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声》弯子

4、第四章

　　第二天阮婷醒的很早，虽说没睡多久，但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的。余浩然把阮婷送到门外，说他父母一会就回来，就不送阮婷了，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张五十的大钞。阮婷推托不要，余浩然说，“去吃点早饭，然后打个车，回去再睡会儿。女孩子睡足了才美。”

　　阮婷就收下了，自己下了楼，还真找了一小吃摊，点了碗豆腐脑吃起来。北京的豆腐脑和上海的很不一样，没有紫菜，没有开洋，一勺满满的卤浇在白白的豆腐上，都满到阮婷心里去了。

　　阮婷一直知道自己不算漂亮的那种，最多就是笑起来甜点，和美是粘不上边的。况且上海话里也不用美这个词，要不好看，要不就是漂亮。但余浩然说得就很自然，你不化妆的样子很美，你真的好美，配上他好听的嗓音，标准的北京话，就像清泉一样，在阮婷的心里流淌。一直到后来，阮婷都喜欢听北京人说话，一听就亲切，一听也怅然。

　　后来余浩然就不通过大狗和莹莹找阮婷了，阮婷有时在宿舍里休息，喇叭里会传来“419阮婷电话。”阮婷就和中了头奖一样，一股脑的往下冲。结果有一次余浩然忍不住了说，“你下次别跑这么快，我等等，没事儿的。否则光听你喘气就得喘2分钟。”阮婷就装，“我那是等下还有课，快说，说完了我就要走的。”只是后来每次接电话，还是跑着下来，但到了电话前，先顺顺气，再和他说话。

　　其实余浩然找阮婷也不是太频繁，两三天一个电话，一周也就见一面。见了面大多还是去那个酒吧坐坐，有时余浩然也叫了他的同事或其他哥们。人多的时候，阮婷就更插不上嘴了，有时独自走开半天，回来他们还聊得高兴呢。

　　有一次余浩然约阮婷去他们公司附近等他，说下班了一起去吃饭。阮婷特意穿了件妈妈在她考上大学时送的衣服，白色的套裙穿起来，阮婷觉得自己看上去也没那么小了。站在中关村的广场上，阮婷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忐忐忑忑的，怕自己像偷穿了妈妈衣服的小孩，眼睛也只往地上飘。

　　没一会，大狗倒是来了。“来，妹妹，浩然说他加班，让我先陪你坐会去。”大狗一来就嚷嚷，他和莹莹一样，都是特开朗的人。大狗带她去了KFC，给她点了圣旦，巧克力口味的，阮婷拿个勺子搅着玩。

　　阮婷问大狗，“今天怎么没找莹莹？”那次莹莹和大狗去看了通宵电影以后，回了寝室也是倒头大睡。阮婷问她昨晚怎么样，她挤眉弄眼的说，“还不就那样，和你和余浩然一样。”阮婷也就不问她了。之后还是同进同出，就是约会有时也会遇到一起。

　　“今天要加班，我还是逃出来的呢，要不是浩然说你在这等着，我也得帮着一块忙活。”大狗说。

　　阮婷也就不说话了，大狗就问了问她一上海姑娘怎么来了北京，阮婷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来了北京以后，这问题被问多了，阮婷答的也溜了。等了半天余浩然也没来，大狗说，“你在这坐会，我去看看还要忙多久。”说完就走了。

　　阮婷一个人坐着无所事事，于是拿出纸笔给静写信，信里写道，我亲爱的静，我来北京以后一切安好。我遇到一个人，他比我大六岁，是做计算机程序的，北京人。他很喜欢喝酒，酒量也很好。写着又觉得写不下去了，阮婷突然觉得自己对余浩然了解得太少，心里就有些闷闷的，和自己赌气起来。

　　“原来你喜欢喝咖啡啊，我还特意让大狗给你买一圣旦呢。”余浩然总算是过来了，见到阮婷把好好的一杯圣旦搅的都成水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小孩。”阮婷和自己的气没赌完，对着他也没好脸色。

　　“不小不小，你很大。”余浩然来楼阮婷的腰，还故意不怀好意的往阮婷胸前瞄了两眼。气得阮婷直捶他的胸口。余浩然哄着说，“姑奶奶你别闹了，小的我错了还不成。”阮婷就笑了，任他搂着吃饭去了。其实阮婷也发现，她对余浩然特别没辙，每次自己心里不痛快了，余浩然的三言两语，就把她哄高兴了。后来阮婷想想，也许那时候自己心里就下意识的在逃避一些问题了，留一时的幸福，枉顾真实的情况。

