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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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喝桔子水，我跑了两条街才买到鲜榨的桔子水，回到出租屋，他正蹲在走廊上帮装画架，衬衫似乎小了些，他穿在身上，只系了下面几颗扣子，露出的胸膛上宽厚结实的肌肉，湿辘辘的头发，在夕阳余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我说：“你真的长高了，还壮了不少，以前的衣服都没法穿了。”
他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是我的错觉么，他也会不好意思！
乔正给我打电话：“小夕，你回家了吗？”
“还没呢！”
“我今天晚上有应酬，会晚一点回去，你在哪里，要司机去接吗？”
“不用，我过会儿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绍信东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我有点心虚，垂头不敢看绍信东，要跟乔正说分手，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因他对我太好，无限止的包容与呵护，说出任何伤害他的话，我会觉得是一种罪过：“给我点时间，好吗？”
绍信东揽住我：“小夕，我等不去了，想着你一回去，就要躺在他的怀里，我会疯的。”
我无法启口我跟乔正并无夫妻之实，只说：“答应与他订婚，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现在正是叶氏跟振邦合作的紧要关头，养父对我宠爱倍至，这是我唯一有报答他的机会，叶氏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我才能义无返顾的跟你走。”
他低下头来吻我的额头：“小夕，我很想帮你，但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别担心，乔正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会处理好的。”
乔母打电话来，让乔正带我回去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乔正的父母住在市郊一栋普通的小洋楼里，青砖白瓦，爬墙虎郁郁葱葱，家境殷实，却为人低调，一进屋，乔父就把我叫进书房里，拿出一只青铜的觚给我看：“丫头，你在这方面颇有些天赋，你给我断断看，这觚怎么样？”
这只觚，觚口呈喇叭状，高体细腹，圈足处有‘十’字孔，觚身是牛角式饕餮纹，虽然经历的岁月的侵蚀，但它的线条依优美华丽。
“应该是商代早中期的，河南郑州有一只出土的，但不及这只华美。”
乔父很高兴：“这是我在一家古玩商辅里买来的，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不少。”他把玩着觚：“有时候人与人，人与物之间，也得讲究一种缘份。”
乔父小心翼翼的把觚收进一个檀木的锦盒里，就领着我到旁边的茶室里聊天，乔父不仅喜欢收藏古董，对茶文化也非常崇敬，我泡功夫茶的技艺，就是从乔父这里学来的。
乔父喜欢冻顶乌龙，家里的收藏，绝对算得上是珍品，泡功夫茶的等程序很多，冶器、纳茶、候汤、洗茶……，每次来，乔父都要检验我的技艺是否生疏。
呈上香气四溢的茶水，乔父说：“现在你这样能耐住性子，脾性淡薄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赞成你做阿正的妻子的原因。阿正是个内敛的孩子，再多的事，都埋在心里不说，他很辛苦，你要多体谅他才是。”
我点点头。
“叶家的局面现在这么乱，你有时间，就关心关心阿正，帮着料理一下家，家要和睦长久，一定得有个贤惠的女人支撑着，我的意思，你懂吗？”
“我知道，爸。”
“当然了，你也是叶家的女儿，该你的，我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乔母是一位很典型的家庭妇女，打扮得端庄典雅，做一手好菜，家里家外，事无巨细，都体贴倍至，知道我们要回来吃饭，乔母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其乐融融。
乔母给我夹菜：“小夕，你跟阿正订婚也有这么久了，相处得也还不错，我们的意思是，现在叶家正是多事之秋，不如你们把婚礼办了，闹热闹热，也当是冲喜了。”
乔正说：“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迷信。”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乔母瞪了乔正一眼，眼里全是疼惜与慈爱。
乔父也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讲时髦，讲自由，由着你们也有两年了，我们乔家也是要讲规举的，你们还是早些结婚，我和你妈这把老骨头，就指望着早些能抱上孙子。”
我心里一惊，糟糕，我本想抽个时机跟乔正谈分手的事，现在默认了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是看着乔父乔母满心期待的神情，要说的话如梗在喉。
乔正握住我的手：“爸，妈，就听你们的，这事我们回去之后会好好商量。”
*
回去的路上，乔正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们去拍婚纱照吧，我知道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不合适宜，但我们结合在一起，一直是叶伯伯，叶伯母的心愿，而且我相信，他们看到你幸福，会很高兴的。”
我伸手去接的时候，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关切的问：“小夕，你是病了么，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我。”再拖下去，或许就会无法收场的地步。
他踩了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没有表现得很吃惊，或许他已经猜到原因，一拳重重的打在方向盘上，触动上面的按钮，尖锐的喇叭格外的刺耳。
我说：“乔大哥，这两年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让我很感动，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够了！”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你的心意，你不要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抛弃你，让你伤心欲绝的。”
