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杜小满

2、第一章

　　作为一只合格的狐狸精，宣如是不识字的，这夜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月色朦胧，银光黯淡，捡来的娃娃已经一岁了，他刚刚学会摇摇晃晃地走路，却被宣如轻轻搂在怀里。
　　“叫你阿月好不好呀？”宣如低头啄了啄孩子的脸颊，“阿月？”
　　阿月抬起圆圆的脑袋，嗯嗯啊啊好像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名字，冲着宣如笑得口水都快淌下来。
　　春风拂过，夏花开尽，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阿月终于开始牙牙学语，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姆妈”。
　　宣如知道自己不能拿阿月当只野狐狸养，于是便在一个小渔村里安身立命。“姆妈”叫的便是给宣如帮忙带孩子的邻居大婶玉花。
　　刚来到李村的宣如和阿月怎么看怎么可疑，一个束发少年带着一个婴孩，虽然声称是兄弟，可别是从拐子窝里逃出来的吧？会不会给村子带来麻烦？
　　可能是两个孩子形容实在有些凄惨可怜，村长李老头做主收留了二人，玉花和村中妇女对美貌少年和可爱孩童本就全无抵抗力，这下更是欢欣鼓舞对二人格外用心关照。宣如身无长技，跟着渔民李二牛学打鱼，自此以后每次捕捞回来二牛都很疑惑，这鱼虾海货怎么好像少了？
　　宣如洗手做羹汤，捧着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蹲下身诱惑着阿月：“阿月，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粥？要喝粥，就要叫爸爸。”
　　阿月馋地两只眼睛盯着粥碗一转也不转，张大了嘴巴只会啊呀啊。
　　宣如觉得自己大概教了一百遍，终于感到头痛，放下了碗摆正了阿月柔弱的小肩膀，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教：“叫爸爸。”
　　阿月唔哩嘛哩学了半天，到头来还是只会叫“姆妈”，气得宣如直跳脚，“我养你这么大，你却连声爸爸都不叫！”
　　站在门口的玉花端着刚出炉的馍馍完全石化，阿月是宣如的儿子？
　　阿月一天天长大，而宣如的模样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在阿月五岁的时候，二人悄无声息地从李村消失了。阿月拽着宣如的衣角，问：“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宣如背着包袱，静静叼着野草，一句话也没有。
　　没过多久，在距离李村五百里的王家庄，有一对兄弟迁居而来。
　　李村临海，王庄靠山，宣如再也没有机会一展他的捕鱼天赋与技能，为了养活阿月他开始跟着村民上山采草药。深山老林宣如最是喜爱，往往打个猎就能饱饭一顿，尚有剩余可捎带回家给阿月做饭。
　　阿月第一次在宣如淫威之下，清晰地喊了声爸爸。宣如乐不可支，抱起阿月抛了个三尺高，阿月从此以后再也没说过这两个字。
　　阿月八岁的时候，已经只矮宣如半个脑袋，简直和发面一样。一日宣如采草药回来不知误食什么毒物，妖性大发，将家里养的母鸡全数咬死，血糊了阿月一脸，这才恢复一点清明，忙压制体内妖气冲撞，盘腿打坐凝神运气，大约直到深夜，才渐渐冷静下来。
　　山里的夜彻骨的凉，阿月冰冷的战栗的小身体依偎在宣如的怀里，问，哥哥，为什么我和我的小伙伴都长高了，你还没有长高呢？
　　宣如亲吻着阿月的脑门，心里内疚得不得了，可眼角眉梢还带着笑：“你看隔壁王大叔他也没有长高，哥哥和他一样都是大人了，大人是不会长高的，只有小孩子才会长高。”
　　阿月在李村学会了说话，在王庄学会了识字，他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王先生的书塾里学习。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阿月有口有心，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宣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宣如说，哥哥偷偷地告诉阿月，其实哥哥是天上的神仙，所以才长得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