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木木一生

3、第 3 章

　　阿蓠高一那年，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阿嵘以优异的成绩保送了北方的一所知名大学。
　　临走的那天，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到车站送别阿嵘，毕竟也算是家族里的一件大喜事，说不定，自己的儿孙子女以后还要仰仗着他多多提携呢？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感慨，于是各怀心思，却各个笑容满面，慈爱异常。
　　江嵘越过重重人影没有看到他的小阿蓠，有些失望。他转身，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江妈妈轻轻搂进怀里拍了拍，小声地答应着一放寒假就回来。江妈妈这儿才改为低低的啜泣。
　　“江蓠呢？”毕竟还是抱有期待吧。
　　“阿蓠昨晚一直在看书，熬了通宵。你妈妈舍不得喊她起来，等你到那里，让她打电话给你。”江爸爸抱了抱和他一样高的男孩，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呀！心里又感慨了一番。
　　江嵘有些兴致缺缺，没有奔赴未知路途的兴奋，抑或是忐忑，反而有些心神不宁。
　　将行李放好，接到了阿蓠的电话。电话那头，阿蓠哭得很凶，低低啜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就在那一刻，鬼使神差，莫名其妙，或者冥冥注定，阿嵘的心跳漏了一拍，轻轻开口，“我等你。”
　　仿佛时间静止了三秒，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仿佛听到琴弦波动，荡起幽幽的音色，又魅了谁的心，暖了谁的意。
　　低低的啜泣消失在耳畔，阿蓠不哭了，静默了一会，声音有些暗哑着说“好”，尾音悠长。那时，是谁，又用尽了一生，在承诺着什么。
　　其实，究竟为什么说那句话？究竟凭什么说那句话？究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那时的江嵘也不是很清楚的，那时的江蓠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或者情不自禁。
　　那一年，阿蓠升高二，离开阿嵘的辅导，她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甚至略略有些吃力。可是，她谁也没说，没有向江爸爸说、没有向江妈妈说，也没有告诉江嵘。因为，那时的阿蓠突然就有一点长大了，没有江嵘的保护，她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地拉近与阿嵘之间漫长的距离。这是她选择的，一个人的跋涉，没有后悔。
　　回到了四年前的日子，每天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写所有的作业，一个人解决那些让人头疼的数学题，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
　　那一年，过了不久，有一个男孩走进了阿蓠的那所高中，坐到了呆呆诺诺的阿蓠身边，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嗨！我叫郁杰 ，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对身旁的女孩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不知缘由的，想要拉进彼此的距离。这，却又是另一场跋涉。无人得知。
　　郁杰开始每天站在阿蓠身边，总是嚷嚷着“阿蓠，这是什么？”“阿蓠，我们一起吃饭吧！”“阿蓠，这道题目我不会唉。”阿蓠阿蓠·······每天都是阿蓠阿蓠。
　　好吵呀！阿蓠想。不要搭理他。
　　可是，还是每天都有阿蓠阿蓠的魔音萦绕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那一年，江嵘进入了他心仪已久的大学，开始了新鲜有趣的大学生活。他本就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参加社团，举办活动，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世界仿佛是围着他而运转，而他总是不经意间将这世间照得更亮。闪闪发光呀，闪闪发光。
　　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可是，似乎，忘了些什么，或者，在刻意遗忘些什么。谁也说不清。
　　时间慢慢地往前推移。春夏秋冬、物转星移、寒来暑往，又是一年。有些东西在慢慢改变，谁也没有察觉。
　　江妈妈很喜欢郁杰，江爸爸也是。嘴甜人好的郁杰同学成了江家长期的“蹭饭客”。本就喜欢孩子的江妈妈觉得挺好，自家女儿原本就不爱说话，阿嵘走后，阿蓠就更不说话了，只会拼命地学习。江妈妈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心疼得不得了，可是又无能为力，还好郁杰出现了。
　　小杰会说很多很多学校好玩而有趣的事情，那些阿嵘阿蓠不会说的趣事，比如谁谁上体育课时，被老师发现偷吃零食，罚做100个俯卧撑，那张欲哭无泪的小脸被小杰同学的惟妙惟肖；班里的谁谁雄心吃了豹子胆竟然给班花写情书，结果谁知班花的妈妈就是副校长，写情书的小男孩被带进教务处狠狠地受了一顿批；今天谁又在“白发魔女”（教语文的老奶奶，满头白发，今年该退休了）眼皮地下打瞌睡而没有被发现；晚自习时，班长带着大家如何和班导斗智斗勇啦等等等等，逗得江妈妈合不拢嘴，连拉着江爸爸的手要帮自己顺顺气。
　　有一次，江妈妈笑得边擦眼泪边偷偷瞄了一眼安心吃饭的阿蓠，小声地问“有没有人给我们的阿蓠写情书呀？”江爸爸也突然停止了咀嚼，眉毛上挑，竖着耳朵，小心地偷听着。
　　江蓠假装生气道“妈妈！”
　　江妈妈只好悻悻而归。
　　江爸爸和郁杰笑而不语，当然他们两的“语”中之意就不得而知了。
　　那晚，江妈妈拨通了江嵘的电话，絮絮叨叨、委委屈屈地说“阿蓠好可怜，都没有收到情书。阿嵘从小就收到很多各式各样的情书呢，还有巧克力鲜花数都数不清呢。阿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呀？·······”巴拉巴拉了好多。
　　电话那头的江嵘，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插进口袋，笑意盈满嘴角。
　　嫁不出去呀？嫁不出去也挺好的。这是谁的小小心思，还藏得那么深。
　　那时，他身边的同学意外地发现，他笑得很温柔很温柔，眼角的笑意深入心底，不是平时温文尔雅的笑。仿佛时光里最温柔的阳光，一瞬间点亮了身边谁的心。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吸引，也不过如此吧。一颦一笑，动了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