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李承恩X小七 当时月下花如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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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是个好地方。
一朝陪都，居天下之中，既承中原大地的恢弘辽阔，又有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北疆的壮丽与南国的妩媚在这里完美地结合，仿佛连地上青砖都带着百年古都的历史遗韵。
洛阳三月花如锦，牡丹尤为天下奇（注）。
三月是牡丹的花期，洛阳牡丹虽不似京师长安中那般盛名于世，却也有着其独有的雍容艳丽，那是不到洛阳的人所无法想象的画面——成百上千的牡丹盛开在阳光下，摇曳在春风里，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花瓣带着惊人的柔软和鲜艳，让人仿佛见到了一江春雪在眼前缓缓融化成春的极致景色。
乐坊里姑娘的腰肢便柔软得仿佛牡丹的花瓣一般，她们身上鹅黄的轻纱在歌舞中飞扬，朦胧绰约得一如月色笼罩下的洛水——因为无法触及，反而让人更加心驰神往。
美艳的舞姬，轻柔的乐曲，沉水香醇和的香气在空气中无声地沉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得让人沉醉，就仿佛午夜时分最甜美的梦魇，让人几乎忍不住就此沉迷其中。
上首的客人呷了一口杯中清茶，仿佛是在回味一般几乎要半阖上眼——却就在那喊一瞬间，异变突生！
伴随着利刃出鞘的清越声响，紧闭的房门伴随着剑光疾闪而四分五裂！激昂的内力扬起金红色的衣衫，门外有人手执双剑俏生生立在那里，她身后是夕阳落下的万道霞光，而她便仿佛是从那暖辉中走出的女子，满身都是梦幻到扎眼的鎏金色。
丝竹之声早已消失不见，被打乱节奏的舞姬们惊骇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而能为她们提供保护的客人却仿佛是愣在了那里，居然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来人大步走进房间，完全无视一干娇柔美人，一边放话道：“出去。”
这话当然不会是对座位上那个巍然不动、红衣银甲的客人说的……舞姬们面面相觑，又看那位高权重的客人完全没有任何阻拦的样子，只能带着满腹惊疑悄悄退了出去。
来人一路行至客人面前，将手中的剑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插，很是愤怒地提着他的领子，喝道：“你躲我作甚！！”
双剑一下就刺穿了脆弱的桌面，垂下来的流苏迎着夕日的余晖，折射出一种仿若透明的美好质感。
李承恩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声音。
他实在是被这人的举动给惊吓到了——这世上能吓到他李承恩的人和事，真的是已经不多了。
他看了一眼穿透了桌面的双剑，又垂眼看了看拎着自己的衣领那双纤细柔白的手，最后他的目光凝固在来人俏丽秀美的脸上，努力地回想上一个除了姐姐之外敢拎他领子的人是谁、以及最后的下场……恩，他的长枪上似乎还沾着那人的血呢。
可惜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实在是不能动手——不仅不能动手，而且还说不过她，这一刻他总算是理解了杨宁见到女人躲着走的心情，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嘲笑对方的不解风情……女人真心不好惹。
呜呼，光阴荏苒，白云苍狗，当真风水轮流转，实在是他奶奶个腿。
李承恩这么想着，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他用一种轻柔的、小心的动作，以防一个不小心掰折了这双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手，口中道：“七姑娘慎行，李某……没有躲你。”
“没有躲我？”
小七瞪着眼睛——老实说她那张俏生生的脸，即使瞪眼也让人感觉不到威胁，至少李承恩觉得天策府的男女将士随便拉一个出来，瞪眼睛的时候都比她吓人多了。
“没有躲我，那我上次去天策府，从后院翻墙出去的是谁？没有躲我，那我上上次去找你，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装不在的是谁？没有躲我，那天策府里只要看到七秀打扮的姑娘骑着马就跑的又是哪个？！”
……原来他做过这么丢脸的事吗？
李承恩委实是不记得了，不过他觉得很久都没见过七姑娘了倒是真的……这样也好，有些话说开了的话，对两个人都好。
领子暂时是救不回来了，他也就由着对方保持着这个姿势，叹气道：“七姑娘，你貌美如花，剑术超绝，这江湖中心悦你者大有人在，何苦追着李某这般无心家室的人不放？”
可对面的小七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道：“李承恩，你睡过的姑娘成十上百，不可计数，大江南北遍布的你红颜知己，这世上再多一个稀罕你的人又能怎样？”
……小姑奶奶我求你了，你说这话的时候至少脸红一下行么？
李承恩从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罪大恶极，但被眼前这个姑娘说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烂得就像五毒潭里面的泥。
然后上面不小心开出七姑娘这么一朵莲花来。
他想了想，又换了个理由道：“李某已经将毕生奉献沙场，实在无心男女之事……”
小七被他直接给气笑了：“无心男女之事，那你跑到青楼乐坊是盖着棉被和人家姑娘纯聊天？”
……七姑娘你又赢了。
两个理由都被人打了回来，李承恩一不小心开始口不择言：“李某实在是庸俗粗鄙之人，以貌取人惯了，七姑娘你长得不和我的心意！”
“外貌究竟有什么重要！”谁知小七居然一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意思，脆生生地回应道，“你长得也不和我的心意呀，可我还不是喜欢你！”
……这是什么形容？！七姑娘你真的喜欢我吗七姑娘！
