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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4 章 楚延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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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雅西把小提琴的琴弦弹断了以后,她已经有半年没有碰过那把琴了。
雅西的那把小提琴是纯手工制作的,琴头的背面用小楷刻下了她的小名,弹琴时,她的拇指恰好可以摸到她的名字。
琴是雅宁送给她的。
雅西快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市里的文博中心听了一场当时名噪一时的小提琴才女曹一丹的演奏会。
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奏会上,母亲惊讶的发现,才四岁的她竟然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听完了整场演出。
离场时,母亲问她:“好听吗?”
她看着偌大的舞台,静静的回答:“真好听。”
“那小西想不想学拉小提琴?”
母亲一直说她小时候就口才好,说话流利,从来不饶舌,有时候还会语出惊人,那天,她是这样回答母亲的。
“妈妈,我刚刚就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学,我要跟台上的那个漂亮阿姨学,长大了我要像她一样,在这里拉给大家听。”
母亲笑她:“阿姨很忙的,明天她就要去国外演出了,所以小西只能换个老师了。”
“妈妈,小西这么聪明,曹阿姨一定会留下来教我。”
母亲感到惊讶:“你怎么知道阿姨姓曹?”
“妈妈,我识字呀,她叫曹阿姨,对吗?”
“我的小西真聪明!”
“我现在就去找曹阿姨,让她教我,等我学会了,我跟她一起演出。”当然,母亲一把抱起她,阻止了她去找那位天才阿姨,因为,就算她真的那么聪明,又怎么能留得住那位阿姨呢。
这一切,都是后来在她学会小提琴后母亲偶然间告诉她的。
那天听完音乐会后,母亲真的为她请了一位小提琴老师,让母亲意外的是,练琴那么辛苦的事,她竟然小小年纪就能坚持,让小提琴老师也大为赞叹。
十年磨一剑,当她代表学校参加全市小学生小提琴比赛时,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开始展露锋芒,但是从小东出事以后,她学琴是为了母亲高兴,比赛是为了讨母亲欢心,一切都是为了母亲。
高中毕业前,母亲跟父亲商量后,决定将她送到国外去,让她的音乐之路有更好的发展和造诣。
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就是父亲作为出国条件要她闯过的第一关。
她根本没有出国的打算,她不会离开赵家,她抗拒一切陌生的环境,但是她不想拒绝母亲。
预赛成绩出来,她的分数名列第一,她独特的演奏风格和音乐才华让当时的评委也为之震撼,评委的肯定让母亲异常激动。
就在准决赛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她决定“毁”了那把小提琴的琴音,神不知鬼不觉的错失这场比赛。
但是在她动手之前,她看到了赵素雅大摇大摆地走进她书房,用剪刀将所有的琴弦一根根剪断。
她震惊之余质问她:“为什么?”
素雅说:“妈妈根本不舍得让你出国。”
第二天清晨,当母亲质问是谁弄坏了她的小提琴时,雅宁取出了一把崭新的小提琴交到她手里,说:“本来我打算等你得奖之后再送给你,现在就当是预祝姐姐成功的礼物吧。”
但最后,她还是拿着新的小提琴退出了那场比赛。
其实雅西不知道,雅宁送给她的那把小提琴根本不是她买的,以她大手大脚的花钱速度,怎么可能攒下那么一大笔钱定做这样一把昂贵的小提琴送她。
雅西手里这把独一无二的小提琴其实是凌书祁交代赵雅宁转送的,条件是,要雅宁替他永远保密。
所以,雅西至今都不知道这把小提琴的真正来历。
三亚回来后,雅西就把小提琴送去了维修,也就在店里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楚延戈。
楚延戈是建筑学院的高材生,和吴以深是称兄道弟的朋友。高中时,他们也是同校的学生,只是不同班而已。在大学时,以深还常常要拉着她一起去见楚延戈。
所以雅西和楚延戈,也算熟识。
楚延戈对乐器并没有兴趣,他会出现在店里,应该是为了他身边的女伴——孙珈艺。
雅西只知道孙珈艺在凌书祁身上用过心,和苏祺也是互看不顺眼。
孙珈艺和苏祺,虽然这两个人也经常找对方麻烦,但孙珈艺和苏祺的性格完全不同。孙珈艺比苏祺更傲慢,但她个性率直,喜怒于色,不会遮遮掩掩,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喜欢光明磊落的挑战。
因为凌书祁的关系,孙珈艺和苏祺没能成为朋友,因为苏祺,孙珈艺也很讨厌她。
不大的店堂内,三个人迎面相遇。
孙珈艺一副吃惊的表情:“楚延戈,你看,这不是赵雅西吗?”