　　十一的时候，阮婷的妈妈来北京了，阮婷给余浩然打电话，说，“你有没有时间，北京我也不熟悉，要不你来当下导游？”余浩然说家里还有事，给阮婷介绍了几条方便的旅游线路，包括在哪儿上车，大概多少钱的都说的详详细细的，阮婷虽有些不高兴，但也装着大方的道了谢。

　　阮婷陪妈妈住在学校旁边的小旅馆里，白天就在学校和北京市里逛逛。故宫天安门长城一一走一边，妈妈说阮婷来了北京长大许多，懂事许多，阮婷也就顺着把余浩然给妈妈说了说。妈妈说大点也好，会照顾人，阮婷从小没了爸爸，继父总不比亲身的，是需要个年纪大点的。阮婷又磨着妈妈说想买个呼机，妈妈也答应了。

　　买了呼机那天，阮婷特高兴，马上给余浩然打了个电话，余浩然那边乱哄哄的，没多说就挂了。晚上阮婷在洗澡的时候，呼机就滴滴滴的叫了起来。阮婷拿宾馆的电话一回，是余浩然。他说他就在她们学校门口，阮婷说，“你等我，我马上下来。”胡乱擦了下头发就冲了下去。

　　余浩然看到阮婷也是很高兴的样子，连说你今天的样子特别美。两人在校园里逛来逛去的，到了阴暗处，余浩然一把抱住了阮婷就吻了起来。阮婷头发还没干，染的他的衣服上也是湿了一大片。余浩然吻得很深，慢慢的手顺着腰往上，阮婷还是把他推开了，说，“会有人的。”于是又是逛来逛去。

　　阮婷觉得时间不早了，说要上去了。余浩然把她送到宾馆门口，阮婷问，“要不要上去和我妈打个招呼？”余浩然说，“太晚了，不打扰伯母了。”阮婷有些不依了，说，“我妈肯定没睡呢，再说我也把我们的事和我妈说了。”余浩然的脸就沉了下来，阮婷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两人都不说话的僵持在那里。半天余浩然说，“那我走了，改天再找你。”阮婷心里倒有点慌了，拉住他的手问，“生气了？”余浩然回握了下阮婷的手说，“没事，别多心，我真走了。”说完，放开阮婷的手就走了。留下阮婷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哭，但又感觉了下自己手上的温度，忍了忍，走上了楼。

　　妈妈过完十一就走了，走的时候阮婷去火车站送妈妈，妈妈又是眼泪连连的。妈妈说你自己一个人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妈妈也放心了，但关于恋爱的事不要陷得太深，毕竟学业要紧。阮婷一直点头，终是把妈妈送走了。

　　走出火车站后，阮婷给余浩然打电话，响了好久没有人接。于是阮婷给莹莹打呼机，留言，你在哪儿？我妈妈回去了，一起逛街吧。然后站在电话亭边等着。一会电话响了，是莹莹，阮婷有些失望，但就听莹莹嚷嚷道，“婷，婷，你快来。余浩然身边有个姑娘。”阮婷的腿一下子软了，电话差点从手里滑了出去，稳了稳神说，“好，我马上到。”

　　还是那家酒吧，阮婷进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干的像是有火在烧。推门进去就看到余浩然一桌四个人，余浩然，大狗，莹莹，还有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姑娘。大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笑声很清朗，但直穿阮婷的脑门。阮婷走过去的时候，站在桌边一直不开口，是大狗先看到她的。

　　“呦，妹子你也来了啊。”大狗于是招呼服务生拿椅子，服务生把椅子摆在了大狗边上，大狗又叫了，“别介，放那儿，放那儿。”指着莹莹和余浩然中间的地方指了指。

　　阮婷的眼睛一直看着余浩然，他也看着她，但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阮婷说，“不用了，我来找莹莹的，莹莹有事，我就先走了。”说的越来越轻，声音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说完，阮婷就转过身，豆大的眼泪就一颗一颗硬生生的砸在地上了。阮婷克制着自己狂奔而出的念头，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忽然听到背后余浩然的声音叫，“阮婷。”她不回头，只是停下脚步，满脸都是泪，回不了头。“我回头给你电话。”余浩然的声音像是刺激了阮婷的某根神经，阮婷终于跑着出了门口。

　　跑了很久，停在路边，阮婷呜咽的出声，体不体面，好不好看的，阮婷都管不了了。呜咽的声音渐渐小了以后，阮婷拿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下，晃悠悠的往车站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