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绛心》锦瑟轻寒

1、特殊身份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湖面上一片烟雨蒙蒙，十丈之内不见人影。我看了看点着的香，已经是第二支了，夏侯朗却还不见踪影。
　　夏侯朗是我的兄长，长青门紫戒高手。
　　长青门是南祁皇帝陛下的秘密军团。流传在世人耳中的只有密探，其实杀手和死士才是它的核心部分。两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夏侯朗的特殊身份，于是对他进行威逼利诱，百宝耍尽最终迫使他替我隐藏身份成了其中一员。我自认无法做一个冷血的杀手或一个了无牵挂的死士，所以做了密探。
　　此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南祁大将军夏侯渊的掌上明珠——夏侯绛。拥有让万人羡慕的高贵身份和地位。
　　南祁是个男尊女卑的国家，我女扮男装骗取长青门密探一职，已经是欺君，按南祁例律当满门操斩。所以我每次行动都得非常小心谨慎。
　　今日我本是约了夏侯朗好出来赏雨，哪知我到了之后才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让我等他两柱香时间。我一个人实在无聊，握住茶杯看着外面久久出神。只见微风轻轻扶起岸边的杨柳，垂下的枝条迎风摇曳，在湖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总觉得那迷蒙的烟雨中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却怎么也看不清。
　　猛然一道身影砸进视线。原来不是幻觉，湖面上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跑到船头，远远地望着那个立在船头的紫色身影。不知是环境的渲染还是怎么回事，隐约中只觉得他有好看的眉眼。
　　我并不是个常犯花痴的人，但是今日也不得不被那紫衣人身上遗世而独立的气质所吸引。就在我陶醉之际，那道身影忽然就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眼花看错了。我不服气，睁大眼睛仔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绛儿。”突然小船微微一震，夏侯朗像片羽毛一样落在我身后。雪白的衣裳把他衬托得像神仙下凡。
　　我转身看着他，焦急地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
　　“其他人？”夏侯朗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吗？”
　　原来他也没有发现，难道我真的看错了？我摇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想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向我们一般志趣高洁的人。”
　　夏侯朗对我的自我抬举嗤之以鼻，走进船舱顾自倒了一杯茶喝。我跟了进去，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后便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神情自若的喝着茶，仿佛斟酌了半晌才说：“有些棘手。”
　　“需要我帮忙吗？”我认真地问。
　　他却像是受了惊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缓了缓神笑道：“你只会越帮越忙。”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长青门密探有严格的等级权限，分紫戒、蓝戒、绿戒、银戒四个等级，分别负责藩王、京官、地方官、以及皇城大小情报。而我，正属最低等级的银戒级密探。夏侯朗这么说不过是委婉的提醒我不要越级，但是事实上他就经常越级，正确的说是经常干降级的事。比如他就常常暗中协助我调查案件或打探情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又有任务了。”夏侯朗话音刚落便见船头落了一只洁白的鸽子。猜得还真准，那只叫雪鸢的白鸽正是我与长青门秘密联络的信使。
　　我起身过去取下了绑在雪鸢腿上的小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丞相府易舞”五个小楷。这就是长青门分配任务的方式，给你一个考题，然后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与之相关的所有线索。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你对丞相府了解多少？”我拿着纸条回到夏侯朗身边。丞相虽然是京官，但是与各藩王关系密切，夏侯朗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各地藩王肯定会知道点什么。
　　“不多。”夏侯朗谦虚道，“听说不久前死了个侍妾。”
　　“侍妾？”我疑惑不解，偌大一个丞相府死个侍妾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连夏侯朗都注意到了肯定也不是小事，“等等，那个侍妾叫什么？”
　　夏侯朗想了想说：“好像叫易舞。”
　　我如同看怪物一样凑到他眼前仔细观察他，一边问：“哥哥，你会读心术吗？”
　　他镇定自若地举起杯子喝了口茶，做出一个十分陶醉的表情，最后不紧不慢地说：“你确实不适合做密探。”
　　我不悦的撇撇嘴，为了不旧话重提，便岔开他：“王丞相是京官，隶属蓝戒，你说他们怎么会让我来查这个案子呢？”
　　夏侯朗也没有执着他刚才抛出的话题，只是提醒我道：“今天爹心情不太好，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我点点头。成为密探，自然是瞒着爹娘的。他们已经有一个让他们自豪的做密探的儿子，要是再知道还有个做密探的女儿，只怕会惊讶过度。其次，身为大将军的女儿，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父亲的同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虽说不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动京城的才女，也不是什么貌若天仙，举世无双的美女，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传言中我的琴艺是不错的。
　　尽管生在武将世家，但因着是女儿身我不能公开习武，所以这几年来只能跟在夏侯朗后面偷师。爹娘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女儿其实会武功。好在我的贴身侍女云溪对我特别崇拜，每次我出门办事都变着法的替我隐瞒行踪。
　　经过夏侯朗的指点，我得知王丞相的侍妾叫易舞。易舞，人如其名，善舞，且长相妖娆。纳入丞相府不到一年，一直是专房之宠，一月前无故过世。有传言是服药自尽，也有说是遭人毒手。不过这也奇怪，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太关心他的子民了，连丞相大人死了个侍妾也要查明？当然了，职业本能告诉我，这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丞相府的地图是夏侯朗花了一个晚上才绘出来的。我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时他正好在收理文房四宝。见我醒了，他叹了口气故意说：“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要给我磨墨，结果自己睡得跟死猪似的。”
　　我默默地拉上他不知何时盖在我身上的衣裳，起身去看他绘的地图。地图绘得很详细，连茅房在哪里都标得仔仔细细的。我一面将地图卷好藏进袖子里一面交代他：“接下来就不劳你费心了，得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
　　“实力？就你？”他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算了吧，你别吃了苦头哭着闹着来向我求助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妹妹我就那么没出息吗？”
　　“倒也不是我小看你。”他想了想，一面拿起书案上早已冷透了的茶，一面认真地说，“我早跟你说过密探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差事，以你的性子，也不过一时兴致。”然后向我挤挤眉，“我等着你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