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少年》染净

17、不能说的秘密（上）

　　我有一个秘密
　　像是乡愁躲藏在明月里
　　像是相思躲藏在红豆里
　　它就偷偷地躲藏在我的发梢里
　　人之常见，却唯有情怯者窥见
　　我有一个秘密
　　像是星辰曝露在夜空中
　　像是绿叶曝露在花丛中
　　它就赤裸地曝露在我的笑容中
　　人之常见，却唯有钟情者乐见
　　我有一个秘密
　　像是白发生长在青丝间
　　像是黑痣生长在鼻翼间
　　它就恣意地生长在我的眉目间
　　人之常见，却唯有我一人不见

　　我有一个秘密，它在我心中潮湿的角落。你愿意听吗？你可以听一下吗？
　　——李思嘉

　　为了应付月底的期中考试，同学们各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连老师写的错别字都跟着原封不动地抄下来。
　　□□也唉声叹气地写了一会儿，可实在苦不堪言，直接把笔记往前桌一扔：“小春春，帮哥哥也抄一份。”
　　“小春春”回过头来，厚厚的镜片后面露出她咪咪的眼，她一嘟嘴，厚实的嘴唇像是朵大大的牵牛花。她微微娇嗔道：“你又欺负人家。你好坏。”
　　如果不是因为还在上课，她可能会扭捏地跳过来捶打□□两下。
　　这事儿要搁前几天，李思嘉一定会冷冷地打断她“你把舌头屡直了说话”。于是□□纳闷地看了李思嘉一眼，她正冷漠地看着黑板，脑门上超放大地写着“闲人勿扰”四个字。
　　这才融化几天啊，就急着做回冰山美人了。
　　□□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就强凑到她跟前，小声问：“诶，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思嘉冷淡地撇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对！当时你就是这个眼神！”□□激动地捂着心脏，面部表情简直夸张，“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当时我那个心啊……噗通……噗通……”
　　他用手比划着心脏剧烈跳动的样子，然后一脸懵逼的死样：“然后我就蒙了。我就想，完了，我竟然对你一见钟情了。”
　　□□讲话总是声情并茂的，既幽默又有才，一般小姑娘轻易就能被他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可李思嘉只顾直勾勾地盯着黑板，连余光都没懒得分给他一点。
　　他自觉无趣，便玩儿起“小春春”的小辫子，不做声了。