雅西从看到他们时,视线就注意到了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
雅西和楚延戈虽然接触不多,但知道楚延戈一直没有女朋友,也不认识孙珈艺,楚延戈的身边,也从未出现过一个异性朋友。
楚延戈还是像从前一样,见到她,温文尔雅的招呼道:“雅西,好久不见。”
她的回答很轻很轻:“好久不见。”
楚延戈说:“有时间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我还有事。”没有借口,所以这个理由并不充分。
“一顿饭的时间,不会耽误你的事。”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躁,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楚延戈拿走她手里的小提琴就迈开了步子,“我来拿,走吧。”
雅西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是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他和孙珈艺的关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苏祺跟她提过孙珈艺,是孙珈艺告诉了苏祺她跟吴以深的事,现在想来,难怪孙珈艺会知道这么多,这些事看来都是楚延戈说的。楚延戈是吴以深的好哥们,他一定知道她和以深的事,也一定清楚以深的近况。
雅西不明白的是,楚延戈不是一个嘴快的人,就算她和孙珈艺是情侣,也不会随便提及她和以深的事。
孙珈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把这一切告诉了苏祺。
车子很快拐进了一座带有宫殿式气派的楼宇前。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孙珈艺瞧了一眼后视镜下的赵雅西,问楚延戈:“你想干什么?”
“请客吃饭当然要来市里数一数二的酒店。”楚延戈淡定自若的回答,解了安全带后回过头对雅西说,“到了。”
吴宫华府。
楚延戈带她去吃饭的地方就是吴宫华府。
雅西呆呆地坐在车里,直到楚延戈替她打开车门,文质彬彬地请她下车:“只是来吃饭,别担心,以深已经辞职了,你在吴宫见不到他。就算你现在想见以深,我也不会带你去见他。”
吴宫华府的环境堪称酒店业的一奇,但直到父亲告诉她,她才知道这家酒店的董事长是吴以深的父亲。
他们三个人,要了一个小包间。
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凝重,只有餐具间“叮叮当当”碰撞出的清脆声响。
雅西为了掩饰浑身的不自在,一直低着头闷声吃饭,吃得都顶住了胃,还是不停地往嘴里送。
最近,她总是不能冷静下来,做什么事都莽莽撞撞。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胃口这么好。”明明是话里藏针,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的戏谑,仿佛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以前以深硬把你拉出来跟我们见面,每次吃东西都是他千方百计的哄着你吃,后来私底下我还笑他,说你一定是老天派来收拾他的。”
以前——
“楚延戈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后你总要认识他,他很有设计天赋,你们一定聊得来。”
“他管的是‘面子’,我学的是‘里子’,我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不见!”
“‘里子’‘面子’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早晚都得见面,我保证,楚延戈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大才子,好说话、好相处,你一定不会讨厌他。”
她一直听吴以深提起楚延戈的名字,所以在见到楚延戈本人之前,她就对“楚延戈”这三个字已经耳熟能详了。
以深和楚延戈的交情深厚,她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有一种“无话不谈”叫信任,有一种“信任”叫知己。
吴以深那样真诚的要她见一见他的好兄弟,她后来戏谑说:“既然你把他说的那么好,我想我没理由会‘讨厌’他,可是万一,我是说要是万一我真的很喜欢他,最后‘喜欢’上了他,你怎么办?”
