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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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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上双目微阖,仿若已经晕睡过去的人,左季云不知要如何下手,遍身的血迹有些已经与衣物粘合住,只要轻扯一下,那人便会禁不住颤动,即使只是细小的动作,眉角也会不自觉得皱起来,只是越疼嘴角上扬得便越高,左季云用力抹掉秋之晏嘴角的笑意,这笑一点儿也不好看。
“季云┅┅”殴阳昊是第一次走进秋之晏的小院,多年未有人入住的木房已是破旧不堪,半个窗棱几近掉落,屋里更是阴冷简陋,只是院中的腊梅却疯长般仿若不似这园中之物,看着屋中除了一张床连半张桌子也没有欧阳昊不禁皱眉,这哪里是一个女子应住的闺房,连自家下人的居所也比这好上百倍。
“你若不想帮忙,就不要来打扰。”左季云坐到床边。
秋之晏睁开眼,咧开嘴角还未笑出声,先是一阵猛咳,左季云赶忙伸手要去拍,被欧阳昊拦住,示意她身上的伤还未处理,不要轻易触碰,待秋之晏平复下来,左季云才开口,“水?”
秋之晏笑着望向左季云。
“疼?不疼?”
秋之晏还是没有动,只是笑着。
“他是谁?”左季云指指站在一旁的欧阳昊,欧阳昊尴尬的咳了两声。
秋之晏摇摇头。
┅┅左季云睁大了眼睛看着秋之晏,然后看向欧阳昊┅┅
“那个,呃,她或许还在昏迷┅┅”欧阳昊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竟然连人也不认识了?
“你┅┅真的都忘了?”左季云有些担忧地伸手探秋之晏的脉门。
秋之晏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仰起头,不经意间一滴泪水自眼角划落┅┅费力地坐起来,全身都火辣辣的疼,每动一下,就好像又扯裂开了一块肌肤,左季云要扶,秋之晏按住左季云停伸过来的手,示意自己来,待坐起来已是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牵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多谢二位师兄,之晏现在要处理伤口,劳烦二位回避,改日登门道谢。”
左季云定定地看了看,又细细听了一下秋之晏的脉门“┅┅你行动不便,需要什么我先给你备好。”
待备好满水的浴桶、剪刀、还有一坛女儿红,左季云还带来换洗的衣物和一些伤药。
“两位师兄不会是想看着之晏沐浴更衣吧?”秋之晏望向还站在屋内的左季云和殴阳昊。
欧阳一推还楞在原地的左季云,“我二人先回去,明日再来探望。”
待二人离开,秋之晏方才落下一直上扬的嘴角,咬紧牙关颤抖着扶床沿站起来,低头看向水中的自己,周身已经皮肉开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滴落。
“秋小姐,我家公子吩咐我来服侍您沐浴更衣。”院中响起清脆的女声。
“谢过欧阳师兄的好意,我自己来便是了。”
“这┅┅”
“你只管回去复命,你家公子自是不会怪罪于你。”秋之晏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不知是如何一寸一寸剪下粘贴在身上的衣物,也记不清是如何将一坛女儿红倒在身上,只知道最后翻身坐进浴桶然后意识就开始模糊,梦中哥哥轻抚自己的发丝,“亚宁,何苦呢?”
次日清晨,醒来时,浴桶里的水已经冰凉刺骨,浴桶下的柴火早已熄灭,秋之晏想动动手指,发现已经僵硬得如冻掉般不受控制,听到声响抬眼入目的便是站在院中的殴阳昊,左季云上前欲从水中抱起气息微弱的秋之晏,秋之晏张张嘴,已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欧阳昊站定,他不是不知道此时应该转过身去,只是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任如何也挪不动步子,秋之晏惨白的肌肤下整个浴桶被染成了血色,隐在水中的鞭伤狰狞地翻卷着,遍地破碎的衣物,冷风飕飕,砸烂的女儿红似乎还弥散着些许酒香┅┅
左季云伸手关上半开的门,将殴阳昊拦在门外,从床边扯下一条被子走近秋之晏,合上双眸,伸手将水中的秋之晏抱进隔在两人之间的被子里,用力裹住,“等你养好伤了再回来。”
“备轿”左季云抱着怀里的秋之晏,纵然日头高悬,还是觉得腊月的天气格外的冷,划过脸颊的冽风直直刺进胸口。
“不┅┅能┅┅离┅┅开┅┅书┅┅”
“我会去跟肖家说明。”左季云抱紧怀中断断续续生硬地吐出几个字的人。
“季云,” 殴阳昊上前拦住左季云看了秋之晏一眼还是开口,“她现在已经是鹫的继任者,奉子还未露面,你最好不好插手。”
“也要先活下来才能成为鹫的继任者,还是你认为任强者为用的奉子会好心到管她的死活?”左季云绕开殴阳昊朝轿子走去。
