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听世无声》却思慢

4、4.地宫之谜

　　那江玉郎兀自在里头拍着门板叫喊。可任他求爷爷告奶奶的，还有谁会去开门？
　　小鱼儿会吗？
　　小鱼儿转了转眼珠子，看着黑暗中的少年，“有火折子吗？这里太黑了，我瞧不见东西。”
　　江月没有说话，小鱼儿只听见空气中物体飞来的声音，他轻巧巧的将东西抓住，不一会儿，火光便冒出来了。江月伸手指着一个绞盘上的油灯，小鱼儿将油灯点上。
　　油灯一点着，这个八角形的屋子稍稍亮了些。只见对面的少年一张惨白的脸，无色的双唇。
　　小鱼儿笑道，“你果然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江月盯着小鱼儿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找到这里来。”
　　“萧咪咪难道不管你饱饭？”小鱼儿忍不住问。
　　江月一愣，仿佛没有料到小鱼儿会这样问。但他平生最恨被萧咪咪束缚，当下冷声，“她难道连我的嘴也要管，你也管不着。”
　　见江月被激怒，小鱼儿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当下无话。
　　江月也不再理会小鱼儿，自拿着油灯转身走开，只见他伸手搬动了银绞盘，纯银的门板便开了，江月抬脚往里头走去。
　　小鱼儿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
　　小鱼儿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上头的地宫看着也是世间少有的华丽，可是跟这里一比起来，简直是个草棚。
　　一条厚厚的地毯通着六间房子，柔柔软软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屋子。六个房间的门上挂着用天蚕丝穿着小粒五颜六色的夜明珠，里头也是用五颜六色的夜明珠照亮的。光晕四射，仿若七彩瑶池。小鱼儿一愣，那武功心得上分明是五个人的笔记，小鱼儿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是六间，而不是五间。”
　　江月回头看着小鱼儿，眼神怪异。口气跟皇帝老儿恩赐大臣一般，“你想到处看看？”
　　小鱼儿纵使心里再想，面上却撇了撇嘴，似满不在意。
　　江月一眼看穿小鱼儿的心口不一，萧咪咪对此道可谓炉火纯青，但越是这般，江月就觉得厌恶。当下也懒得点破小鱼儿，反而继续前进，嘴里道，“跟来。”
　　那口气，立刻勾起小鱼儿忍耐多时的暗火。“站住，既然想请你鱼儿爷爷帮忙，这么一副烂脸色可是不成的。”
　　江月背对着小鱼儿，停住了脚，“请你帮忙？”
　　小鱼儿缓缓道出心中所想，“你知道出口，但如果你自己一个人能够从出口离开的话，你早已自己走了。”

　　江月眼波一转，他倒是不曾将这个陌生的少年想成一个傻子。聪明人……世上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难道会少？
　　他不由地轻轻冷呵一声，语调一扬，顺着小鱼儿的话，“可是我不能……”
　　“因为时间这样赶，你那好哥哥把你的如意算盘给……你虽然觉得措手不及，但江玉郎若是真的逃走了，萧咪咪也一定会带你一起离开地宫，那么你就……”
　　江月转过身来，定睛瞧着小鱼儿，淡淡道，“我就失了最佳的时机了。”
　　“你对这下面比我们两个熟，所以我们一出现在这里，你便知道了。”小鱼儿又道，“你和江玉郎的关系不好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宁愿信一个陌生人，也不信自己人。”
　　江月眸光一冷，小鱼儿立觉后背发寒。只听见江月说，“我和他并不是自己人。”
　　小鱼儿不由一问，“他算计过你？所以你也要算计他。那江玉郎身上的毒已发作过了，神志不清，浑身滚烫。”
　　“这也能叫算计？”江月再不多说一字，可他脸上浮起那丝轻蔑，却叫小鱼儿大吃一惊，“所以你还要害他？”小鱼儿斟酌着问。
　　但江月又不回答，小鱼儿语调不由升高，反问着，“你难道等会儿还要救他？”
　　不想江月竟真的点头，瞧着小鱼儿，似真似假地说，“他的爹爹也是我的爹爹。”
