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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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就是慈光之塔百年一次祭祀界树的典礼，同时也是新任天舞神司继任大典。告慰界树，暂用血魉之羽，穿行四界。对历代天舞神司来说，第一次祭祀界树尤为重要，只有得四魌天树认可，方能行祭祀一职。晃神间，言允笔下一顿，想到一向不怎么靠得住的好友，竟难得的开始头痛。
一手按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却继续规划，笔走龙蛇思绪飞转，不多时，祭典的安排一条条列于纸上，从祭祀到游街，条理分明。
刚放下笔，言允就听见竹林外一阵吵嚷。
“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白衣飘洒羽袖翻飞，腰间配有一套玉饰，错落有致，各个精巧，随着步伐玲玎作响。袖口衣摆皆有蓝紫色符文，走动间符文隐隐泛着流光异彩，昭示来人身份不凡。
“小忧儿，言允呢？”
“辅尹在内，请昭衍祭司暂待，容谓忧禀过辅………”
“不必禀告了，里面的小言允你听着，流年不利恶客临门，还不快快送上好茶好酒，不然且看我如何拆了你的流光晚榭。”
示意谓忧放人进来，言允笑道:“天舞神司屈尊光临寒舍，真是令辅尹受宠若惊了。”
“言允，还没经过祭典，我这还只是祭司。如今连你也打趣我，真是误交损友，误交损友啊。”昭衍连连叹气。
看着来人折扇敲手，一脸的只恨自己年少轻狂识人不明悔不当初，言允淡淡的出了杀招:“既是误交损友，只当辅尹自作多情，那这祭典规划，便叫我那谓忧童儿撕了烧了，省得平白遭人惦记。”说罢，言允真的讲手稿交于跟随而来的谓忧。
不速之客顿时换了一张谄媚的脸，丝毫不在意被言允暗损为梁上君子:“辅尹盛情，小的怎敢推辞，辜负辅尹大人一片心意呢……我就剩这两日空闲了，好友放我一马吧……”
谓忧未曾反应过来，手中稿纸就已不翼而飞。再看去，稿纸却是在祭司大人手中随着折扇一下下地敲打着手心。
“欺负我的童儿很有趣么？”一道紫光划过，方才还在昭衍手心的稿纸一张不少的叠在言允案前。拿起一块檀木镇纸压着手稿，言允起身道:“忧儿，今日尚有课业，你且先回去吧。”
“这……是，谓忧告退。”恭敬地向两人行过礼，谓忧退趋着步子离开。
小谓忧不在，倒也不用做出长辈的姿态来，昭衍对着言允讪笑了一下。言允貌似真动怒了。倒也不是夺不回规划，身为下届天舞神司，若是连这小小术法都不能破，那也不必参加后日的祭典了。只是稿纸好拿，拿回来后言允却有的是办法让自己保不住它，还是乖乖等辅尹大人消气吧。
看见昭衍这副故作乖巧的样子，言允佯装的一点微怒也尽数散去了:“神司要的好酒好茶是待客之道，招待神司大人不仅入了俗套，也显得你我生分，不如随我在这竹林走走，辅尹以清风明月招待神司大人如何？”错过了这次，不知要到何时才有机会了。
见言允不似真的生气，装安分的准天舞神司昭衍同学一下子恢复原状:“慈光之塔永昼无夜，哪儿来的月亮？”
“赏月在心不在形。有没有月，重要么？”言允径直向竹林深处走去。
“说白了就是怕我糟蹋了你的好茶好酒……”
“耶，辅尹诚心相邀，神司大人断然不可误会呀。”
“你……算了，你怎么说都在理，自认识起我就没一次能说过你……诶，你等等我！”
慈光之塔虽是永昼无夜，但有光的地方，总会有影。
紫衣白衣铺陈在地，两人躺在竹林之中，头手相靠。惬意的享受着竹影摇曳带来的微风与阴凉。
“言允，你有多久没有叫我的名字了？”
“昭衍身为天舞神司弟子，现在又是下届天舞神司，我总不能太过轻慢。”
“哎呀呀，好怀念啊，居然没有听见你再自称辅尹。”
“昭衍是不喜听见我自称辅尹么？”
“是，也不是。只是觉得你自称辅尹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我的言允了。”
“言允是辅尹，辅尹是言允，不管是辅尹还是言允，我就是我，有差别吗？”
“说不上来，不管了，反正你只要知道，这样和我一起的时候你是言允就好。”翻身压在言允身上，昭衍纤长的手指戳着言允的脸颊，低垂的眼睑掩去了愁思。言允是辅尹，辅尹是言允么？允儿，原来的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别闹，难得有这半日空闲，等你做了天舞神司，我也要升任政尹，这样的机会便愈发的少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美好的回忆么？”
“我美好的回忆都留在你家竹林里了，慈光之塔没有夜晚也就算了，还总不见阴雨，连个打盹儿的地方都没有，想来，你这竹林怕是全慈光最阴凉最美妙的地方了。”
