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三 ...
-
没有列队欢迎的家仆,就连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凤舞街也人丁稀少,秋之晏脸色一变,“随便抓个人问问。”
小杂役跳下车,准备抓个路人,哪知那些路人见了自己像见到怪物般纷纷四散着逃开。待黑着脸回到车上对上一双玩味的笑眼,小杂役更是生气,红着脸扬鞭赶车,直奔秋府。
本就清冷的秋府没了秋之晏更像是一座被荒废了许久的老宅,桌上已经落了些灰尘,未及秋日已是荒凉至极,院里的绒花已经长满了枝头,大片的淡粉在这片寂寥里格外的突兀,俯身拾起地上的花瓣,退坐到石凳上。
“脏!”
小杂役还没来得急拉住那人,那人便坐下温和地回望向自己,“不碍事。”
为什么从他的眼里看不出惊诧和丝毫的颓丧,他不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是为什么吗?
“这绒花果然开得极美,不枉我平日的怜爱。”
“如果冲着树洒酒也叫怜爱。”小杂役也坐下,黑着脸看秋之晏,“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秋之晏淡淡一笑,“你还不是一样。”
“连人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急的,说不定是卷了你的财产跑了。”
“噢?你没看到门外的官印封条吗?”
小杂役混身一紧,“和我没关系。”纵然没有眼神的交接,他也清楚地感受到秋之晏的语气里透着寒意。
“就算与你有关又如何?”回眸,瞳孔里大片的淡粉绚烂肆虐。
“原来是这样。”千里迢迢赶回来,原来换得如此,原来你早就知道,小杂役大笑,“秋之晏,既知我身份不似旁人,又何必留我至今?!”
“是你不愿走罢了。”
“是吗?是我不愿走吗?是啊,原来你也从未留过,不过是贪恋了这里的宁静,不过是痴心妄想地以为自己不说你便不知,原来是多余的一直是自己,逃不过,终究是逃不过,”冷笑,笑自己的痴,以为隐姓埋名就可以躲过,以为不开口便无事,不过是被玩于股掌的木偶,以前是,现在也未曾改变,抹掉脸上的痴狂,走到秋之晏的面前,“随你。”身后的绒花竟相开放,抑制不住的生机缓缓溢出,而小杂役的眼里却是一潭死水。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动容,缓和下来,看向小杂役,“还是这般固执。”
“你也一样,秋之晏。”那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的人笑了,带着绝望和肆意。
不想看他这样笑,如果平日,他早该跳起来别扭的走开了吧,为什么明明是笑着的,却像是被撕裂了般,“┅┅你走罢。”
站了很久才惊慌地拉住已经走远的秋之晏,“你,你说什么?”
抚上小杂役的碎发,两年里的粗布麻衣丝毫掩盖不住他的英俊,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如果生来雌雄同体便是个错误,那么为什么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走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那凤舞县的人怎么办?”小杂役急切又有些惊异地对上秋之晏的眼睛,那眼神却是出奇的温柔。
“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看着光影里突然空洞下去的瞳孔,秋之晏将他拉入怀中。
那片久违的温暖好似一个人,一个曾经可以放心依靠怀抱,“额娘。”小杂役失神地倚在秋之晏的怀里,梦呓般地念着┅┅
决然地迈出秋府,驱车朝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我不再逃了。”
皇城之内,云锦紫袍的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三弟,你终于回来了。”上前搀扶跪在地上的粗布麻衣。
地上人未动,“请皇兄放过凤舞县。”
男子沉沉一笑,“噢?皇弟竟然看得如此之重?”
“一个小小的凤舞县又岂能进得了皇兄的眼?”地上的粗布麻衣抬起头,目光如炬。
宠腻的将地上的人拉进怀里,轻轻叹息,“只要皇弟喜欢。”
“爷,还是回去吧。”
秋之晏摇头笑笑,看着又似以往歌舞升平的凤舞县,谁都知道数月前京城以有违良俗将这凤舞县的一干人等全部抓归刑部,未及十日大皇子便发令悉数放出,不仅百姓就连各地的达官贵族都在暗自揣测这凤舞县与大皇子关系,登门之人更是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人借机向秋之晏献媚。而此时独做空台,却唯有秋之晏知道,眼前的浮华和这片刻的宁静是如何得到的,若是以往,挥挥衣袖走人便是,只是如今┅┅
“爷,夜凉了。”自从邢部回来,爷便在院中对着已经全然凋谢的绒树一躺就一整夜。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做出紧张的表情?若是不曾看到,是不是心底也就少了那一闪即逝的温存,是不是也就可以皇堂皇之地做个忘恩负义的浪徒?诺大的北郡,虽未及官道,单凭凤舞县的往来人脉,此地也是一般人动不得的,三皇子?我又如何猜得到你便是当今的三皇子,我又如何猜得到,你要委身于大皇子身下才换得凤舞楼的众人,我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想要过自己生活的小杂役罢了,送羊入虎口岂是我秋之晏的行事?可如今却把你送到了大皇子的身下┅┅
“什么事?”
