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镂心骨

18、17

　　凌靖说不清坠落是什么感觉。
　　说不清自己在看到方克明出手拉住他又松手后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他会死。
　　但是没有。
　　说来讽刺，他被警察害了，却被匪徒救了。
　　叶滔把坠楼的他带回来。
　　“兄弟，没事吧？”叶滔的耳朵被打掉一只，用纱布抱着一侧脑袋，显得有些可笑。
　　“没事。”看着朝阳升起，凌靖笑不出。
　　“还可以继续吧？”叶滔能看出凌靖不是之前的凌靖。不是那个能凌厉下手却处处留情、能枪枪都精准却不伤人性命、能邪笑着开出条件却不与他们同流、能运筹帷幄却心余怜悯的凌靖，现在的凌靖更像一个死人。
　　木然的，冷静的，丧失了所有感情的。
　　死人。
　　“可以。”凌靖用死人的语调说着。他确实已死，在方克明放手的时候，在方克明心怀杀意的时候。

　　“大哥，现在怎么办？怎么救二哥？”冠华跑过来，冲叶滔焦急道。
　　“先干完这一票。”叶滔握了握擦伤的手，点燃一支烟，看着不远处的凌靖，“事情过去了，我拼了命也会救你二哥。”
　　冠华顺着叶滔的目光，看到凌靖，“我认识他，他和我一个牢房。他是疯的。”

　　刺目的艳阳，高文山在方克明住的高级公寓门前，看到告示栏的通缉令。
　　整个香港到处都是的通缉令，和上面那个他熟悉的人。
　　根据尹格被捕后的供述，他们团伙有四个人：叶滔，凌靖，他，冠华。
　　凌靖也参与了那一天联排楼的枪战，和方克明狭路相逢。
　　然后跟着叶滔逃出生天。
　　高文山不知道方克明为什么没有跟他说凌靖的事。
　　但是他想方克明也是为他好。
　　他永远记得那晚在港珠大桥的拥抱和那句你不要参与。很温柔。
　　高文山被这种温柔所困惑，几乎忘掉了方克明的强取豪夺。
　　如果，一直保持这种温柔，多好。

　　他看着通缉令。看着凌靖。
　　熟悉又陌生的凌靖。
　　他难过的闭了闭眼，想起凌靖的告诫：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长假。
　　是，也许他真该放个假。
　　这场争斗，是在凌靖和方克明的战场。
　　高文山转过身，走向公寓停车场。

　　黑漆漆的场地没有地灯，只偶尔划过几辆车或黄或白明晃晃的车灯。
　　凌靖潜伏在车后座，安静的等着。
　　他已经发现了。
　　方克明一个人住在这栋高级公寓，没和老婆孩子在一起。
　　这栋公寓他曾靠近过，就在那个他刚出狱的夜晚，他因为关心高文山，而靠近这辆停在高级公寓下的家庭款东风230，然后拨打了高文山的电话，听到了那些不洁的声音。
　　他现在突然明白了。
　　在见到高文山频繁出入那栋公寓，车还停在公寓车库里，然后每夜都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他被遗弃。
　　早就被遗弃。
　　凌靖敏锐的听见摆弄车钥匙的声音近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也近了。
　　他下定了决心。

　　高文山手上无意识的把玩着车钥匙，解除自己车的警报器，上车关好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