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坦率是种美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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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
风中还带着寒意，艾琳娜拢了拢被吹散的头发。她目光流连在不远处浅红色头发的少女身上，她看起来有点憔悴，脸上挂着掩饰的笑，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即将举行婚礼的喜悦。
——罗莎·罗西。
“艾琳娜，你不是要找她么？”
身侧的柯德丽轻声说，艾琳娜点了点头，但她并不准备现在就上去——罗莎的身边，是她的妹妹菲娜。
看来似乎看管的很严格啊。半年都没有出来露面了，仅仅这么一次贵族少女之间的聚会，还有人陪着……
在菲娜察觉之前，艾琳娜收回目光，掩饰性的将面前的歌剧集翻过几页。颇为巧合的是，她随手翻开的是《仲夏夜之梦》的第二幕，狄米特律斯想要赶走海丽娜的那段。
狄米特律斯：你太不顾虑你自己的体面了，竟擅自离开城中，把你自己交托在一个不爱你的人手里；你也不想想你的贞操多么值钱，就在黑夜中这么一个荒凉的所在盲目地听从着不可知的命运。
海丽娜：你的德行使我安心这样做：因为当我看见你面孔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白昼，因此我并不觉得现在是在夜里；你在我的眼里是整个世界，因此在这座林中我也不愁缺少伴侣：要是整个世界都在这儿瞧着我，我怎么还是单身独自一人呢？
狄米特律斯 ：我要逃开你，躲在丛林之中，任凭野兽把你怎样处置。
海丽娜：最凶恶的野兽也不像你那样残酷。你要逃开我就逃开吧；从此以后，古来的故事要改过了：逃走的是阿波罗，追赶的是达芙妮；鸽子追逐着鹰隼；温柔的牝鹿追捕着猛虎；然而弱者追求勇者，结果总是徒劳无益的。
狄米特律斯：我不高兴听你再唠叨下去。让我走吧；要是你再跟着我，相信我，在这座林中你要被我欺负的。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被雾气打湿的短发，以及那双明亮的眼睛。
那个人像是玩笑一样的话语，以及最后低沉的告诫。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对自己忠实。”
“啪！”
书本合上发出轻轻的声响，艾琳娜没有注意到。她放下书又端起热茶，升腾的雾气……
就像那个夜晚一样。
艾琳娜只有又放下茶杯。她目光游离，却难以凝神，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一切都会和那个家伙联系在一起——
这非常奇怪。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柯德丽的声音十分飘忽的传到了耳朵里：“……那天晚上……”
“什么晚上？！”
脱口而出，等艾琳娜回过神来，她的友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双手交握，撑住下巴。
“亲爱的，你心神不宁啊。”
艾琳娜一时语塞，没等她想出完美回答，柯德丽已经拿起歌剧集，她记性好，刚才艾琳娜翻开的那页被她轻而易举找到，大致浏览一下，她随意的挑出一段开始朗读。
“你的德行使我安心这样做：因为当我看见你面孔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白昼，因此我并不觉得现在是在夜里；你在我的眼里是整个世界，因此在这座林中我也不愁缺少伴侣：要是整个世界都在这儿瞧着我……”
这也未免巧合的过分了吧！
即使面上不显，可心里早就尴尬的不行了。艾琳娜下意识左瞧右看，随后又懊恼自己的举动，她抽出书，口气苦恼无比。
“好了，走神是我不对。”
“我原谅你。”
柯德丽女王傲慢无比的说道，但是事实上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瞅了瞅少女苦恼的神色，她歪了歪头。
“怎么了？这副样子，失恋了？”
艾琳娜扯了扯嘴角：“没有的事情。”
“那你一脸……”柯德丽做出打量的样子，然后表情转化为恍然大悟，“那是有在意的人给你表白了？谁？啊，我知道了……”
艾琳娜想去捂她的嘴，但是柯德丽已经飞快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普雷斯科特·埃罗尔……是这个名字没错吧？上次和你跳舞的那个人，我没认错吧？”
猜错了。
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艾琳娜为自己的失态而有些懊恼，但表面上并没有多少表现：“你没认错。”
“不过他没表白……”补充道，虽然话一出口艾琳娜就有点后悔，但还是顶着柯德丽调侃的目光继续开口，“你想太多了，我们是亲戚，他小时候还在我家住过，很多年没见了。”
“你也知道很多年没见了啊。算了，既然不是他，那就没什么好多说的。”柯德丽漫不经心的拨着一颗水晶珠，透明的珠子在桌面滚来滚去，折射出一圈浅浅的光晕，“不是他……那是谁？”
“你为什么就觉得一定是有人告白？”艾琳娜被她问的头痛，然而话一出，柯德丽突然笑了。
平常总是刻薄着张脸的人，此刻露出如水一样温柔的笑靥，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亲爱的，原来我还只是随便猜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肯定了，”柯德丽捻起水晶珠，小心的收好，语气非常漫不经心，“那个家伙，是斯佩多？”
艾琳娜这次真的差点被她吓死了，咽下反驳的句子，她同样若无其事的开口：“更没有的事情，有时间想这些，还不如好好……”
“你看，戳到你痛处了吧？转移话题，你最擅长的。”柯德丽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抓住了艾琳娜的尾巴，“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回复他的？”
等等你这种笃定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不要自说自话啊！
虽然很想否认，但是最后艾琳娜还是老实交代了。高压迫使友人画押的女王满意点头，奖赏的拍了拍她的头。
“做得好，亲爱的，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艾琳娜已经无力说她了。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柯德丽什么时候和斯佩多结的仇——就她感觉，柯德丽虽然说话刻薄但很少结仇，而斯佩多为人圆滑更不可能直面给人讨厌的感觉。
