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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云窗雾阁庭院深 ...

  •   统计下,如果我把作者有话要说放在上面,有多少人看不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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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来的一路上,花家的这位五公子身体力行,通过行事的每一个细节向李陌诠释了何为富埒陶白。
      或许非上房不宿便是普通有钱人家也是寻常,非珍馐不用或许不过是口味挑剔,但一个人如若茶非明前不品,酒非陈酿不饮,玉非无瑕不赏,那他哪怕不是出身陶猗之家,也定然是鸿商富贾,富埒王侯。
      花家定然是大富之家,而且恐怕富了不止一代——一个人的身家素养通过其为人处世便可窥得一二,且不说花满楼君子端方、抱玉握珠,便是看似不拘小节的花满轩,这几日相处下来也能看出是个进退有度、贤良方正的君子,恐怕花家其余兄弟也都各有过人之处。
      这样两个才貌双全的人物莫要说是普通江湖人家,甚至不是暴富的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花家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家财万贯、胸罗锦绣且底蕴丰厚非一朝发迹,又在江湖中声名显赫……谁能来告诉她,她这到底是交了个什么朋友?
      眼看着杭州愈发近了,李陌感觉自己实在是有点虚。
      她到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当年身为李承恩唯一的爱徒,她好歹也是个纡佩金紫、进过朝堂的从四品将军,但问题是大明宫里雕梁画栋同友人家里画卵雕薪是两个概念,而圣人富有四海又同花家资藉豪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这花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家里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她这样贸贸然跑去拜寿是否不妥……这些问题李陌憋了一路也没能找到机会开口,花满轩是不好问,花满楼是不能问——她现在看都不敢看他。
      身为一个节操不大够的狼崽子,李陌表示手贱有时候其实是一种常态,但花满楼毕竟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群神经病,调戏完了可以挽袖子开战输的没人权——万一她一不小心连着中衣再扒一次,毁了人家清誉那多不好啊。

      于是这些问题便憋了一整路。
      这样下来便彻底无事可做,而一路旅途上下花满轩负责了十成十,李陌每天需要做的便是吃和睡还不用付钱,最多在马车上闲来无事看他们兄弟二人品茗手谈,最后终于到了杭州地界时得出两个结论——这兄弟二人的棋力都不及师父,比起茶来还是酒更好喝。
      “唔,那前面便是毓秀山庄了。”挑开的帷幔漏进些许窗外的暖阳,花满轩被照得眯起眼睛,遥遥指着远处的一大片建筑道,“这一处虽不及桃花堡那般精致,但胜在地广林茂,也算值得一看。”
      他对李陌笑一笑——这个人笑起来时颇有些三分风流的眼睛便十分柔和,有种同花满楼无比相似的温文尔雅,一边道:“不过这附近有孟河灯会,如今恰逢丰年便格外隆重,从家父寿辰当  日一直持续到中秋时分,杭州匠人多手巧,倒是十分值得一去。”
      中秋啊……
      听他这样说起,李陌才恍然意识到如今已是八月初八,再过不久,便是观潮赏月的好时候。
      她想了想,放下当做消遣的野史话本,掀开帷幔朝着花满轩指的地方远远看过去——
      ……她只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逃跑呢。
      花满轩口中这处“不及桃花堡”的毓秀山庄,倒真是他说的那般“地广林茂”,即便这样远看也仿佛没有边际一般,茂林修竹,庭院深深,古雅的双重檐式建筑隐藏在郁郁葱葱的翠色中,丹楹刻桷、飞阁流丹,脊上戗兽栩栩如生,屋上琉璃翠瓦色如仲夏郁林。
      彼时艳阳高照,日光晴好,山庄仿佛织进了梦一般绚烂的金光里,格外是一派碧瓦朱甍的世家气派。
      可李陌只恨自己之前瞎得不够彻底,而今只能默默放下帷幔来拯救自己这双狗眼,而今她赞许的微笑下是想要咆哮的深切感受——
      花满楼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别庄建得这么气派真的好嘛!走三戗兽也便算了,双重檐什么的作为一任商贩难道真的不会逾制不会被今上满门抄斩以儆效尤嘛!
      说起来她之前就觉得好奇怪了,这地方的圣人是不是存在感太过薄弱太不被江湖放在眼里了啊!啊!!啊!!!