　　“既想教训江玉郎，又想做孝顺儿子。”小鱼儿气急，大声喝道，“好啊，你们亲兄弟等会儿又好一家，把我当垫脚石。你休想我帮你。萧咪咪可比你稀罕我。”

　　江月冷冷瞥了小鱼儿气急败坏的脸，他虽小小年纪，但跟萧咪咪学得一身装模作样的本事，周身一股淡然自若，运筹帷幄的气势。倒是极能糊弄人。他漠然道，“你以为，萧咪咪身上有真正的解药？”
　　那药早已化在小鱼儿的五脏六腑之中。他不得不中招。他一愣，气结，还未说什么，却见江月忽地笑了。他一笑，便是玄妙万分，颇有些傲意。“此般，且由不得你。”
　　小鱼儿欲要说话，被江月截口。“你大概也通些药理，故而面上这般怡然，以为我故弄玄虚。但江玉郎不死，是我饶他不死，不是毒不死他。你没有发作，不是没中毒，只不过是我下的药不同。我能饶了他，却不需定要饶了你。”见小鱼儿依旧面不改色，眼珠子却乱转，江月又道，“我若是死，你也绝活不成。为什么不一起活？”语气一转，竟是孩童般稚气软绵，好意安抚。
　　纵然江月心中不承认，但他却是将萧咪咪的变脸绝学学了个九成九去了。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这些乱糟糟的尸体骷髅有什么好看的？平白脏了眼睛，这几个房间都是如此。你来，有个好东西你定有兴趣。”
　　江月这次再说来，小鱼儿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小鱼儿跟着往最里头的房间走去，刚一掀开那珠帘，却被骇住了。
　　一个头戴珠冠，燕颔虎须的大汉迎门而坐，双手按在桌子似要扑来，七窍流血，满眼杀气。这个大汉气概十足，似是人中豪杰，又满脸杀气，一般的鼠辈只怕是一眼便要尿裤子了。
　　江月对这地方却十分熟识，等小鱼儿回过神来，他已掀开大汉身畔一张绣床的幔紗，里头隐约躺着一女子。
　　虽都已死了许久，但同样面容鲜活。
　　小鱼儿探身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个死掉的绝世美人。“这是？”
　　女子交叠的双手下藏着一块秀帕，露出一个字迹，小鱼儿扯出一看。
　　娟秀的字迹，一个爱怨情仇的故事。
　　一个绝代风华，在复仇时不小心爱上了仇人的女子。
　　一个世间枭雄，将天下群雄掌握于手中，终于放心爱上一个女子，却最终被杀死的男人。
　　“……今日是他大功告成的日子，若无意外，他往后将成为古往今来武功第一高强的人，他将这些武林高手聚集在一块，引诱他们为他效力撰写绝世秘籍的原因正是如此。可他终究是卑鄙的，他要世人记住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不是包括其他的五位高手。眼见，他便要成功了，他便要成为历史上的巅峰……可今天也将是我复仇的日子，他要来向我说述他的喜悦和成功，但他不知道，这里有一杯毒酒，我要与他共饮……”
　　共饮……
　　仇。
　　复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仇恨，这两个人最终会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吗？
　　小鱼儿怅然若失，黯然伤神，“若是没有仇恨，岂不成一对爱侣？”
　　一旁的江月却不以为然，“灭全家之仇，若是不报，便是无情无义之辈。”
　　小鱼儿打断他，“我若是他们，这辈子只要快快活活的活着，才不想满脑子仇恨，毁了自己一生。”
　　“你……”江月听了这话，仿佛很惊奇，他静默了一会儿，复又冷淡，“放不下仇恨，情至深处，也是气节。你怪罪别人做什么？她若真与仇人一块甜甜蜜蜜，你难道不会骂她几句？”
　　小鱼儿直道不会，但江月不信他，又从那女子的枕下拿出一本绢册，扔给小鱼儿，“你们刚刚为了些随手的笔记险些要打起来了。可你不知道，最后的成品在这里。”
　　是女子遗言中写的那绝世秘籍？小鱼儿忍不住翻开，开篇便是奥义，匆匆几眼，竟舍不下手。却见他将绢册抛在桌子上，笑了，“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我可不敢要。”

　　江月惊异的看了小鱼儿一眼，忽然也笑了。“既然不要，就一把火烧掉吧！”
　　小鱼儿暗地里气结，都还没有记下，怎么能烧？他问，“你自己不看的吗？”
　　话一出，心底里已经暗喊糟糕。
　　果然只听见江月神情微微一动，“我已记下了。”他又问，“你果真不要？”