　　李思嘉以前就想，凭□□这花花肠子，女朋友估计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在他身边若是稍有不慎，铁定是被群殴的命。
　　于是她使了千万个小心，可今晚还是栽了。
　　学校侧门的小道上，几个女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长得娇俏可人，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又纯真，合身的校服虽衬不出婀娜身姿，但显得她青春又活泼。虽是一脸骄横任性的模样，可偏生可爱。
　　李思嘉皱了皱眉头，心生不忍。这白嫩的小脸，要是印上五个指印，该是可爱不起来了。
　　“你个狐狸精！敢勾引我男朋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她嗓音细细的，大声说话时有些刺耳。
　　李思嘉不适地想要挠耳朵。可她刚一抬手，那姑娘便往后缩了几步，音调都变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理还想要先动手！姐妹们，给我掐死她！”
　　她尽量潇洒地一招手，几个姑娘齐刷刷地挡在她前面，逼得李思嘉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正当战争即将打响，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如同汤圆般松软。
　　只见那人伸着胖胖的手指指向她们，用尽毕生力气“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不许欺负人！”
　　众人被她毫无气势的警告逗得哈哈大笑，只有李思嘉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嘴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暖意。
　　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妞，总是自带萌点，傻得让人喜欢。
　　“李思嘉，你坚持住！我去找人！”她如同在嘱咐要咽气的病人，撩起短腿要去找医生。
　　一直站在身旁默不作声的欧歌，拽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李思哲他们！你去帮帮她！挺住啊！”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还没等欧歌回答，便一溜烟跑开了。
　　众人上下打量着欧歌，掂量着她的“分量”。
　　欧歌却往旁边一站，背靠着棵大树，优哉游哉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我不参战。你们继续。”
　　为首的姑娘“嘁”了一声，白眼翻得跟只缺氧的鱼似的：“李思嘉，你人缘真烂！”
　　李思嘉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压根也没指望有人帮她。
　　那姑娘见抢白不成，也不浪费力气，只是怂恿自家姐妹赶紧动手：“姐妹们不用怕，看她这样叫来人也不定帮不帮她呢。”
　　头前挡在那姑娘面前的四个女生围成个环，把李思嘉圈在里面。
　　一性子急的姑娘抬脚就要给李思嘉来一狠的，可李思嘉只稍一侧身，连地方都没挪一下便躲开了。
　　那姑娘没处使力，往前快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惊出一身冷汗。
　　四个姑娘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这女的明显练家子啊。不好办了。
　　四个姑娘再也顾不上评估实力，一股脑涌上来。
　　只见刚才那姑娘，索性称她为甲姑，离李思嘉最近，已在伸手就能碰到的范围，她抡圆了胳膊朝李思嘉脸上呼去。乙姑丙姑也不甘示弱，抬腿就往李思嘉上身招呼。丁姑向来最会揪人头发，如此简单的动作已被她练就得千变万化，伸手几乎百发百中。
　　如此紧密的配合看来都不止一次两次了，立在一旁的欧歌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怕是躲无可躲，退无可退了吧。
　　可李思嘉镇定得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只见她右手一挡，甲姑挥过来的手被她弹到一旁。几乎毫无停留地，她左手抓过丁姑伸来的魔爪，用力向下一压，借力拧转身子，双脚迅速踹向乙丙二姑的双腿。然后腰向后一弯，后空翻直立起身。
　　轻而易举地，她便化解了这次危机。速度之快，如马踏飞燕，如鹰击长空。
　　可战争远没有结束。被动了两次，亦是让了两招。她阴沉一笑，此刻，该她随心所欲地发挥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出手两次的甲姑最先遭殃。李思嘉拽过她的左手，一拉一推，伴随着“啪”的声响，甲姑的脸上现出鲜明的五指印。痛得她当即捂脸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丁姑见自己的抓头神功失效，急着验证，可李思嘉哪肯给她机会。依旧左手下压，右手狠狠地一拽，伴随着丁姑痛不欲生的嚎叫，一小撮头发被她嫌弃地甩在地上。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心想这已是手下留情。
　　剩下的乙丙二姑早被吓得面无人色，两人死死地牵着彼此向后退去。李思嘉也不急，信步朝她俩走去。她每走一步，似乎天地都跟着暗一分。这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让她此刻如天神般威武。
　　她没想再动手，或动腿，她只是喜欢近距离观察她们恐惧的表情。唯有此刻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每个人都怕受伤，或是失去。
　　她恍惚觉得这是件挺有趣的事，并未注意为首的姑娘朝她挥来的拳头。可当孟想吱哇乱叫的声音让她反应到身后有异时，她还是第一时间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欧歌，攥住为首女生的拳头一怼，她应声而坐。
　　李思嘉的脸上难得浮现薄怒的表情，她转头望向孟想，表情还来不及切换。
　　“你！你要干什么！”孟想被吓得倒退一步，双臂捂着胸部，生怕被袭。
　　李思嘉打趣地盯着她，想笑，可看到她身后的两个人时，却如何也牵不动唇角，连什么表情都不剩了。
　　她又冷冷地瞥了眼立在一旁人畜无害的欧歌。那眼神仿佛把剜人的刀子，刺得欧歌一激灵，再不敢装模作样，悻悻地融到孟想他们中。
　　“思嘉，你有没有受伤？”李思哲急得蹿到她身边，作势要拉起她的手左右看看。可李思嘉又做出了那种嫌弃的表情，仿佛他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四肢健全却非得低三下四地乞讨。
　　他难堪地放下手，偃了生气。
　　“李思嘉，你还真不简单啊！”为首的姑娘坐在地上，眸子里的天真烂漫一扫而空，转而有些尖酸地说，“一个□□不够，现在又勾来两个！狐狸精手段就是……”
　　她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李思嘉阴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她吓得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众姐妹逃之夭夭。离了一段距离后，见李思嘉没有要追的打算，又二五八万地叫嚣：“李思嘉！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
　　她尖锐的嗓音刺得李思嘉绷紧了脸，她皱着眉头低骂：“这嗓子比他妈破锣还难听。”
　　孟想一听，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老大，诧异地看着李思嘉。不是觉得她骂人多可怕，而是她冷不丁觉得，李思嘉骂人的痞样跟李思哲简直如出一辙。两个人连名字都这么相近，难不成有什么亲戚关系？
　　她一心求证，又不好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不得不对着李思哲挤眉弄眼。可他像翻了个白眼似的抬起眼又迅速耷下来，浑身僵硬得像块生锈的铁。
　　这时候，放学回家的学生们早已走得差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晚归的也被刚才的场景吓得绕道，周遭静得可怕。因此当一个极其干涩且生硬的声音发出时，才显得那么严肃而隆重。
　　众人看向林清，他微张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音节从里面跑出来。可半晌，他又皱起眉头，合上了唇线，一脸的尴尬。
　　他只是觉得喉咙发紧难受，忍不住发出了刚才的声音。可即使他有千言万语，似乎也没有任何立场说话。于是他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也被崩得生硬。
　　他的额角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应该是刚才奔跑中留下的。他身上约略的茉莉花香飘进欧歌的鼻子里，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见身边这个近一米八的男孩儿的侧颜。她静静地看着他，一脸美好的憧憬。
　　这成双成对的四个妙人立在李思嘉的几步之外，与她成对立之势，好像之前跟她打架的不是那几个姑娘，而是他们。
　　她狭长的眼睛扫过他们，眼神像海一样冰冷无情。夜色中，她逆着光，路灯打在她身上像个巨大的光环。她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冷漠又随心所欲地操纵着世界。可她偏偏不和谐地勾起了唇角。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嗜血又心狠手辣地折磨着众生。
　　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那四人随着她的动作翻动着眼珠，仍旧不肯做声。
　　于是她的笑意更浓，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她怕自己狂野的笑声吓到那个还在挤眉弄眼的傻姑娘，于是把香烟堵在嘴里。用力吸两口，吐出的烟雾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她借机潇洒地转身，可眼睛瞟到林清的那一刻仍旧有不舍和眷恋。
　　这个像极了李墨轩的少年，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不肯靠近自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