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
要到达齐桑桑所在的地方，有两天的路程，傍晚，我们在靠近森林旁边的草地上扎了两个帐篷。
绍信东和两位导游住，我一个人住。
山里的气温早晚差度很大，急急密密的风在林子里呼啸而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
单薄的帐篷，摇曳的树影，不时唏唏唆唆的声音从旁边经过，我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鬼的胆小女生。
绍信东走过来问：“丫头，怎么了？”
我抱膝倦缩着：“我害怕。”
“别怕，我在门口守着。”
我有择床的习惯，并不松软的睡袋，会难以入眠，打开灯，绍信东依然坐在帐篷外面，背影笔直，我能从他故意压低的咳嗽声感觉到外面的寒冷。
我说：“你进来吧，外头挺冷的，仔细感冒了。”
他拉开门链，低头钻进来，在我旁边坐下，我摸他的手，像僵硬的冰块：“冷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不是说最近这段时间要保持距离，你说的，我照办。”
“傻瓜！”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腿：“要不要再习惯一下。”
刚开始和他挤出租屋的时候，硬硬的床板搁得我常常失眠，后来我发现，只要枕着他的腿，才能安然入睡，慢慢的，我们之间就有了一种习惯，就是我枕着他的腿先睡，等我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挪回枕头上，不过有很多时候，他会坐一夜，我醒来的时候，他全身发僵，依旧保持着我睡前的姿势。
她仰头看着他：“你困吗？
”
“我喜欢看着你睡。”
*
第二天下午，我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齐桑桑出来迎接我，看到绍信东，她把我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问：“什么情况，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月，你们旧情复燃，走到一块了？”
“这事说来话长，慢慢给你解释吧，先带我看看古寺，你要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半掩的寺门，斑驳的门环，推门而入，方边相嵌的地砖，凹凸不平的痕迹表明着，它曾经的辉煌。
佛寺内许多庙宇都倒塌了，只剩下断壁残垣，只有一座红色的宝塔和一座佛殿还屹立着。
我立即拿出相机，按下了快门。
寺庙里只住着一位和尚，年过九旬，但身体健朗，佛殿里打扫得一层不染，殿后堆放着高高的木材，水缸里是清澈的山泉。
我满心欢喜：“这里真是个世外桃园。”
在离寺庙五百米远的地方，考古队拉起的隔离线，我问齐桑桑：“进展怎么样？”
齐桑桑得意的说：“过不了多久，你有可能就会看到三千年前，一位古代君主的棺木，说不定尸体还没有腐烂，脸颊栩栩如生。”
考古队扎驻的地方，是不允许与工作无关的人员进住，在经得寺庙长老的同意下，他把床辅在了大殿的一个角落里。
他说：“现在我们离神灵这么近，有她的庇护，你不会再害怕睡不着觉了吧。”
晚饭是绍信东做的，他借用了长老的厨房，蘑菇烩腌肉，腌肉是县城买好带来的，蘑菇是在附近林子里摘的，看上去味美可口。
我对野生蘑菇持迟疑态度：“这个没毒吧？”
绍信东手艺很好，几样简单的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把叫齐桑来吃饭，她在这大山里蹲了两个多月，天天吃罐头和泡面，肯定会开心死的，可她借口有事，不肯来。
我觉得她的神情似乎很害怕见到绍信东。
吃过晚饭，我去队里找她，齐桑桑带着我悄悄的去看考古成果，出土的一只三足鸟尊。
看着我惊叹的表情，齐桑桑得意的说：“怎么样，漂亮吧！”
欣赏完三足鸟尊，又拉我到林子里散步：“绍信东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在一起了，那乔正怎么办，你们可是订了婚的。”
我很无奈：“我曾经一度以为，岁月可以让我慢慢的把他淡忘，再见时，可以像朋友那样，问一声你好，然后波澜不惊，可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我，当我听到这句话之后，之前所有的设想都崩塌了，因为我知道，如果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幸福，很快乐，那种感觉，无言以喻。”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初他是为什么走的？”
我摇头：“纠缠过去的对错有什么用！我现在唯一愧疚的就是爸，我答应他，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嫁给乔正，守护好叶家，守护他的期望，如果我跟乔正解除婚约，出就间接的毁掉两家的合作，父亲当初的意愿，就是希望利用乔正的家世和能力，将叶氏发扬光大。”
”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和绍信东真的冤孽！有时我挺好奇，你虽然姓叶，你身上又没有叶家的血缘，伯父不指望亲生儿子，倒指望着你这么养女！”
“爸的想法我猜不透，虽然俊泽不争气，可俊宜的表现在叶氏一直都是可圈可点的，他比我更适合担当叶家的重任。”
齐桑桑叹气：“真是忠孝两难全，上学那会儿，学校大部分女生都不待见你，你生得漂亮，家境又好，前程美婿唾手可得，她们付出百倍的努力，都不及你十分之一，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又会明白，你的无奈和烦心。”
我不想再继续沉得的话题，话峰一转就问她：“齐小姐，你今年都25了，一次恋爱不谈，你还真打算孤家寡人一个，你暗恋的那个学长说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在这里单相思，天地动容，人家都不见得会动容，你们考古队里，男多女少，你还不赶紧把握机会。”