“放┅┅开┅┅”秋之晏窘着眉难耐地想要动,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动了几下气息便更加微弱。
“秋之晏!”左季云有些生气,半迈入轿的身体被秋之晏抓住轿门的手拦住。
“季云,难道你认为左家会留一个身份不明况且还是惹了这么多麻烦的人?”欧阳昊看着决绝的左季云,他从未如此过。
“欧阳师兄说得没错,放下我,至少现在我还不会死。”秋之晏微弱的声音连成淡淡的悲伤被寒风吹散,又凝聚不散。
“┅┅”左季云看向秋之晏,你的固执是为了什么┅┅罢了,命人下去准备东西,“既然你不愿意走,就哪儿也不去。”
“我想晒晒太阳。”秋之晏松手。
“伤┅┅”
“不碍事。”秋之晏望向左季云,一片安静中缓缓地眯上了眼睛,不论你是为何如此,今日的情谊,之晏记下了。
腊梅下抱紧秋之晏的左季云有着不同以往的东西,平日里的左季云只是淡淡地,淡淡地拨着算盘,淡淡地与人相处,淡淡地不问他事,欧阳突然有些迷惑,这样的左季云他从未见过┅┅不由得看向左季云怀里的那人,凌乱的黑发下,那人一脸殄足地扬起下巴享受着阳光与风的交错┅┅错愕间秋之晏的声音轻若蚊虫却还是传到了欧阳昊的耳畔,“欧阳师兄也一道来晒晒太阳罢。”
犹疑一下,走到左季云身边才看到秋之晏半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泡软开始流出浓水,随意地挥手,不经意间扫了些伤药上去,抬头对上秋之晏笑意正浓的双眸,欧阳昊转过头,“今日的阳光真是难得的暖和。”
刚过十日,秋之晏已经能在院子里到处走动了,这期间每日左季云和欧阳昊都会如商量好般来探望,有时带些糕点,有时欧阳昊也会趁左季云不在带些酒来跟秋之晏酌饮几杯。小院里增了些石桌石凳,更是有下人开始修建凉亭,卧房一经修缮,本就不大的房内倒是各样摆设一应俱全。
“看来你是因祸得福了。”
这日刚过晌午,奉子来了,一进屋便气喘嘘嘘地坐在椅子上拿起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滑而不腻,奉子不禁又拿起一块,“这是什么东西?”
“绿豆糕”
“绿豆糕?绿豆糕是什么东西?”
“呃┅┅”这也是一日秋之晏无聊兴起用左季云送来的绿豆磨成粉,加了些桂花粉和糖,和邻居下人商量了一下按照这里糕点烘焙方法实验做出来的绿豆糕,第一次刚做好就被欧阳昊赶上带走了大半,第二次做好被赶巧看热闹的司徒弥尔不留痕迹地全部顺走,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又被奉子撞上了。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都能活蹦乱跳的满院子到处跑了。”奉子不客气地又拿了一块。
“我们好像不是很熟。”秋之晏气得翻白眼,眼看着这一次成果又要被洗白了。
“你怎么能说这么欺师灭祖的话?”奉子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奉子,你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秋之晏不怀好意地笑笑,从奉子怀中夺过糕点盘。
“我怎么觉得你的性格越发的开朗外向起来?”奉子看着秋之晏手上的盘子示威地挑挑眉。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我的相貌已经示人,愿不愿意也被你拉进了火坑,与其每天哭丧着脸谁看我都没个好心情,不如光明正大的好好笑笑,你说呢?”
“看来真是有人撑腰了,指桑骂槐的勾当你也敢干了。”奉子一纵身,点了秋之晏的穴,从秋之晏手上夺下糕点。
“麻烦你把我挪到院子里,我需要晒太阳。”
“明天开始到书堂报到,你要迎接继任者的新生活了。”奉子扔下这话,抱着手上的盘子出了小院,“这东西还真好吃。”
“你又招谁了?”
听着这句话秋之晏差点一口气卡在胸口,“左季云,你不能这样歧视我的能力。”
解了秋之晏的穴,左季云搬来椅子放到秋之晏身后,“这是些伤药,之前的快用完了。”
秋之晏搬起椅子往院子里晃,左季云拦住,接下秋之晏手上的坐椅放到院中。
“对不起,我能够生活自理。”这些日子来左季云总是会接下秋之晏正在做的任何事情,包括倒水,喝茶。
“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动不好又会裂开。”左季云也给自己搬了个椅子跟秋之晏并排坐在院中。
“裂不裂开我应该比你更清楚吧。”秋之晏抚了抚颈上的佛珠,说来也奇怪,虽然身上的伤势并未真的伤及筋骨,但是痊愈的速度也快的超出了常态,而且已经闭合的伤口竟然没有任何被划伤的痕迹。
左季云扔过来今日的课堂笔记便不再理会秋之晏兀自拨弄着算盘。
秋之晏从袖口取出两块包裹起来的绿豆糕递给左季云,“这可是我从老虎嘴上抢下来的,仗义吧。”
左季云翻了个白眼,拿过绿豆糕继续拨弄算盘,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秋之晏还有┅┅调皮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