　　小鱼儿瞧着江月那张冷脸，暗想这小子一板一眼，并不屑与他小鱼儿虚与委蛇，当下便伸手将那本秘籍放到胸前的衣服里。脸皮厚厚地，“多谢。”
　　江月倒也不嫌，小鱼儿收了那秘籍，他心里倒是松快，自觉不欠对方什么。抬脚便走，“赶紧走吧。”
　　小鱼儿扯住了他衣袖，他那爪子在江月眼中跟一百年没有洗过似的，江月面色一僵，立刻嫌恶地挥开小鱼儿的手。“有话直说。”言下之意，不要动手动脚。
　　不想却又漏了底。
　　动作虽是行云流水，行家作为，但这力道却说明截然不同的结果。
　　小鱼儿想，难不成这小子真没什么功力？险些被这高人模样糊弄去了。也是了，这小不点点的模样，也就装得在行，小小年纪，萧咪咪又防着他，哪会让他有多少真才实学？一时间豪气万丈，心中不晓得放了多少心。
　　只是两人俱想活命，真正硬碰硬，也不知最后谁被牵制。
　　但转念一想，他小鱼儿是真不想死，可这江月万一存了后招？对他小鱼儿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妙。
　　最终小鱼儿面上笑嘻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还要一起逃难，大概是好朋友了吧。只我还没弄清这里的秘密，舍不得走。”
　　江月亲眼瞧见了小鱼儿的眼神来回变了好几次，又听了他的话，便知对方恐怕探清了自己底细，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放在面上谈，聪明人哪个不多疑？总会多了一分疑惑，反而弄不清实情。于是神色平淡道，“你既觉得我们是好朋友，那我也不便继续欺瞒你。我的确只会两手三脚猫功夫，不敢与你相比。而你中的毒，也没什名堂，不过是会叫你身上长些不好去除的脓包。不过你放心，出去之后就给你解。”

　　这小鬼真难缠，小鱼儿果真惊疑不定，暗想，见鬼的好朋友，这样相互要挟。
　　江月微微笑道，“你莫疑心我。那出口压着一块大石，我抬不动，你大概行。本想冒险炸掉，但时不待我，萧咪咪每次给我的药材分量不多，炸药必备的硫磺要积累许久，至今还差了些。” 他说话间，眉梢又带了几分怒气，显然气愤江玉郎坏其好事。
　　话至此，小鱼儿将信将疑，又还是坚持要见识这里的秘密。
　　“时间已不多。”江月蹙着眉，“好奇心不可要。”
　　“那你便给我说说，也是可行。”
　　江月与陌生人一起，并不愿意讲话，既是多说多错，也是懒得打交道。
　　但当下只好打起精神缓缓简练道来，“这地宫，是那位百密一疏的枭雄所建，集天下之宝物，以诱惑当时武功之最高强者五人，一起谱写绝世秘籍。大功告成后，这人虽与其他五人武功不相上下，但谋略却胜出许多，使计叫这五人自相残杀。你已见了几具尸骨，锡屋子里头还有一具，这银屋里头有一具，五绝便凑齐了。还有他们的家室，这人点了她们的麻穴，大概本也未想使她们活活饿死，但他没想到会在自己夫人屋里被毒死。”
　　小鱼儿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江月见小鱼儿说‘美人’两字时，眼珠子直直盯着自己的脸，一时暗恨，但为大局计，又不得不强忍下了，只是催促，“快些走吧，怎知萧咪咪不追来？”
　　小鱼儿忍不住大笑，“不会，她怕臭。”
　　“臭？”江月不得其解。
　　小鱼儿道，“咱们换一换。你是怎么到这边下面的？我就说我怎么到这来。”
　　“这有什么可换？怎么发现的，任何一个房子住久了，你便能对它了如指掌。不过，上面的地宫几乎全是石板。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可以……该你说了。”
　　小鱼儿对江月怎么来到这里深感好奇，难道江月就不会？他毕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正是好奇的年纪。
　　小鱼儿脸上露出莫测的神情。他看着江月，“你真想知道？我担心你会吐。”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人媚笑，“何须想呢？卿卿，我保证你八辈子都不会想到那个地方的。”
　　身边的江月全身立时僵住了，小鱼儿浑身发毛，心下惊呼道这个女妖怪是怎么来的？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其中诸多恐惧不必细说。