      虽然面上不显,但李陌憋得肠子都快青了,这时马车放缓速度终于缓缓停下,花满轩第一个走下去,然后掀着帷幔对李陌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下车的时候,李陌很认真地琢磨着如果眼下去把车夫踹下去抢了马能不能成功逃跑,这时有人从山庄走出来,对着花满楼兄弟二人笑道:“还以为五童你们要晚上才会到,看起来老三这次是失算了。”
      走出来的这人同花满楼并不很像,看起来也略有一些年纪,身上的书卷气息比起花满楼还要厚重几分,一身荼白地四出忍冬纹织锦华服居然也穿出了书生的儒雅。
      待那人走近站定了,第一时间便对李陌拱手道:“英姿勃发,一表人才,想来这位必定是李姑娘无疑。”他看一眼花满楼,然后继续笑道,“在下花满城,虚长几岁,在家排行第一,在此先谢过姑娘钱庄一案的助力。”
      又、又来了。
      根据花满楼的排行,这家最少也有兄弟七人,再加上这花家一双父母,难不成统共要夸她八次,再谢她八次不成?
      李陌想着就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如今也不能对人直说你家人太多了可不要一一谢我,眼下她只是抱拳道:“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但不得前辈一个谢字。”
      “姑娘的举手之劳,便是花家的救命之恩。”花满城颔首微笑,“想来一路颠簸十分疲惫,不过眼下要劳烦姑娘先随我去见家父。”
      不累,一点不累,这一路上的客栈就没有你们家老五没进去过的……想起这一路经历李陌就想要仇富,不过她也实在没有时间仇多久,花满城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后在一间主屋外面停下,对她笑道:“到了。”
      ……为什么这么快便到了呢,这时间和你们家的面积不成正比啊。
      李陌表示自己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奈何对方根本不给她思考时间,直接上去略扣了扣门,道:“爹,李姑娘同五童七童到了。”
      通报的时候居然还把自己放在了前面……李陌僵硬地看着房门打开,屋里正上首坐着鹤发白须的长者,一身深赭色瑞鹿团花纹锦衣,面色红润、目光如炬,定是眼下大寿的花老爷无疑。
      至于他身边排开站着的兄弟几人,李陌表示自己已经瞎了所以分辨不出那都是些什么料子的衣服。
      反正不是她这种穷人穿的夏布。
      李陌走进房间后向那位老者俯身拱手道:“晚辈李陌,见过花伯父。”
      然后她抱拳同其余几人一一示意,只是不清楚名字辈分也不大好开口称呼。
      而见到李陌之后,花老爷从坐上起身,打量她一番之后笑道:“英姿飒爽、兰芝玉树,不错,不错,同楼儿说得一样,芳兰竟体,是个好孩子。”
      楼儿是……花满楼?
      李陌又发现了一种对花满楼的全新的称呼,然后见花老爷抚着胡须,一派慈祥地拱手:“老朽花如令,在此多谢姑娘钱庄之恩。”
      不仅是花老爷这样说,这次他身后的一众人也一一言谢,言语间李陌总算是弄清了那一众玉树临风的公子们的名字,根据一串介绍下来,花家满字辈的排行当是“城阙庭榭轩阁楼”……也就是说花满楼是最小的一个。
      恩,这些名字真是文雅得不要不要的。
      口头言谢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花老爷令人拿来一只六寸见方檀木雕花的盒子,无比郑重地道:“一点薄礼不成谢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被人谢到这个程度,李陌觉得自己简直想哭,不过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反而只能笑着推辞:“钱庄一案在下不过是助力,比不得陆公子的鼎力相助,实在担不得前辈如此重谢。况且在下亦受花满楼照顾良多,无颜担此重谢……”
      这次倒没有人在她说“受花满楼照顾良多”时看过来——因为她本便是这一屋子人的视线焦点,只觉得自己都要被目光给烫糊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花如令严肃道,“楼儿照顾朋友是一回事,老朽的心意又是一回事,姑娘可万万不要嫌弃。”
      “李姑娘便不要推辞了。”同花满楼最为相似的花三……仿佛是叫花满庭的,也是开口劝道,“这点薄礼不过一点心意,姑娘再推辞下去,爹下次便真的要带重礼上门了。”
      这样一看不收大概是不大可能的,花家算上花满楼有八个战力,这要轮番劝下来李陌非死得只剩下血皮。于是她只能接过礼物,然后捧着人生的第一笔贿赂鞠躬道:“如此,在下便厚颜收下了。”
      见她终于收了礼物,花如令笑得更慈祥道:“这一路奔波也是很累的,贤侄不如先休息一晚,余下的事情明日再说。”他对花满楼示意道:“既然你同李姑娘较熟,那楼儿你便再辛苦下,将人带去客房吧。”
      “好。”花满楼居然也并不推辞,而是一口应声下来,然后走到门口对李陌示意道,“这边走。”
      跨出房间的时候,李陌觉得自己背上都要被目光给射穿了。她努力说服自己他们看的都是火龙沥泉枪而已……可惜没能成功。好在目光穿不透房门,而房间里的静默不过片刻,然后就又热闹了起来。
      两个人还没走两步,便听得房内的花满轩道:“爹你不厚道。开口只同李姑娘一人说话便算了,如今连七童也慰问了,竟然不问问我累不累?”
