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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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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皮靴子已经不见了。
阳光从牢房墙上那个窄窗射进来,零星的几束,只照亮了一小块儿地方,伊梵慢慢地把自己挪到阳光底下,那些温暖的光线沿着毛孔渗入每一寸皮肤,但他还是冷得发抖。
巴德利托着自己那个翩翩的大肚,捂着鼻子走进关押重犯的牢房,他走进来的时候,狱卒纷纷让道,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尊敬,更是因为他们的巴德利老爷实在是太魁梧了,牢房里那条狭窄的通道至今还没有人能和他并排通过的。
等到他走到关押伊梵的牢门时,跟在后面的狱卒立刻拿出钥匙开门,巴德利摆摆手示意他用不着开。
伊梵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伙凶神恶煞的人物,皮靴子不在其中。
“你就是那个杀人者?”巴德利抬起肥厚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伊梵。
“是的,大人。”
巴德利抬了下眉毛,似乎是有些惊奇,眼前的这个罪犯竟然如此爽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他马上想起了自己城主的身份,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么按照法律,我得判你一个绞刑。”
“等等。”伊梵捂着胸口的伤从地上站起来,他浅紫色的双眸在阳光的反射下异常的通透,连瞳孔边的虹膜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我确实杀死了您的手下,但那都是因为他假借您的命令,包围了我们的村子。”
“假借?”巴德利刚要反驳,这命令确确实实是由他发出时,伊梵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当然了,帝国法律里明确规定当灾难来临时,国家绝不会抛弃名下的每一位公民,这可是百年前雷诺大帝亲自下令刻在伊西历恩石柱上的箴言,连意特里安的国王都无法违背,何况是您呢?”
巴德利瞪圆了眼睛,他还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卑贱愚蠢的厄洛斯人竟然还会知道伊西历恩石柱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不过这也使得他终于开始注意起这个胆大包天的囚犯了。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没错,他裸露的手臂上都是或深或浅的鞭痕,还有脸上,也蹭了一些泥土和灰尘,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还沾着不少暗红的血迹,但是巴德利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修长,挺拔,五官精致,有着一双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虽然其中满溢的都是嘲讽和鄙夷。
这种目光他见得多了,却从没见过他那么动人的,简直就像红丝绒盒子里的两颗琉璃石,圆润,透亮,还泛着淡淡的光芒。
不过这样的外貌似乎和普通的意特里安人相去甚远。
一般来说,意特里安人大多是瓦利亚人种,他们的眼睛是蓝色的,头发通常是棕色和褐色,但这个人的眼睛是浅紫色的,头发也是突兀的金色,身材纤细,肤色偏白,更像是北边那些人种的体征。
但这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这一带本就是南北交接的地方,只要越过纽茵河就是以前拉尔迪洛克的领土了,在这样的地方,偶尔有那么一些北方人定居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巴德利给身旁那个拿钥匙的狱卒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上前打开了牢门。
伊梵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得不说,你的舌头很机灵。”巴德利背着手走了进来,他壮硕的体型再配上那身臃肿的衣饰,简直就像一头蠢笨的狗熊,“但这样机灵的舌头要是用的不好,也很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
巴德利一挥手,跟在他后面的那两个卫兵就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扣住了伊梵的臂膀,迫使他跪在地上。
那一瞬间来临的力道几乎扯动全身的痛楚,伊梵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此时巴德利才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伸出手用力扣住伊梵的脑袋,更仔细地端详了起来。他弓着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不时地在眼眶里来回转溜,目光肆无忌惮地逡巡着。
伊梵想要挣扎,但是他身上所能运用的力气实在有限,眼前就连偏过头去躲开那令人作呕的目光都不能够,更何况是挣脱左右两边禁锢自己的力量。
“大人!”
伊梵心头一跳,这是皮靴子的声音。
“什么事?”巴德利微微侧过头,手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力道,没有给伊梵喘息的机会。
“洛瑞斯提利斯有急件送到,请您务必回去签收。”
巴德利在听到洛瑞斯提利斯的一瞬间就把手从伊梵脑后撤了回来,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伊梵,又看来了看前来通报的皮靴子,最终还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牢房。
皮靴子站在牢门外面,等那些人全部离开之后,邀功一般地冲伊梵微笑。
伊梵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并不吃他这一套。
皮靴子这个人就是这样,在事情变得糟糕的时候及时离开,在事情糟糕透顶之前及时出现,看起来没有一点分寸,又喜欢用他那张能言的舌头从你身上讨点便宜,偶尔还会来点恶作剧,但实际上他却从没有搞砸过任何一件手上的事情。
似乎是很不满意伊梵现在对他的态度,皮靴子用两根指头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把细长勾人的绿眼睛眯成一条缝,半饷,他突然张开双手扒在铁栏杆上意有所指地问道:“嘿,我刚刚去看过琳娜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果然,一听见琳娜的名字,伊梵就完全不是刚才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了,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目光闪烁,睫毛轻轻颤了几下,泄露了心底的担忧。
“小子,你快把她给气疯了,要不是我一再保证很快就会把你在这个鬼地方没出什么大事,说不定她今天就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一间牢房里跟你作伴了。”想起琳娜刚才又生气又心疼的表情,他这个从小孤身一人的流浪汉还有些莫名的心酸,毕竟这些东西他可从来都没拥有过。
“我该和她说一声的。”决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之前,应该和她说一声的。
伊梵脸上的愧疚一览无遗,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和他紧紧相连而无法割舍的,是他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该思考顾虑的,那么,就只有琳娜了,这个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给他温暖和关怀,甚至不惜用生命保护他的如母亲一般的人,
不管怎么说,都不该让她为自己忧心。
皮靴子本来想说:“别傻了,你要是提前和她说了,也就干不了这种蠢事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