李承恩这下是真的没辙了！不能动手又说不过她，被她一形容反倒觉得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罄竹难书了这姑娘还是不肯放弃，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畜生——你看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能拒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李承恩正苦恼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卸了手上的力道，他来不及为自己的衣领重获自由而开心，一抬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眼前的小七忽然垂下头去，只露给他一个看起来手感非常不错的漆黑发顶，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中气十足，反而软软糯糯的像是在……伤心。
圣人嗳，这个和曹雪阳完全不同方向彪悍着的姑娘不会哭了吧？！
他虽然风流惯了，但真心没怎么安慰过姑娘，一般情况下都是姑娘在逗他笑……唯一被他安慰过的就是自家的便宜徒儿——可那是个给块肉就能笑起来的小狼崽子，和眼前这一位性质完全不同啊！
他张了好几次嘴，然后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闭上嘴伸出手去，想要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膀——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温柔的动作了。
谁知李承恩的手手伸了一半，便看到对方忽地抬起头来，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又大又圆，却是半分泪水都没有，反而闪亮得像天上的星。
而她说出的话，就像是星星掉下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砸得他整个人头晕眼花。
七姑娘说得是——
“可是我自喜欢我的，你不喜欢你的，你躲我作甚！”
娘嗳！这话题为什么又绕回去了！
英国公大人这一刻真的无计可施，他满肚子的兵法布阵眼下一个也用不上，最后只能随口搪塞道：“如此甚好，七姑娘，我们不如回去再谈？”
“回去谈？”谁料小七听了这话，却是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半路跑掉吧？”
本打算回府便跑路的李承恩张了下嘴，实在没办法违心告诉她自己会乖乖回去被满府催婚。
他的这幅样子，落在小七的眼里便是心虚。小七在江湖行走多年，从来都是个随心而动的张扬性子，眼下见了李承恩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她一怒之下便去拔剑：“你这个人简直——”
“哐”的一声。
她没能将自己的剑拔出来，却反倒带着桌案移动了两步——垂下来的剑穗卡在了桌角，让小七一时间居然动它不得。
“……”
“……”
这个意外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李承恩下意识地开口道：“我早说过兵器上不宜有此等累赘饰物——我是说，七姑娘你要帮忙么？”
“你、你这个呆子——”
小七气结，一怒之下直接踩上桌案，于是便听得一阵唏哩哗啦的声音，桌案在她的内力下几乎整个碎成了渣，她用力过猛踉跄一下，最终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李承恩的错觉，他仿佛听到七姑娘背后的包裹和地面接触发出了什么声音……而摔得七荤八素的小七，显见是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七姑娘，你背后背着的是什么？”
正值气头上的小七看都没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地道：“要你管，你这个烂人！”
“……”烂人·李大将军·承恩觉得自己真心冤枉，但他总归还是个男人，所以最后本着良心提醒道，“不是，我只是刚刚听到了一声挺清脆的……恩……”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里面的东西现在可能不大好了。
小七当即变了脸色，神色惊慌地卸下背上的包裹打开，露出一个青色的盒子来——从李承恩的角度看不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他能看到小七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瞬间转青，她捧着盒子的手指攥得发白，几乎能听到骨节间发出的脆响。
“七姑娘，你——”还好么。
李承恩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因为脸色大变的小七愤怒地扣上盒子，狠狠地向他的怀里一砸，怒然道：“你这人太讨厌了！混蛋！呆子！榆木脑袋不开窍！”
然后她提着剑施展轻功暗香掠影就不见了影子。
“……”
一天之内被怒砸数次的李承恩沉默着打开手里的盒子，结果他看到一盒子碎片。
看材质似乎是刑窑白瓷的……不过这个玩意完整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恩……碎得片数不是很多，似乎补救一下还是可以看出来原形的感觉……
一个时辰之后走出乐坊回到府里，李承恩一点都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个见到小七就卖师父的小叛徒。
他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就看到小狼崽子一步三顿地磨蹭过来，期期艾艾地道：“师父……”
“前几日我房里碎的那个花瓶，是你打的？”
“师父我一定想办法赔给您！给您赔一个邢窑细白瓷，您最喜欢的那种！”李陌第一件事儿就是表忠心，然后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一个人回来的？”
“为师和马一起回来的。”
李承恩将包裹往肩上一扛，对自己的徒儿露齿而笑：“走，我们去演武场。”
李陌大惊：“师父您欺负人！……花瓶的事儿是朱师叔说的和我没关系——等、等等，小七姑娘救我！！”
当晚，小七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颇有些潦草，每笔的转折处都晕开大量的墨渍，这些都足以显示写信之人的心境并不十分平稳。
“……是以瓷器脆而易碎，运输保管须得慎之又慎，故此处附上妥当运管之法聊表谢意……”
小七将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想要蹙眉做出个生气的表情来却失败了，最后只是皱皱鼻子嗔笑道：“那个呆子。”
窗外一轮圆月正好，清辉十里，皎皎似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李承恩X小七 当时月下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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