“你是想说这是全慈光最能躲懒的地方吧？”，言允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好友真实的想法，“我倒记得幼时曾有一段时日，慈光之塔是有昼夜之分的。晚上一片漆黑，天上挂着点点的星子，站在四依塔上看，月亮就好像触手可及一样。”转头看天，言允像是回忆旧时盛景，避开了昭衍的目光。
“好美的感觉，你说的可是那段四魌乱世？可惜那时我刚出生，言允，你跟我讲讲吧，传说中的杀戮碎岛和火宅佛狱是怎样的地方？”四魌旧事么……
“那时我也年幼，怎会记得这许多，只一次，师尹尚在时，我见过佛狱之人。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师尹失了平时冷静清明。”
“佛狱？可是典籍传说中位于四魌最下方的火宅佛狱？佛狱之人来慈光之塔做什么？”
“他们，来送回上届天舞神司的遗体……”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带你入局……昭衍，对不起……
“什么？！可，可师父昨晚还指点过我在接任祭典上该注意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昭衍闻言，惊坐而起，眼底却不见半点波澜。
“死去的天舞神司不是现在的神司，上届神司名叫楔子，因著有四魌禁书《荒木载记》而流亡苦境，之后就由他的师父，也就是现在的神司代行祭祀之责直到今日。”言允袖中渐渐握紧的右手却表达了主人与轻松随意的语调完全不同的心境。
“这么说，这位叫楔子的，还说我师兄喽？”
“也可以这么说，对了，你后日的祭祀准备的怎样了？若到时候得不到天树承认，可别哭着求我帮忙……”
“别小看我，我方及冠时便不知道替神司做过多少次祭祀了，哪会出什么问题。”言允，转移话题，你这是想让我问，还是不想让我问呢……昭衍一转念，顺势扯开话题:“真搞不懂师父为何选我做神司，平时一直抱怨师妹比我用功，比我努力，比我沉稳，比我可靠，却还把这烂摊子甩给我，真是……”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师妹这两年不过刚刚及笄。根基浅薄，努力的再多，功力积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况女子终是要嫁娶。别想着拖人下水自己落个清闲。你既没有问题便好，祭典当日恐生变故，我诸事繁杂，无暇顾及你，自己小心。”
“师妹如今十七岁，也不小了，寻常女子早可以嫁人了。话说回来，言允，这么护着我师妹，需要小爷我替你搭线拉桥么……”既然你还在犹豫，那我就当做不知好了……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坏了璟瑶闺誉。对了，此玉赠你，算是你升任神司的贺仪吧……”
“还真是块好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言允，难道你不接受师妹的原因是……喜欢我？啧啧啧，既然你都已经如此表明心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了……”
“麦再胡言了，安静赏月吧……”终是我自己的事，借力已是极限，我不想连累他人。希望你能……保重自己吧…………
昭衍无力地扶额，看着言允闭目不言一脸认真地“赏月”，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幸存的零碎光斑撒在言允衣袍上，竟比祭祀时见到的天树更令人动容。“唉，我亲爱的小言允，不愿回答也不要找这样的借口呀，日头这么大赏的什么月……”
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躺在言允身边，昭衍也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看似平静和谐的午后，潜藏着的，是山雨欲来的暗涌。
看着放松到沉沉睡去的昭衍，言允不禁失笑。
怕吵到昭衍安睡，衣袍又被昭衍死死压在身下，言允也放弃了起来的想法。略略侧了身，转头对上昭衍的脸，用眼神一遍遍勾勒他的轮廓。不算长但足够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本来坚毅的唇线却因为睡梦中主人时不时的抿嘴而破坏了原本刚直的气氛。这张脸正经起来还是挺能糊弄人的——或者神司大人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收下这个大部分时间都不着调的徒弟？
昭者，日明也;衍者，水朝宗于海貌也。前者温暖，后者坦荡。昭衍，光明广布，浩浩入海。一路且行，留在自己身边的，也只剩璟瑶谓忧和昭衍了………
师尹，允儿是不是不该把昭衍牵扯进来？他本是自在洒脱的人，属于真正的光明，不该被困在我这永昼中的暗地。可如果不借助天舞神司之力，允儿不知又要到何日才能有这机会一探究竟，允儿不能再等了……师尹，允儿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