我恨他的绝情，却又会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与他的过往，终究是太爱他，当他说出那句为我而来时，我曾经设想过对他的怨恨与无视，全都崩塌了，
因为我尝到过幸福的滋味，所以向往着与绍信东一直幸福下去。
乔正苦笑着：“我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一直敬你，爱你，不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我以为会等到你回心转意，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要跟他走。”
他抓住我的手腕，坚定的说：“小夕，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
在股东会上，关于新品家具的设计方案，我差点跟叶语诺吵起来。
并不是因为辛苦完成的方案没有通过，而她对整个企划案的否定，叶语诺从未进叶氏担任过职位，她现在能在会议上占有一席，都是因为养父失踪前的留言，在不确定他死亡前，由四个子女连同董事会一起商议公司的决策。
或许她想在新的环境里大展宏图，才大胆说出想法，但她的经验浅薄和毫无建树，让她的提议，倒像是个笑话，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献丑不如藏拙，我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谁知她话锋一转，把养父的失踪和养母的遇害与我扯上嫌疑。
叶俊泽胆小懦弱，很多时候都保持沉默，却喜欢在语诺激愤的时候在旁边帮腔，严肃的股东会俨然成了一场家庭闹剧，最后不得不以暂停，改天再议来收场。
我在办法室整理设计稿件，叶俊宜敲门进来：“有空吗，我们聊聊？”
“当然，你是总经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他反锁上门，然后拉上了玻璃隔断前的帘子，才走到沙发前坐下：“今天在会议上你看见了，叶语诺和叶俊泽对公司的事务一窍不通，如果让他们这么胡闹下去，爸的基业都会被他败光的，小夕，爸一直让我们俩在公司担任要职，就是看中我们的能力，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更要齐心协力。”
俊宜哥一直是个沉稳的人，从不喜形于色，他如此的想拉拢我，是因为俊泽和语诺已经联合起来，如果按照平等的继承权，他俩名正下的股份加起来，在叶氏会有绝对的优势，只我有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他才有平等对抗的权力。
从小到大，我跟俊泽和语诺相处都不融洽，他俩视我为夺走父爱的毒蛇猛兽，若不是养父压着，我们之间的怨念早就爆发了，现在养父不在了，他们的剑拔弩张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愿意变成率先绝裂关系的那个人。
别一方面，我也要让俊宜哥宽心，于是说：“俊宜哥，我永远都会支持那个能将叶氏真正发扬光大的那个人，至于他俩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尽管有些高层现在支持着俊泽，但叶氏的兴衰，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还不会蠢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脸，忍一忍吧，我相信后面会有转机的。
下午，我召集设计部开会，对现定的方案做调整意见，散会之后，就关在办公室里，对反馈的意见做整理，不知不觉就过了下班的时间，期间乔正打过一次电话，他晚上有应酬，会晚一些回家，并且叮嘱我，下班前给司机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回家，他不放心。
虽然还没能搬出他的公寓，我对他的关心都作冷处理，希望他想明白之后，我们能和平的分手，如果这个时候，我还硬不下心肠，就会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绍信东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说：“你太用功了，这么晚了都不回家。”
我跑到窗边，看到大厦正前方的停车场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公司。”
“心电感应。下来吧，我给你带了夜宵。”
去到停车场，他拿一个便当盒给我：“南桥寺的烤鱼，给你找点灵感。”
上大学那会儿，我的专业是油画，班里的同学经常会组织出去写生，山川江河，古镇名胜，为了省钱，我从不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他心疼我，只要有一空，就陪着我到磁器口古镇去写生，他帮我背画架，然后手牵手从出租屋走上4、5公里的路，那个时期，我画的所有灵感都来自那里，回家之前，两人会在古镇口的南桥寺去吃烤鱼，算是开荤。
他又说：“我刚才路过这里，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知道你没走，我赶紧就去南桥寺买烤鱼，其实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你，最后你老说忙，不肯见我。”
我想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一起，但眼下，在没跟乔正解除婚约前走得太近，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时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永远的相守，我必须得这么做。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上去了。”
“看来我为你送夜宵的份上，给我一个goodbyekiss做答谢吧。”他弯下了腰。
我笑着点点头，踮起脚尖正要吻他的额头，一个人影闪过来，一拳就向绍信东挥了过去，他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
来人是乔正，他红着脸，一身的酒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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