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月鲜花满江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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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陆小凤表示，他有一名为花满楼的友人。
这是个听起来就风雅温润的名字，乍一接触感觉到很有几分万花雅士的品格，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据陆小凤的说辞，此人非常之有钱。
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李陌不清楚，但“买下包括你的玉佩在内的一身行头都没问题”是他的原话。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手上的鹿骨扳指是御赐的？
李陌只觉得心底呵呵过了一排小黄鸡，那一刻她唯一的感触就是，这陆小凤简直就是个坑人的赔钱货！
当然，若是单论皮囊的话，这是个很有本钱的男人——他长了一张七秀的姐妹们见了就想提剑冲上去削一顿的风流面孔，唇上的两道眉毛修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位置不对，简直能让人认为那是两条眉毛。
所以这个坑人和赔钱当然不是指脸，而是指性格——她就没见过哪个人卖起朋友来这么痛快，居然能领着一个陌生人直接上门去兑钱的！
虽然自己这么说自己很不好，但领着一个不明人士直接登门拜访真的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反正要是她敢把一个不明底细的人领到天策府去提钱的话，师父至少能揪着她在演武场操|练一个月，连小七姑娘都救不了她。
最重要的是身为一个爱国爱民的天策，她不能眼看着一个百姓在犯蠢的二货路上一路狂奔到底！
所以她不由得质疑道：“你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看对方一脸不明所以的茫然样，李陌表示非常之痛心，“把一个陌生人随便带到朋友面前，万一我见财起意把她杀了，你不是共犯？再说你既不知我姓氏名谁也不知我家在何方户籍何处，你更不知道我的目的来路性格武艺，万一我的目的就是杀了那姑娘你岂不是犯了大错！”
“姓氏名谁……你不是说了你叫李陌吗？”陆小凤不禁喃喃，“再有，花满楼他不是姑娘……”
“我说你就信吗？行走江湖怎么能一点戒心都没有？！”李陌一竖眉毛，骂完了才意识到他下半句话，不由得一愣，“……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起那么漂亮的名字是要做甚！想到自己这个别称是田间小路的名字，李陌有一种糊他一脸血的冲动！
“当然不是姑娘。”他疯了才会带着一个姑娘去见另一个姑娘提钱，“花满楼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而且是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
被人骂了一通之后，本来看起来几乎要奄奄一息的陆小凤忽然就笑了，而且笑得还特别开心，让李陌觉得他的脑子可能是坏掉了。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你说这话我反而一点都不怕了。”他摸摸胡子道，“你肯定是个一点都没调查过花满楼的人，否则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他看着李陌依然满脸疑惑的表情，又道，“你要真是想害他，肯定就不会通过我来搭线，直接去找他下手反而要快得多。”
他看李陌一脸“你在和我开玩笑”的表情，笑得更加开心，道：“况且像姑娘这么正气凛然的人，定然是不会在背后下黑手的宵小之徒，这点我总是不会看错的。”
那是，我大天策府除了师父长得流氓了点，个顶个都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好汉子！只要圣人一声令下杀人越货拦路抢劫砸锅卖铁无一不通！……好像哪里不大对？
总而言之，男子，有钱，还有一个如此风雅的名字，李陌下意识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长发飘飘温润如玉的弃治花的美好形象，然后上面打着标签“富豪·真品·有成就”。
但到了目的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扬州百花楼。
这座小楼便如同那牌匾上的名字所表示的那样，鲜花满开，四下飘香。
走下马车的时候，李陌才发现陆小凤那句“直接找他下手快得多”可能还真不是在玩笑，因为这名为百花楼的民房虽然坐落在闹市的繁华地段，却楼门大敞、无人看守。
要是像有名的唐家堡那样机关遍地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楼里连机关都没有——什么？她怎么知道的？
没看到陆小凤就那么直勾勾地冲进去了吗！
“不用怕，这里没有机关，随便进。”大约是这一刻李陌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又或许是她站在门口迟疑的样子让人关心，走在前面的陆小凤转过头来，对她解释道，“花满楼和我不一样，他是个顶顶的好人，这百花楼的门就从来都没关过，为的就是随时能够帮助有困难的人。”
“……”这人是大爱苍生的佛门大师吗？
李陌真心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三观完全相悖的奇人，她跟在陆小凤身后摸索着走进小楼，对周围一片黑灯瞎火的状况很是不解：“你确定真的有人吗？这里明明连灯都没点！”
他们在马车上坐了三个时辰，到达扬州时已经是戌正时分，整条街道都灯火通明，唯有这小楼却是漆黑一片，总让她觉得哪里会蹦出一只机甲汉唐来。
“是我疏忽了。”那边的陆小凤一边避开桌椅一边叹气，“他这人是用不到灯的，所以一般除非来客，这里也是从来不会点灯的。”
……所以这人不仅大爱苍生还有心眼可观天下是吗？
“为什么用不到——谁？！”
“——自是因为，花某是个瞎子。”
同她的质问一刻响起的，是某个人云淡风轻的声音。
李陌长年出入沙场、行走江湖，养成了一种随时随地对周围的一切都会保持警戒的习惯。
所以在感觉到有人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提枪做出个“穿”的起手式来，但握拳的时候没感到丝毫的重量让她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属于她的江湖。
这里是淮南扬州百花楼，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地盘。
那站在楼梯上的人是谁，在这一刻不言而喻。
“你会带着人来我这百花楼，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杏衫折扇的公子走下楼梯，对着陆小凤笑道，“似乎你身边的姑娘每一次都不同，这一位是？”
