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漪痕 ...
-
火焰全部落在地上，整个石室很快黯淡下来，而蛇眼中的寒光却幽明不灭，照着钢铁的身躯。仰天狂啸，烧灼的吐息轻易地将室顶吹裂，山木土石伴着水光和月光倾泻下来。
当其中一条蛇头看向自己时，宣綦桀再也感不到心脏的跳动，直到那张血盆大口冲到眼前时，身体被刘基仆倒，这才堪堪躲过。
“完了，路口被堵死出不去，我们……”宣綦桀挡在水面上，目光变得灰土，“都要死在这里了。”
“没完呢！”陆聿将绷带重新缠进头发里，看了眼手心的伤痕，用左手抓住护身的锦囊，“我才不要死在这里啊！”
他躲开落石跑到幽廊口上，正对着望向九头蛇，大声嘶喊，“九头蛇，我在这里啊——”
原本落在宣綦桀与刘基身上的十数道目光陡然投向陆聿，像是血蓝色的线条交织，要将陆聿洞穿。
“陆聿！”刘基和叶旭明同时呼喊。
宣綦桀挣扎着爬起来，也是望着陆聿喊，“你找死啊！”
陆聿闭着眼，右手前伸，九头蛇呼啸的魂浪不断冲击着身体，心里却又出奇的平静，像宁静的夜晚一样。
“陆大哥……每一张道符上面都有道圣的灵魂，有了这些灵魂，就算九头蛇真的降世，也一定可以赢的。”
“之笺，是你教我道术的，所以就算只有一张道符，我也不会输的。”他睁开眼，没有握着错落光辉的右手显得那样空荡，然，须臾的光闪过，一只只手都从黑暗中伸出，按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陆聿，好久不见了，还记得你一直叫的那个死算命吗？”
“陆聿，你要做什么的话，本小姐也算一份哦。”
“二少爷，你一定可以的！”
……
陆聿抬头，宣綦桀、刘基、叶旭明也正看着自己，他握紧右手，将所有目光和声音握进手心，融入血液之中。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张符……”
陆聿将右拳举至眼前，而九头蛇最中的蛇身已然电一般向他冲来。
“是你们陪我一起出的！”陆聿将右手张开前伸，渺小的手掌在蛇大张的血口前简直如一粒尘埃。
眼看陆聿被九头蛇的影子淹没，刘基等人的眼前登时一片漆黑。
然，漆黑中猛地一缕幽蓝掠出！
“那是……”叶旭明瞪大了眼，看到电射的蛇头似乎撞在无形的墙壁上而猛地停住，而一道道幽火凭空闪出，蹿上蛇身。
“这是虚己的幽蓝！”宣綦桀立刻想起，虚己有一张道符上的灵魂被陆聿吸噬了，这个灵魂就和邪灵一样藏在他的血液中，所以当邪灵与本灵都被压制的时候，幽蓝却可以激发！
幽火不断从手心的伤痕中涌出，由一点向外泛散成透明的屏障，陆聿发丝狂舞，扭曲的脸庞显出暗蓝的颜色。而蛇口中飙出的吐息沿着屏障向陆聿身后冲去，将幽廊墙壁上的尘埃和堵路的石块全部席卷吹飞。
蓝光之下，九头蛇的眼睛愈发阴森，细长的瞳孔像是突然从陆聿手心跳出来一样。
目光骤缩，陆聿用左手抓住右手臂，右肩向前猛地一顶。最后的幽火也从手心蹿出，全部爬上九头蛇并在一瞬间蔓延至全身。
幽蓝的火焰像海浪般涌动，噬近陆聿的蛇头左右狂摆，撞着两边的墙壁退出幽廊。九头纠缠，仰天恸嚎，蓝火若流星般飞溅，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陆聿跪倒，右手不由自主地狂颤，意识也是零零碎碎，没有完整的感觉，然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体内的幽蓝之火已经彻底没有了。
他曾利用邪灵将道符上的幽蓝吸入体内，而此时，九头蛇却能将幽蓝从他的身上吸去！
月忽寒预埋的炸药已经用完，而九头蛇猛一摇晃，地面再次剧烈颠簸，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震碎。燃着幽蓝火焰的九头蛇拧着钢铁之躯，像一根通天的巨柱，霍地腾空，撞碎石室的屋顶，从群山之中爬出。
又是一阵吟啸，草木皆靡，成片放生池中的水涌向天际，染作血蓝的残月与疏星之间，映着九头蛇扭动摇摆的巨大影子，仿佛九条飞天的狂龙！
虺蛇降世，天地惨淡，万物涂炭。
覆船山上，巨蛇攀附，留下交织如网的炙痕。
而陆聿所处的幽暗石室，此时却如与世隔绝般的平静，可他血液中的灵魂，却像被远去的九头蛇吸引一样，使得全身灼烧般的沸腾。脚下趔趄，若不是扶着墙壁，恐怕又要摔倒。
叶旭明上前扶着他，瞳光和嘴唇都在跳颤，但说不出一句话。
千年前的至恶，只有道圣甄理卿斩杀过的九头蛇，饮尽了鲜血和怨灵后，又将为害人间。原本以为可以阻止这一切，却没想到还是自己促使了它的降世。
可，这都不是陆聿可以选择的，他低下头，“先出去再说，这里随时都可能再塌掉。”
月光透过九头蛇撞出的缺口照在宣綦桀脸上，冰冷与悸颤从双眼浸渍到心，让他一丝也无法动弹。