“你问我也不会说哟，亲爱的，我只能说，你别把那家伙想太好，戴蒙·斯佩多，人如其名，非常糟糕。”柯德丽轻描淡写的说，“他说了什么，你听听可以，但别往心里去。”
柯德丽说的没错,所以即使另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着艾琳娜想要反驳，但这位贵族少女依然保持了缄默。
见她如此，柯德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嘛，反正你拒绝了~”忽然她怔了一下，诡异无比的看了过来，“等等亲爱的，你不是拒绝他了么？那你在为什么而分心？”
我也不知道。艾琳娜没有逃避友人的目光，她极为镇定的微笑起来，那神情本身就是一个捉摸不透的答案。
柯德丽懒得去揣度，纤长的手指碰了碰艾琳娜的脸颊，滑到了下颚：“亲爱的，相信我，那个家伙是个卓绝的骗子。”
是吗……骗子。说的也没错。戴蒙·斯佩多的话语简直就像是深夜里的雾一样，艾琳娜不知道隐藏在里面的轮廓。
所以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脸红心跳，虽然时间仿佛被谁刻意拽住，变得格外缓慢了。她静静的听着那些熟悉的词句，冷静的就像以往一样，甚至回忆起了出处。
然后搜肠刮肚，说出了回答。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对自己忠实。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永永远远，忠实的对待着自己呢？
或许现在有点后悔，有些懊恼，但也觉得庆幸。
正如她后来所言：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
瞅了个机会，艾琳娜总算和落单的罗莎凑到了一块。没有拐弯抹角，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克里佛德被她送到西西里那里，少女那一瞬间的神情让她印象深刻。
像是要哭出来，却又从泪光中开出幸福的花。
艾琳娜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该鄙夷她。
明明有了心爱的恋人却不能在一起；明明即将和人成婚却无法断掉念想。
所以她只能短促的报了消息，然后默默走开，菲娜很快就回来了，看着眼圈发红的罗莎神情有点狐疑。
但一切都无迹可寻。
此后，艾琳娜便不常出去了，以赛亚越来越忙碌，她便留在家里帮他处理一些事务，两兄妹时常对坐熬夜到星光都暗淡了，才互相劝解着去躺一会，没过多久又爬起来继续，奥斯顿劝解不了，只有照顾好这对作息颠倒的兄妹。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意大利最隆重的节日，本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不巧，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远在法国渡假的阿尔奇德先生病倒了，声称没办法赶回去。而忙碌的克瑞尔两兄妹同样无暇抽身，于是焦急的麦莉丝夫人便自请前去照顾他。
“要喝一杯吗？”
以赛亚给艾琳娜斟上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摇晃出非常温润的光泽，因为是节日，两人都喝了一些，以赛亚喝多了抱着艾琳娜痛哭流涕说他一辈子都不要把妹妹嫁出去，艾琳娜哭笑不得推着他的脑袋实在说不出话了。
哥哥你真是够了！
好说歹说把酒鬼哄住了，骗他回房间睡觉去，艾琳娜酒劲也上来了。喝多了的妹妹不像哥哥那样死皮赖脸哭着说话，反而兴致昂扬，回了房间点灯就开始看书。
“艾琳娜小姐，小心伤眼睛。”海丽安劝道，有点想哭，奥斯顿管家估计在糊弄以赛亚，而现在轮到她来糊弄艾琳娜了……可是这对兄妹的酒品不一样啊！
“没事，我过一会儿就睡，你去睡吧。”摸摸侍女的头就差没亲亲她的脸了，并不算明亮的灯下金发少女脸庞微红，笑意盈盈的反而哄着海丽安。海丽安有点不知所措，这么清楚的口齿……反而不像醉了。
“真的吗？”
“真的哟，等下我就睡了，乖，你先去睡。”
于是海丽安小姑娘被糊弄走了。
艾琳娜抱着心爱的诗集，眼神亮晶晶的简直亢奋的有点过了头。她简直成了话剧演员，时而温柔低语时而凶狠驳斥，若不是多年的贵族休养，让她在发怒时也只是声音略高而非过分高昂，此时此刻，整个克瑞尔家，都要被她吵醒然后惊恐的看着小姐发酒疯了。
……虽说现在也够可怕了。
发了一会酒疯，把理智都啊呜一口吃掉的热度总算退了下去，艾琳娜懒散的倚在床头，却难以入眠，正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一声轻响，然而眼睛却睁不开，恍惚了一会，她还是睡着了。
宿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艾琳娜抱着头呻/吟了一会果断选择躺回去，随口问了声喝的只比自己多绝对不会少的以赛亚，拧着抹布的海丽安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奥斯顿管家和他在书房。”
艾琳娜笑了起来。
圣诞节的第二天，是美妙的晴日，海丽安打开窗户让密闭的屋里空气流通。只是一推便觉得有些许阻碍，将半扇打开后，海丽安惊讶的发现在另外半扇窗户外面，是一束非常新鲜的白色丁香花。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这个？又是谁送到窗户这里呢？总该不会是什么飞鸟，将它衔过来的吧？海丽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花束拿了进来，将窗户完全打开，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小姐。”
小姑娘的声音里是少见的茫然，艾琳娜放下手里的书，一转头，便对上了那束丁香。她愣了一下，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接过那束丁香摩挲了好一会儿，神情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反感。
谁会这么无聊送一束花来？还是这样的，不合时宜绽放着的花？
想到昨晚上似有似无的异动，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最终随手将花插在花瓶里，轻声细语，面色如常。
“放着吧……毕竟，还挺少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坦率是种美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