以深恨严肃的批评她:“楚延戈不喜欢花痴。”
他的自信一向爆棚:“再说,我可比楚延戈优秀多了,你要是看上他,甩了我,你那么大双眼睛就白长在脸上了。”
她最后答应陪他一起露脸,她笑容满面的告诉吴以深:“我会把你刚才那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楚延戈。”
楚延戈确实和以深说的一样,毫不夸张,以深那么优秀,他的朋友一定也都是人中龙凤。
以前,以深在他那些朋友面前,也一样毫不避讳的夸她聪明,赞她漂亮,常常弄的她尴尬不已,他却乐此不疲,更加放肆的戏弄她。
这些往事,已经一去不返。
这些画面,已经成了记忆。
以前的事,她和以深的事,是她现在最怕被人翻出来反反复复品味的。
一筷子细腻的鳕鱼,入口后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雅西突然意识到自己吃了很多东西,食物已经顶到了喉咙口,她想喝点饮料伴着食物咽下去。
哪知,嘴里的东西想下到喉咙口,反而勾起了食道里所有食物的一阵翻腾,它们集体抗议着要离开她的食道,全都涌了上来。
“唔!”
在吐出来之前,雅西捂着嘴,顾不得两个人吃惊的表情,在下一次吐意上来前,站起来说:“对不起。”就匆匆跑进了洗手间。
她是多么狼狈,差一点就没能忍住眼泪。
因为她的欺骗,她的绝情,吴以深真的不再见她了。他追到了三亚,最后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楚延戈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现在该有多么讨厌她,他却不跟她撕破脸,还要请她吃饭,装作和从前一样,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宁愿楚延戈跟她撕破脸,指着她鼻子骂她无情无义,也比像现在这样分分秒秒地折磨着她要来的痛快。
大约十分钟后,雅西才鼓起勇气走出洗手间,离开了吴宫华府。
越是想逃,越是逃不掉。
她前脚刚跨出酒店的大门,后脚就有人追了出来。
“赵雅西!”那人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喊,“等一下!”
脚下停了两秒,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身后的人就追了上来,挡在了她前面。
“赵小姐走这么急,是急着去约会吗?”肖晓满脸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却怪里怪气。
肖晓是吴以深的大嫂,从前就不喜欢她,现在更没有理由喜欢她。
雅西瞥了她一眼,抬脚想从她身边走过去。
“赵小姐一向都这么没礼貌吗?”
“我跟你没有话可以说。”
肖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愤怒的指责道:“赵雅西,你凭什么这样目中无人?把以深当傻瓜一样耍的团团转,你凭什么这样做?”
“你硬要这么认为,我就接受你的指责。”
“哈!你!”
雅西无意间瞥到了肖晓眼底的愤恨,竟辩解了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
肖晓一扬手,狠狠地落在了雅西的左脸颊上。
她的愤怒到了极点:“以深为了你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你到底哪里值得他这样爱你?他为了要娶你,都可以把他的股份全部转到赵翰林的名下,他疯了一样的爱你,你却到头来甩了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对得起他?”
雅西忍受着肖晓那一巴掌带给她的疼痛和羞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狼狈不堪,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吭地接受了所有的指责和痛骂。
“你把以深迷得神魂颠倒,这还不算,他既然都能为你放弃一切,你为什么还不知足,甚至还去伤害他?你说,以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凌书祁?赵雅西,你有心吗,和以深分手后就这么着急地投进别人的怀抱,才多久,手上就又戴上了一枚戒指,原来婚姻在你眼里这般儿戏?又或者,赵翰林觉得凌家有钱,所以又让你去勾引凌书祁?”
雅西无法忍受任何一个人当着她的面侮辱她的父亲:“肖晓!”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她紧抿着唇,冷冷地抬起头,声音也冷到了冰点:“我没有要求吴以深为我做任何事,我父亲也没有在股份转让书上签字,你没有资格评论我的父亲。”
肖晓不屑的冷笑一声:“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叫‘有其女必有其父’吗?”
“如果我和吴以深分手就要遭到你们的羞辱,我庆幸没有嫁进你们吴家。”
肖晓狠狠瞪着她,气得连一个“你”字都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雅西说:“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现在我已经和吴以深分手了,你又何苦咄咄逼人,难道只能吴以深甩了我,就不能我不要他,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没错,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巴不得你们早点分手,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以深。”
“肖晓,你姓肖,我姓赵,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要觉得我欠了你们吴家。除了以深,我谁也不欠。”雅西扔下这样一句话后,抛下一脸惊愕的肖晓,一路跑出了吴宫华府。
从吴宫华府跑出来,她一刻都没有停下,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跑,拼命地跑,当针刺般冰冷的寒风带走她脸颊的温度,她才发现有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那一丝刺痛的温暖,一下子抽走了她双脚的力气。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再也收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