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世魔瞳》夏羽芒

111、诀别诗篇（下）

　　枫灵的世界哪听到他们的殷切哀呼，她脚下的步伐以亘古不变行尸走肉的模样继续向前，慕冷尘倒在地上吃力的伸出手要握住枫灵的裙摆，只要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她了，只要那么一点，或者他还能改写她的命运，枫灵身形仿佛顿了顿，刹那间的停顿，好似千年万年之久，慕冷尘凝住呼吸目光深沉迫切，然微顿过后，枫灵的脚义无反顾轻轻迈开，那一步碾碎了慕冷尘所有的祈盼和念想。

　　“灵儿，不要……”低低的倾诉，从未有过的绝望涌现心底，慕冷尘虚弱的匍在云梯上，微抬的目光支离破碎看着枫灵的身形掩近了五光交错的金神珠之位。

　　金神珠归位，五颗神珠相互感应光影交错成一颗星星形状然后散发愈加光彩夺目的光芒以电光火石雷霆万钧之势向外扩散，枫灵血泪未干，神情却早已冷却空洞，她玉手轻抬轻轻触碰碧血珠，在她与碧血珠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神秘的力量，那力量作用到枫灵和四个神珠身上，所有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变成如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吞噬着世间万物，天地间山崩地裂海啸翻腾越发疯狂肆虐。

　　“是仙凡入魔阵开启了么？”仙界众人心灰意冷，只剩木讷的呆看着一切的到来，魔宫众人则翘首而立，心生向往的喜迎这等待已久的时刻。

　　他们还是走了这一步，任谁都无法改变的命运驱使，一滴咸咸的冰冷浸入嘴角，慕冷尘伸手拂过脸颊，原来泪水早已不期然滑落，浸满了他万念俱灰的脸颊。慕冷尘不知从哪得来的力量再次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他拖着沉重无疲惫的身体艰难靠近枫灵，仙凡入魔阵向外激射的诡异力量刺透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照在他面如死灰的脸上，但他嘴角浅浅的微笑，神情平静从容淡然，仿佛奔赴的是一场最浪漫最为情动的盛世繁华。

　　“冷尘，放弃吧！”逆罗风终于承受不住哀嚎，却被仙凡入魔阵的威力阻隔在遥远的彼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冷尘一步一步靠近死亡，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魔，至少能靠近能阻止。

　　血羽殇目光阴沉郁结，他不懂自己为何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是因为慕冷尘惊人的毅力，还是他的付出和舍弃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还是因为枫灵表情开始痛苦，她身上魔灵之气和她的三魂七魄随生命在一点一点注入碧血珠，而他内心深处其实根本不愿意看到枫灵去死？那碧血珠在尽情的释放威力，落在眼里怎成了张牙舞爪的感觉？血羽殇脚下的步子微动，却又停住了，楚离霜满腹心事眉头深锁，远远的静静的看着血羽殇喜怒难辨的脸庞下任一次细微的神情变化，紧抿的唇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此刻，慕冷尘终于靠近了枫灵，但他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光幕，慕冷尘轻抬手臂，指尖才触碰到光幕，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指尖抵达身体每一处，撕裂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痉挛，脸色越发惨白吓人，可指尖并未放弃依旧停落在光幕上，待适应那种疼痛后他继续深入指尖，被光幕侵蚀的手指千疮百孔的在颤抖。

　　“灵儿，手给我好么……”近在咫尺，明明这么近却生生夺取他的希望，他怎么也触碰不到，慕冷尘额前汗珠和着泪珠在滴落，神情因承受非人痛苦而扭曲。“灵儿，手……给我好么……”

　　枫灵缓缓睁开眼，同样痛苦难忍的神情，两行血泪仍在滑落浸染了她的脸颊和衣襟，她的目光黯淡没有光亮，虽怔怔的看着慕冷尘，但瞳孔里的枫叶脉络模糊不清空洞无比，碧血珠变得越发戾气张狂，狂舞的幽暗魔焰下吸取枫灵身上的点点滴滴，日渐被抽空的身体，日渐模糊的思绪，却闪过了异常清晰的画面，关于眼前男子和她的，枫灵努力凝视光幕外的男子，那男子在一声一声痛侧心扉的呼喊“灵儿……”，仿佛划破寂寞长空的低喃，带着千年的祈盼和眷恋用尽他的一生一世从灵魂深处轻轻飘荡而来，落到自己的眼里，心里，整个生命里，思绪中的画面终于从破碎到完整。