虽然自言眼盲，但他走下楼梯的动作十分平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这是个很温柔的美人——真的是个美人！
杏衫大袖，银簪固发，唇畔的浅笑平和温润得像是天边缱绻的云。他身上有一种文生儒士独有的书卷气息，就像是锦绣的画中裁下来的最为安宁的一角，让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一种安详静谧。
而他的那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似乎在闪着熠熠的光。
这样的人只需要立在那里，本身便是一道美好的风景画。
“这位是李陌。不过我建议你别叫她姑娘，否则搞不好一会儿她会说自己实际上叫李哥哥。”
陆小凤说不上是不是苦笑，说完这话后他觉得后面过于安静了，回过头就看到李陌用一种很 是……很是玄妙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打量着花满楼。
那目光怎么说呢……反正不是思春少女见到心上人的羞涩，反倒让陆小凤觉得她想表达的是“好大一只金元宝！会动的！快来捡！”之类的中心思想。
实际上陆小凤猜对了一半——因为花满楼刚才的那一句话，现下李陌的心底很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哪里是长发飘飘气质花，这个分明是温柔寡言大庄花！……啊不对，大庄主！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庄花……庄主大人也忒朴素了点——那一身毫无装饰的行头哪点能看出来是个富豪！
——不用你像二少爷一样在衣服上挂满了金钱，但你至少绣朵花行吗？
思及如此，她不由得向身边的陆小凤求证：“你确定他真的能买下我整个人？”
“我之前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等下，这便是你想问的？”陆小凤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用眼神很好地表达了“你不该是这个反应”的内涵，“你没有别的话要说？”
别的话？
李陌想了一下，然后立刻顿悟，上前一步对花满楼一抱拳，道：“在下李陌，幸会。”
“原来是李陌姑……”他大约是想说“姑娘”，但可能思及友人上一刻的忠告，于是最后的话便顿了一下，旋即温言道：“在下花满楼，幸会。”
看着两个互相幸会的人，陆小凤差点憋出内伤来。
他发现李陌是真的一点都不奇怪花满楼的那双眼睛——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好吗？
并不是说他希望自己的好友被人质问这个唯一的弱点，而是李陌那坦坦荡荡的表情反而让人觉得莫名，毕竟连他都会时不时地惊讶一下，觉得花满楼其实是个双眼完好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李陌曾有一段时间最想做的事就是转投藏剑山庄大庄主门下，在被李承恩虐惨了的那段时间里，她觉得沉默寡言眼盲心不盲的庄花大人是那坑爹的江湖里唯一的良心！
所以眼盲这两个字，在李陌心底就等同于“心开天籁，抱剑观花”这样的美好形象——而百花楼中的花满楼，显然是非常符合这一描述。
因为陆小凤完全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寒暄，然后在心底纳闷这一切十分地不合常理。
有人对他的眼盲毫不在意，花满楼当然也不可能上去逼问“你为何毫不奇怪”，他只是如平日一样笑着，问道：“李……阁下特意来我这百花楼，可是有什么事情，是花某能帮忙的？”
他可能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李陌，所以干脆模糊了称谓，笼统地称为“阁下”。
对于花满楼的疑问，李陌自己也想了好一会，然后眼神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觉得自己心底有一种“要被坑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听到李陌诚实地道：“陆小凤说带我来见富豪。”
花满楼：“……”
陆小凤：“……”卧槽！
——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出卖队友！
“看富豪？”哪怕是花满楼，在此刻也显示出一种真切的惊讶来，他转向陆小凤的方向，不解道：“你在说我？”
“……”呵呵呵呵呵呵呵。
陆小凤强迫自己笑出来而不是哭出来，他用眼神示意李陌“大爷拜托了你先闭嘴吧”，然后面向花满楼补救自己的失误：“我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
“生日？”花满楼只觉得自己越发地疑惑，“可是如今，距我的生辰还有月余。”
——兄弟你别这么坑朋友行吗？！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交友不慎，这一刻手里的这块玉佩不是烫手，而是干脆把他整个人都烤焦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把玉佩塞到花满楼手里：“……先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个给你，你先摸摸看。”
虽然疑惑，但花满楼还是依言照做。
他的手指沿着玉佩的纹路缓缓而下，仔仔细细地抚过螭虎纹的每一道须鳞，甚至将那玉佩拿到鼻下嗅了嗅，又在耳边敲了敲，神色显得很是凝重。
“这似乎……不是本朝工艺。”他放下玉佩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摸起来当是块好玉，我看不到颜色，但若是上等的无瑕羊脂玉，担得起价值连城这四个字。”
花满楼说是价值连城，那就一定是价值连城。
陆小凤道：“它确实是上等而且无瑕，你估个价。”
“至少二十五万两。”他敲定了一个旁人听起来绝对是天方夜谭的价格，然后有点惊讶地问道，“你拿这个来，是要送我？”
陆小凤不得不表示富豪你想多了：“不，你的礼物不是这个……这个是、是……”
到底要怎么形容这块玉佩引出来的前尘往事？他往李陌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这姑娘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洗耳恭听完全交给自己的模样，陆小凤登时觉得压力好大。
“花满楼，我记得你家的产业里除了钱庄，好像还有当铺？”
“有是有的，你想要做什么？”花满楼拿着玉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要当了它？”
我这种土鳖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小凤下意识地便去看李陌。
在一旁听着的李陌表示：“呵呵。”
——谁来告诉她二十五万两是怎么个概念！二十万缗吗？
……所以，这大概是一笔不那么容易达成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月鲜花满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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