　　小鱼儿还未动，便觉刺痛，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后颈，他已无能为力。身上也无其他防身的东西，除了一本武功秘籍。老天！这种时候一本秘籍能有什么用？
　　事已至此，江月早已无话可说。
　　小鱼儿斜眼一看，只见萧咪咪面目扭曲，心想，这女妖怪该不会真的天天想着这小妖怪做春梦吧！不然怎么气成这副模样？
　　只见萧咪咪一手抵住江月的后心，声音却温柔似水。“卿卿，莫装乖宝宝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哄哄我吧……我的耐心有限，等不了你装哑巴到地老天荒，刚刚讲故事不是很起劲吗？再不说话，我就杀了这条鱼儿先去给你铺路。”
　　萧咪咪这时候说的话，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江月本打定主意不动声色，至此只好出声，小鱼儿顿觉受宠若惊。却听他一字字，“我已不耐烦你时时刻刻缠在我身边。我只将你当长辈、养母一样敬重。”
　　说比不说还糟糕，萧咪咪怒极，“放屁！”
　　“这就是事实。”江月依旧语气平淡。
　　萧咪咪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猛地一掌拍在江月的后背上。
　　萧咪咪的武功很高，她过去有多少情人？其中不少包含了名门子弟，江湖大派，若是其中每人教她一手，她早已受用无穷。而她怒极之下的一掌，叫纸片人似的江月飞出去老远，地上留下一串血迹。江月半天起不来，蜷缩在地上止不住咳。
　　萧咪咪又惊又怒又气，“你怎的不躲开！”
　　小鱼儿心里焦急，生怕萧咪咪一掌将江月给打死了。那他可真就孤立无援了。于是出声，故意要引开萧咪咪的注意力，“怎么躲？你这一掌快又准。大概连你自己也没想到你可以使出这样的一掌。”
　　萧咪咪转脸暴喝，“你闭嘴！”又对后面，“江玉郎，还不过来？自己用另一边锁住小鱼儿的手。”
　　什么？江玉郎竟在这里？他江玉郎但凡刚刚出点声，但凡刚刚抵抗一下萧咪咪，他们现在会是全军覆没吗？但那江玉郎恐怕巴不得他们三个全部都被抓住，才勉强卸去他的心头之恨。小鱼儿忍不住要向后面看去。但萧咪咪的匕首立刻划开他后面的皮肤。
　　小鱼儿只觉的江玉郎的手像冰块一样又冰又湿。“咔嚓”一声，他的左手上多了一副又重又黑的手铐，另一只挂在江玉郎的右手。
　　萧咪咪又往两人后背拍了一掌，才急急到江月身边去，却不想江月身子奋力一躲，竟不愿她碰他。
　　萧咪咪的脸上登时姹紫嫣红，一掌高高抬起，恨不能再拍下去。小鱼儿高声道，“死了好，大家一起做鬼。”
　　他这么一说，萧咪咪住了手，冷笑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遂站起身，又踢了江月一脚，“还不起身？”
　　这一脚看得小鱼儿都觉得痛，忙道，“莫踢莫踢，他大概爬不起来了，我抱着他。”
　　还未等萧咪咪再骂，江月便开口，“哪个要你管……”说着扶着墙摇摇晃晃爬起来。
　　小鱼儿扯着江玉郎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江月的胳膊。“那扶着你总行了吧！”又贴着他的耳边，无声地，“我们还得一起逃出去呢！”
　　江月本想不强撑着，但萧咪咪眼神如刀子，他只好一手挥开小鱼儿，强自站了。
　　萧咪咪十分满意。“我一向喜欢乖孩子……”。
　　一直不说话的江玉郎立刻跪下，“娘娘陛下，我乖得很，十分听话，求你。”
　　萧咪咪格格笑道，“不错，你好乖，叫你带路，你便带路，不准出声就不出声……”江玉郎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只要能活下去，对他而言尊严之类的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可萧咪咪又道，“可是这么乖的你，竟然会在粪坑下挖了一个大洞。还杀了我那么多的妃子，这笔账，咱们又怎么算呢？”
　　粪坑？江月目瞪口呆的看着江玉郎，惊讶得连他一贯的清冷模样都没能保住。
　　江玉郎又气又窘又恨又怒。但他只能低着头，“娘娘陛下，小人对您的心意日月可见，求求你，莫要杀我，你要我做你一辈子的奴隶都行。这辈子不够，下辈子也行的。”说罢又立刻对天起誓。
　　萧咪咪大笑，“这也罢了，我再考虑考虑。你带我四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