      不待花如令回答,花满庭——听声音大约是大花满庭——便笑道:“七童和李姑娘可能是累的,但你决计不是个会累到自己的人,少来这里骗我们了。”
      “三弟此话有理。大哥去收租子算了几天的账也没喊累,你不过接了客人过来,还坐的是最好的马车,哪里有累的道理?”
      “可我确实并不觉得算账累到哪里去了。”
      被一屋子人合起来反驳,花满轩听了表示他十分委屈。
      “这哪里是骗,你五弟我日夜兼程将贵客带来家里,三哥你不夸奖下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大哥二哥怀疑我,当真是岂有此理!”
      两个人还没有走出几步,是以声音清晰地穿过来,一个字都不含糊。李陌听了只觉得这一家子实在是非常活泼,仿佛全家的稳重都集中在了花满楼的身上——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本来走在前面的花满楼忽然停下,示意她在原地稍等,居然又原路折返走了回去。
      “爹,他撒谎。”李陌目瞪口呆地看着花满楼在门口站定,俊逸的侧脸上写满了正经,开口便直戳花五童的要害,“五哥这一路不仅睡遍了上房还吃遍了所有的好馆子,他现在是在诓你呢。”
      房间里有那么片刻的静默,花满楼在一片安静中表情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而后转身走过来,对着李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虽然即便他不这样做,李陌也不可能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她现在已然看傻了。
      待花满楼重新开始带路的时候,花满轩痛心疾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七童,五哥这一路应当待你不薄……”
      “恩。”李陌听屋里有人一本正经地接口,“五哥你定然待自己更不薄。”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得远了,房间里的声音便听不大清楚了,只是那其乐融融的气氛却随着笑声传出来,听着便羡煞旁人。
      那种热闹的氛围,同李陌这边的沉默比起来,实在是非常鲜明。
      这么走着便觉得花家实在是太大了,到客房的这一路过于漫长,这种拉长的沉默显得有些磨人。
      李陌百无聊赖地数着身边路过的柱子,数到第一百五十五根的时候终于听到花满楼开口道:“便是这里了。”
      如释重负便是这个感觉了,李陌看着推开的房门只觉得分外亲切——哪怕这间客房豪得让她睁不开眼。
      走进房间后,她真挚地对门口的花满楼道:“这一路多谢你了,你也早点去歇息才好。”
      “恩。”
      花满楼应声下来,却并没有即刻便走,而是就这样站在房间门口,仿佛在酝酿什么话一般,欲言又止。
      李陌扶着门框,却不能就这样合上,现在后退又显得太过刻意,于是她只能努力将视线焦距在对方头顶温润的束发簪上,防止自己时不时便去回忆对方的中衣。
      话说那中衣也真是金贵得可以——啊呸,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就想要扒下来换钱了。
      “那天……我并非刻意。”花满楼终于开了口,内容却颇有些让人云里雾里,李陌楞是没能听懂他想要表达什么,“但如果唐突了你,我在这里道歉。”
      “唐……唐突是——”她真的是狠狠怔了一下,随后徒然意识到那天花满楼被……之后拉住她的举动,她有点不可意思地看着过去,“你说的是那天——可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你无须道歉。”
      花满楼稍微有些惊讶:“可你这几天仿佛不大开心,也并不大说话,我以为——”
      不,我不说话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因为我差点轻薄了你你可能不开心——李陌神色微妙地看着他:“可是我没有不开心,难道不是你在生气?”
      花满楼露出了个稍显茫然的表情:“你为何会觉得我在生气?”
      ——因为我轻薄了你。
      李陌觉得这对话好像哪里不大对,他们两个的思维仿佛不在同一条线上,虽然确确实实是在谈话,但他们似乎都在说不同的事情,然后微妙地连在了一起而已。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轻薄了彼此……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李陌疲惫地捂住脸:“我觉得我们不要谈这个了……你要是觉得我生气了,给我一壶酒大概就可以了。”
      “酒最好还是不要喝。”花满楼下意识地反驳,微怔之后笑了起来,“不过我们家厨子做的九层糕倒算是一绝,你要不要尝尝?”
      “哦。”李陌完全不抱希望地看着他,“那九层糕可以多吃?”
      “……”花满楼顿了顿,“大约,不可以罢。”
      不能多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花家这么有钱你这么抠门作甚!
      出离愤怒的李陌关上门表示:“我一点都不饿,但你可以给我来一份。”
      被关在门外的花满楼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云窗雾阁庭院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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