刘基抓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我知道了。”宣綦桀无力地说，低头，浸在水中的郭英明依然握着那张手绢，脸是冰一般的白。他凝视了片刻，又闭了一会儿眼，去。
叶旭明扶着陆聿跌跌撞撞地往外赶，刘基和宣綦桀很快便要赶上，然而却在这时，宣綦桀却是一震，好像猛地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
他不由地停住脚步，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刘基追上陆聿他们，已经靠近长廊的尽头。
“怎么回事？”
好熟悉的感觉，像寒气般袭来，可以切身体会，却又无从躲避。
宣綦桀站在幽廊之中，漫过脚踝的水面倒映着月光，墙壁上起伏着一条条波纹。
他突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体木然地转向其中一侧的墙壁，九头蛇的吐息吹尽了尘埃，墙壁此时显得光滑如洗。
宣綦桀目光陡然在墙壁上定住，再也转移不开。那熟悉的诡异感正从墙壁上涌来，还有那三张壁画……
“宣綦桀呢？”陆聿突然问，他们已赶到遗迹的出口处。
刘基四下一看，惊：“不对啊，刚刚都在呀！”
心中倏然滑进一道不详的预感，陆聿推开叶旭明，连忙向幽廊奔去。
宣綦桀移动着目光，在每张壁画上流走。
第一张：是九头蛇，正仰天吐信，其身下是成堆的骸骨；
第二张：一个身穿道符的男人，口中漫出八条长长的蛇，而其身外有四柄长剑环绕，剑尖全部朝里；
第三张：一个人影，除了心脏，其余都看不清楚，而心脏中嵌着一只蛇头，正张着血盆大口。
“遗迹……九头蛇……”宣綦桀颤语喃喃道，冷汗已在不知不觉中爬满全身。他猛地又看向第二张壁画，双眼一点点靠近，仿佛要将目光嵌进壁画里一样。
被四把长剑环绕的男人，八条蛇正从他的口中漫出来……
周围的空气顿时冷到让他没了知觉，冷汗像凝结成冰，将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堵塞住了。
而全身上下唯一跳动的心脏，也像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而静止住了：石壁上的男人睁开了眼，两行鲜红的血从眼角漫出，在幽芒冷照下，在壁画上流淌，显得触目惊心。
宣綦桀的瞳孔取代心脏开始狂跳，仿佛要迸出眼眶。陆聿的呼喊在这时响起，他全身一震，连忙向陆聿看去。
然，就在他侧目的一瞬，一道人影缓缓地钻出水面，爬上墙壁，并在他视线最后停留的壁画上一点点升起。
“宣綦桀，还在那里干什么，快走啊！”陆聿踏着积水，看到宣綦桀转向自己，心中稍安，可他却没有看见，隐在黑暗中的一个轮廓，已经站在宣綦桀的身旁。
宣綦桀看着陆聿，脚生根般无法动弹，一道道电流掠过脑际。
魇月为什么要需要陆聿？
当这个问题闪过的同时，所有的壁画在眼前闪电般切换，最后切换到了陆聿的身上。
宣綦桀猛地回过神，连忙抬起沉重的脚向陆聿赶去，同时想大声高喊，嗓子却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陆聿，你体内的那个灵魂是……”
然，陆聿只听到宣綦桀喊自己的名字，其余的声音，都被一堆猛然滑落的石头阻隔了。
“宣綦桀……”
陆聿在咫尺前被落石挡住了，宣綦桀再也看不到他，同时幽廊尽头也落下一片石头。宣綦桀所处的空间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阵诡异的踏水声，在耳畔回荡……
第一道谜心之涟漪完
※※※
月光倾泻在峭壁上，一缕缕流动着，仿佛不可触摸的寒冰落在陆聿紧绷的脸庞上。
身体仍在摇晃，然而拉扯生命的悬松却已在模糊的视线里一点点倾斜。
刺耳的断裂声丝线般的传出，抽离着陆聿的意识，化作滴滴冷汗，在手心渗出。
深渊的寒风不住地吹入裤管，陆聿全然没有知觉，只感到冷汗还在不断渗出，蔓延的潮湿让他的手再也抓不住什么。
身体无法挽留的下沉，紧咬的牙关也在颤抖中显得无力……
“可恶，居然会死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心中恨言，陆聿绝望地抬起头，像是要乞求上天的垂怜，可入目的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仿佛另一个深渊。
倏然，无尽的暗中飘来一阵脚步，前一瞬犹显杳渺，可在陆聿双眼顿颤之际，已然临近断崖。
一瞬间寒风凝滞，山林一片寂然，遮掩的月光又自云端流泻，将他的影子缓缓打在陆聿的脸上。
没有任何声音，陆聿看着他凝住了呼吸，甚至忘记了即将断裂的悬松。
他，发丝垂落，一张面具苍白若纸，而那一双墨眸却深邃难测，与漆黑的冷夜，化成了一体……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