她瞪了我一眼：“谁说我还想着他呢，追本小姐的人多着呢，只是还没想好要选谁！”
绍信东来找我，手里拿着我的外套，说：“晚上天凉，多加件衣服，别冻感冒了。”
齐桑桑在我耳边嘀咕：“真是太体贴了，没有女人不心动吧，他来了也好，免得我还要送你回去，赶紧跟他走吧，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她一溜烟就不见了，绍信东走过来，把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们也回去吧，我听长老说，这附近晚上有野兽出没伤人的。”
清冷的夜，他用手轻轻揽着我，结实有力的臂弯，让我倍感温暖。
他问：“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扫塔，长老已经同意了，他年事高，那座塔已经很久没打扫了，我得把它弄干净了才好拍照片。”
寺庙没有通电，入夜之后，一片漆黑，只有长老的禅房里，有微弱的烛光。
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白天出过热汗，被夜风封干之后，身上粘糊糊的，我说：“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太舒服了。”
“很容易呀，我给你烧水。”
古井在寺庙的后面，绍信东挑着两个水桶，我在旁边拿着手电探路。
他两手拉着缰绳，很熟练就把井水打上来，装在两只木桶里，沉甸甸的，一口气就挑进厨房里。
以前他扛一个空调机上三楼，累得第二天直不起腰，他现在竟然会做这种粗活！
厨房里有现成的柴火，他先用了，明天一大早，再去把柴火补回来，方便庙里的老和尚用。
寺庙里没有浴室，入乡随俗，又不能触犯神灵，绍信东在外头的树木里找个隐蔽的地方，挂起床单当浴帘，把装好热水的木桶搬到那里。
夜黑风高，还不有知名的动物叫声，如果没有绍信东在外面帮我守着，我肯定会吓晕的。
我受不了这阴森森的气氛，胡乱的洗了一下，正要穿衣服，感觉脚下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轻轻用力，那东西竟然动了一下，会不会是踩得蛇了，想到毒蛇吐蕊的样子，我尖叫起来：“有蛇！”
我的叫声吓坏了绍信东，情急之下，他只能掀开床单闯进来，手电掉在地上，他来不及捡，立即来扶我：“小夕，哪里有蛇？”
那软绵绵的东西窜进了草丛里，估计不是蛇，但到底是什么，我也没看清，虚惊一场。
惊魂未定刚过，我就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在微弱的手电光源下，已经被他一揽无遗。
“你快转过去。”虽然我和他有过无数次的肌肤相亲，但事隔多年，这样坦承相对，难免还是让我难为情。
“哦。”他呆愣了一下，迅速的转身：“你赶紧穿上衣服吧，我在那边去等你。”
我睡在木板搭成的床上，而绍信东则睡床旁边的地上。
虽然很疲倦，我却睡不着，佛殿里静谧得呼吸声都能听到，我小声的问：“信东，你睡着了吗？”
他翻身：“没有。”
“你在想什么？”
“挑水，砍柴，生火做饭，去森林里采菌子，我似乎看到了小时候在田家园呆过的日子。”
她疑惑不解：“你在乡下呆过？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家人团聚的场面，我都不敢再去回忆。”
我说：“有时候我也会偷偷的想，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他们为什么会不要我，是因为贫穷，还是母亲爱上了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她迫不得已，才把我放在孤儿园的门口，希望有一个好心的人可以抚养我长大。”
“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去寻找真相。”
“我连我是从哪个孤儿园抱回来的都不知道。”
“你养父没提过吗？”
“大概是他对我太过疼爱，他不认为我是孤儿园抱来的孩子，他对我的关心和宠爱，甚至超过俊泽和语诺，所以，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孤儿园的事，妈或许会知情，只可惜她现在遇害了，茫茫人海，我不知道要怎么找？”我又问：“你这几年在华尔街一定很辛苦吗，是不是通宵熬夜，老是忘记吃饭？你出门还跟以前一样，没有方向感吗？”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除了爱你，我什么都可以忘记。每次工作到深夜，我都会想象，你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双膝，睡眼朦胧，我怎么劝，你都不肯去睡，一定要陪着我。你做的菜都很蹩脚，但会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夹进我嘴里，然后满怀期望的问，味道怎么样……”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说了很多，平复下来，他轻轻唤她：“小夕，你睡着了吗？”
我咬着唇，尽力克制着心中的澎湃，假装睡着，我很回应他的温情，可养父的叮嘱又在耳边盘旋，煎熬难耐。
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着，枕边湿了一片，醒来，已是快近中午。
厨房外面，绍信东垒起高高一块砍好的木材，老和尚笑眯眯的说：“这年轻人真勤快！”
吃过午饭。我去扫塔，打开尘封的门锁，里面的佛像浮雕保存完好，只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老和尚年事已高，攀楼梯很费力，佛塔有些日子没有清扫过了。
佛塔是用砖石和木材契合而成，风格像是康熙年间的，那些石雕美仑美奂，我轻轻抚摸那些柔美的线条，仿佛可以看到当年的繁华与膜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