　　“师父……”枫灵颤抖的开口，带着久违的痴傻眷恋，轻轻呼喊出掩在记忆深处的眷恋，可眼前情景已不容她回头，她痛苦绝望悔恨的看着慕冷尘，血泪更是决堤崩溃，然后哭着喊着失声竭力着，“师父，你快离开，求你，求你快离开……”

　　如果六界注定入魔，如果她注定魂飞魄散化成点点魔灵之气重回碧血珠，如果这一切都无法回头，但她至少能求师父活着，哪怕活在魔气纵天的世界，但至少是活着的……师父……求你赶紧离开……

　　“只愿同生共死。”慕冷尘淡雅一笑，薄凉的唇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出，目光纯净包容，温柔的凝视着枫灵。“手给我。”

　　只愿同生共死，简短的四个字，竟比任何一句话甚至比“我爱你”都要来得美妙动听，师父的笑如春风拂面化成点点清冽沁人的雨露在滋养着枫灵干涸的身心，枫灵不由自主也跟着嫣然笑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两人的指尖相抵。穿过地老天荒，两颗寂寞的心，终于指心相连在一起。

　　“不可以！！“血羽殇突然脸色大变，不，慕冷尘你怎么可以！！血羽殇怒吼的同时已飞身冲到仙凡入魔阵要阻止慕冷尘最后的反抗，楚离霜见状，在血羽殇飞去阵法时也义无反顾飞去，夜无涯不假思索伸手去阻止，但楚离霜已离开他的视线往法阵飞去，可那仙凡入魔阵本是凶煞之阵，加上被慕冷尘的仙法注入后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又岂是楚离霜能轻易靠近的。

　　“王！您别去！”楚离霜一边抵挡阵法极凶极恶的威力，一边撕心裂肺的叫着。

　　血羽殇忍受法阵的摧残终于抵达法阵前，墨色的瞳孔放大慕冷尘与枫灵十指相扣，慕冷尘身上的仙法已经开始疯狂释放，穿过紧紧相扣的十指抵达碧血珠，以一股不可逆的气势铺天盖地撕裂碧血珠的威力，仙凡入魔阵受到激荡开始向外碎裂，天地间愈加恐怖难测，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即便天边的阵法耀眼无比，光亮却照不到他们这，然后身体随着世界在沉浮，再然后似有什么将自己拼命拽入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其他的什么也感应不到。而此刻仙凡界天空最后一丝光亮也已完全被吞噬，伴随着狂风劲雨电闪雷鸣海啸山崩，亦是沉浮在一片黑暗恐怖之中。漠孤心与雪仙子十指紧扣，安静的相依在一起，感应到漠孤心的担忧，雪仙子握住漠孤心的手紧了紧，漠孤心轻轻一笑，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思及慕冷尘，不免又微微的叹息。

　　“慕冷尘，你疯了！！”血羽殇大吼，他没想到慕冷尘竟能疯狂到这个地步，不惜使用《盛世繁华》将自身修为凝聚，然后瞬间爆发，只是为了阻止仙凡入魔。可是仙法一旦瞬间疯狂注入，枫灵与他都会无法承受，甚至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他怎么可以决绝到这地步……血羽殇暴怒一掌重重的打到慕冷尘身上势要将慕冷尘和枫灵分开，他不允许，即便慕冷尘要死，枫灵要死，他也不允许他们一起死。

　　但此时慕冷尘已与仙凡入魔阵连到一起，血羽殇那一掌被仙凡入魔阵的威力反弹，他一代堂堂纵横六界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人物犹如不堪一击一般重重向外摔去，指掌是一阵灼热无比的疼痛，血羽殇反而狂傲大笑，倨傲固执的又站起来再次走到慕冷尘边上，杀伐果决没有迟疑再次抬起手，冷酷的神色浮现眉梢眼角。

　　“要救她，就把我推进光幕。但不能保证你是否有危险，也不能保证是否能救她。”慕冷尘神色未动，在血羽殇下手前平淡冷静道。

　　血羽殇的手顿住微微迟疑，眼中难掩一丝激动，原来他是如此希望枫灵能活着就好，下一秒已竭尽所能助慕冷尘一臂之力，但正如慕冷尘所说凶险无比，他不遗余力释放魔气穿透仙凡入魔阵的法光推至慕冷尘的背上然后奋力一击，慕冷尘得血羽殇相助，身形跌入光幕里瞬间被一团白光包围阻隔了法阵内外的世界，血羽殇看不清法阵里的情况，可伸进法阵的手却被紧紧吸附，任他如何施法也无法全身而退，然后感应到法阵里的手开始慢慢焚化，撕心裂肺的痛楚传至全身，他不堪重负一声嘶吼，震荡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众人看不清眼前什么情况，但被声音震震荡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