主子交待过的吧，至于是谁，她现在也没有兴趣去知道。
　　跟随齐澜一起嫁过来的丫鬟只有萍儿一个人，在顾府的人看来这是非常寒碜的。
　　齐澜嫁到顾府后，顾府又给她配备了一个大丫鬟与几个小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既然和离了，那些丫鬟自然还是留在顾府的。
　　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闺秀嫁人，至少也要两个大丫鬟，其余的丫鬟婆子更是达到几十个人，至于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们就更多了，四个大丫鬟也是有的。
　　即便是小家碧玉，至少也会配一个大丫鬟，像齐澜这样的，只有一个陪嫁丫鬟，却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这也是齐澜的前任婆婆一直不怎么待见她的原因之一，用她的原话说，‘透着一股子的寒酸气’。
　　顾冕之的母亲一直觉得，有这么一个嫡儿媳，每次出门应酬的时候总会觉得别人家的当家主母们看不起她，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顾夫人一度颜面扫地，一直只有她看不起别人，凭什么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即使齐澜面对她时很是温顺，掌家管事也是样样出彩，可是，没有好的家世衬托，这一切顿时黯然了不少。
　　齐澜所做的这些，也被顾夫人当作心机深沉，更加对她不喜。
　　这样一来，出门应酬时，她基本上没有带着齐澜一起去过，参加宴会时，经常带的人便是顾冕之的妹妹顾凝柔。以至于外人都知道，顾家有一个顾少夫人，却一直颇为神秘，深居简出，寻常人等见之不得，偶尔见到她的人也都是平时与顾府颇为交好的人家。
　　顾夫人外出应酬时，对于齐澜，基本上是缄默不谈，一直也很避讳这样的话题，以至于外界对齐澜的说法是好坏掺半，到了现在，算是歪打正着帮助了齐澜，毕竟，她并不想被人过于关注，她这样的情况，到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会更占优势些。
　　顾府的主子不多，顾老爷，顾夫人，顾老爷的几个妾室通房，嫡子顾冕之，嫡女顾凝柔，外加一个庶女，一个庶子，在大宁王朝，顾老爷这样的算是子息单薄了，人口还算是简单的，这也是齐澜的继母当初大费周折的想要搅黄齐澜婚事的原因之一。
　　汀兰苑的人忙进忙出，揽月阁内却是一片寂静，阁中华美的香炉烟雾袅袅，阳光从窗外投射的光影与之相得益彰，如梦似幻。
　　阁中的美人榻上躺着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妇，面容秀美，唇如朱丹，保养极好的双手葱莹如玉，可以看出来女子平时定然也是养尊处优的。
　　然而，立在美人榻旁边的侍女，容貌却是更胜一筹，真真是动人心魄。
　　忽然，榻上的女子开口了，声音也是极为悦耳的，只听她轻声问道：“那位怎么样了？”
　　旁边的侍女跟随她已久，对于女子简短的问话心领神会，立刻回答道：“如今那位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呢，这样一来，娘子您就算是住进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嗯——？”
　　不知道侍女的哪句话触怒了女子，鼻腔里哼了一声，眼神柔柔的飘了过去，吓得侍女“扑通”一下跪在那里，有点儿颤抖地说道：“奴婢该死！汀兰苑本来就应该是娘子的，都是齐澜那个贱.人鸠占鹊巢，如今离开是她早就应该做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边说着边自己抽自己耳光。
　　“好了。”约摸十个耳光后，榻上的女子制止了她。
　　侍女停了下来，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心神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忽然，一只莹莹如玉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轻柔地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啧啧，这张脸蛋儿可真是百看不厌呢！你可要悠着点儿，这么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要是毁了，该是多么的可惜啊！”
　　女子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侍女的面颊，一边夸赞道，当然，若是忽略女子眼中不时闪过的狠辣之色，或许这个场面会更加的温馨些，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这是一副主仆合乐的画面呢！
　　侍女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落非落，语气卑微的说道：“奴婢不敢，即便是这张脸毁了，只要娘子您高兴，它也是值得的。奴婢的命都是娘子的，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您啊！”
　　奴仆忤逆主人是重罪，判处流放之刑，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要是被判到西北苦寒之地，焉有活路？
　　“哼！”
　　女子捏着侍女的下巴狠狠地将侍女一甩，侍女的额头正好磕在榻边的矮凳上，从磕出来的声响就可以判断出，这一下定然也是狠的。
　　侍女却是立刻不声不响地爬了起来，依旧跪在原处，头深深的低着，额头的伤口不甚明晰，却也掩藏了眼中深入骨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