莫晏没有说话,最近爷有些不对,懒散的身形下却时常滑过阴暗的气息,不似从前,从前的就算是寒着也会透露出些许的暖意。
“莫晏是在考量我的耐性吗?”
莫晏躬身,“正如爷所料,江月姑娘不见了。”
果然,我就知道漏掉了什么,原来漏掉了你,江月!你真的是叫江月吗?江南的恩怨?凤舞楼查到的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还是根本全都是假的?!
花了两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凤舞县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对于秋之晏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不仅是因为凤舞一干人等被抓入狱,懊恼的是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晓,如此说来那些建立起来的信息网又有何用?如今人情欠了,信息网络全部中断,眼前浮华一片,而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自以为如鱼得水、八面玲珑,原来不过是个只要别人想,不需用力就会任人捻死的蚂蚁,
“莫晏,带我去看你的臣子。”
“是,爷。”
两匹烈马蹄踏而来,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站在洞口,洞里绿光如幽灵般来回闪烁,一声口哨,洞里传来了儿狼的嚎叫声,接着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响彻山谷,绿光无声地靠近,带着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莫晏挡在秋之晏面前,欲把他护在身后,秋之晏摆手。一头类似于首领的狼坐到莫晏的身边,其他的站在远处,嗅着洞外他们臣服的王和王身边的陌生气息,警觉地竖起耳朵。
走进儿狼群,无视狼们因被侵犯领土而呲起的獠牙,“莫晏可知它们为何要臣服于你?”
“因为莫晏强过他们的首领。”
“若是莫晏不再强大了呢?”转身,把后背露在狼群面前,这种时候怕是只要莫晏一个手示,狼群便会毫不客气地扑到秋之晏身上,把他撕成碎片。
洞口冽风灌入胸堂,莫晏眼色一暗,“怕是早就成了他们肚中的腐肉。”
“莫晏可曾怕过?”黑夜莫晏一闪而过的戾气还是被秋之晏嗅到了,“与如此凶猛的动物为伴。”
莫晏有些自嘲的冷笑,“这世上最恐怖的恐怕是爷。”
“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在山顛回荡,久久未曾停息,“莫晏不想杀了这个身边最恐怖的动物吗?”
即使在黑夜里莫晏也知道那人是在笑着的,笑得邪媚百生,噬血的气息混合在儿狼群里竟然分辨不清。
“想。”莫晏没有犹疑。
“好,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秋之晏又向后退了退,狼群已经渐渐地开始骚动,随时准备,噬血的气息渐渐浓厚。
莫晏跪倒在地,“恕莫晏不能从命。”飞身,在狼群扑上前,拉起了纹思未动的人。
山谷的风叫嚣着,亦如秋之晏纵扬的思绪,
“为什么要说实话?”
莫晏垂首,“在爷面前,莫晏不需要掩饰。”再抬眼眸,如群星落入般璀璨。
拉起跪在地上的人,“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杀我的机会。”
“就算只是一个工具,莫晏也要做爷身边最精锐的工具。”
“┅┅”
良久,一个声音和着风声传了来,纵然低得似乎要消失在风里,却是听得真切,
“莫晏冷吗?”
走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明明是寒风里却比这风这夜寒千倍的身体,
┅┅爷,也会冷吧┅┅
“你怎么又来了?”白发老人明明是说着赶人的话却已经笑嗔着斟满了酒杯。
“你这老头儿,这些日子怕是闲得紧吧。”秋之晏自在地倚在院中。
“刚好落得清静。”老头儿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来凤舞县若是真的没了,最高兴的倒是你了。”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老人一副知己难求的样子冲秋之晏举杯,“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丫头你。”
“我了解你一个老头子做甚!”手上的女儿红直着灌入口中。
“哎呀,还真是浪费。”一把夺过秋之晏手上的酒坛,抱紧了,一脸惆怅地将酒坛放到一边,凑过来在秋之晏脸上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半天,才了然地坐回去开口,“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丫头。”
“你认识的?你认识的秋之晏又是什么样?”
老头儿嘿嘿一笑,“很让人恼火的家伙。”
“恼火?!哈哈哈哈┅┅”站在院中大声地笑着,“恼火!好一个恼火!”
老人品着小酒,秋之晏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不必事事求全。”
不必?那小杂役,不应该说是三皇子,要怎么算?
“如果放不下,把人抢回来就是了。”
“抢?”秋之晏眯起眼,“跟当今的大皇子,未来的皇上抢?”
“只要你愿意又有什么不可,”老头儿晃着起身,“还是你在怀疑自己做不到?”
┅┅
秋之晏起身离去的时候,老头儿一脸心疼地抚上手中的酒坛,“我的女儿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