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交线》浮世沉录

14、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三）

　　小巷里。
　　两边的居民区亮起了柔和的灯光，不小心打开的窗户隙缝，飘出了家庭饭菜的香味。偶尔有几声轻斥，下班了的父母正在责怪不认真写作业的孩子。电视的响声传来，男播音员的声音依稀可辨出主人正停留在新闻频道。
　　杨丹绞紧十指。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另一个女生的身影迟迟不出现。该不会，是知道自己的用意，不来了吧。或者，被人发现了？杨丹内心闪过一点恐惧，脚步不由自主向后退。心里绕了好几个弯，所有精心的策划现在看来如此不堪一击。一旦被人发现，那么——
　　硬生生的打了几个冷战，一直坚持着的信念潮落般迅速后退。

　　而在巷子的另一个入口。
　　男生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伸手拦住向前奔跑的女生。
　　“欸？”昏黄的路灯下，虽然看不清男生的脸，但是胡纱榆从他身上的校服依稀可以判断出也是新安的学生。
　　男生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故作优雅的甩甩头，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欸？唐少军？”胡纱榆隐约看清男生的脸。致命的桃花眼，发型梳得跟粉头小生一般，不是唐少军是谁。
　　“鲨鱼辣椒，这么晚了去哪啊？”唐少军双眼不停放电，笑得像只无害的绵羊。
　　“有点事情。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胡纱榆对男生挤眉弄眼的表情视而不见。
　　“这个···”男生本来想故意装点神秘说不告诉你，看到女生在路灯下红润的苹果脸，眼神一转，故意胃抽筋一样捂住胸口，表情疼痛的说：“曾经，有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怎么样去珍惜。后来，当她离我越来越远，我才望着她的背影幡然醒悟······”
　　“你这是在跟我告白么？”女生并没有听完男生的长篇大论，直接问出口。
　　“你——”男生心痛的吐血。

　　“杨丹。”晦暗不明的巷口传来一声叫唤。
　　突然背后被拍了一下，杨丹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看见杨清琳，暗自舒了一口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一点不自然，女生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不是在热可可等纱榆么？怎么在这里？”女生并不回答她，用同样的话反问。
　　“我、、、我、、、”好像走不到借口，女生的笑脸维持不住：“我看到她很久都没来，所以在这里等她。”
　　“哼，是吗？是在这里等她，还是在这里看她被欺负？！”女生不理她蹩脚的理由，冷笑出声。
　　“你——”所有的不安被轻易击碎。杨丹心里惶恐：果真被发现了吗？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只要别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被打回原形。那么，自己原本所做出的努力，还会有人看到吗？
　　女生懊悔的想要哭出来。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直接热辣的女生。”唐少军在送女生回家的路上，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边走边感慨。
　　“还不是某人太过直接热情，我不好意思拒绝嘛。既然你想告白，我就替你说啰。”女生摊摊手，神情无辜。
　　“喂，谁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啊。”男生受挫的瞪回去，不满地嘀咕：“既不漂亮，也不温柔。我刚才脑袋秀逗了才会觉得你可爱。”
　　女生对于男生的腹诽毫不在意：“不喜欢我这样的，难道喜欢陈叶叶那样温柔小巧的？”说完绕到男生身后，探出脑袋，神秘地说：“上次你在林荫道告白，我和清琳都看见了哦。”
　　“啊？！”男生肩膀一顿，抓书包带的手势一顿，欲哭无泪道：“小琳她、她看到了啊？”
　　“是啊。”女生眨眨眼睛，在看到男生吞鸡蛋的表情后，恍然大悟：“你、、、你你你、、、该不会喜欢清琳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对纱榆做什么，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今日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好自为之吧！”
　　寂静的小巷传来杨清琳清冷的声音。音波撞到年代久远的墙壁上，弹回几线飘渺的回音。杨清琳一字一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女生抱着头在墙角蹲下来，啜泣出声。
　　杨清琳脚步一顿，轻声叹了一口气。
　　生活太过平静，以至于令活着的一部分人害怕。长期生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迫不及待地想要制造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哪怕因此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有这样卑鄙的想法呢。讨厌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不觉夺走原本属于我们的那一部分。想要用力所有力气抢回来，却对力所不及的自己感到悲哀。潜意识里，更加厌恶的人是自己。
　　可是，无论怎么样，请不要讨厌这样卑微渺小的自己。在太阳的背面，总有看不见的星球的存在，他们自转成形，虽然不被承认，却始终不可否认的存在着。

　　“原来你真的喜欢清琳啊。”光线太过阴暗，看不清男生脸上的表情。但是胡纱榆感觉男生的脸红了。
　　“嗯。”男生微弱的应了一声，与他平时笑嘻嘻的样子大相径庭。
　　女生想着男生平时油嘴滑舌和女生嬉笑的嘴脸，看着现在在面前害羞胆小的男生，气不打一处来：“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好害羞的。”又恨铁不成钢的捶了他一下：“既然喜欢清琳了还和别的女生纠缠不清，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
　　“我、、、小琳、、、她没有接受我。”
　　“啊哈？”还告白了。没有被接受？胡纱榆嗅到八卦的味道还是很兴奋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扯着嗓子对唐少军大吼：“拜托，就你平常这副死样子，要是我我也不会接受好不好？！”
　　被高分贝的声音震晕了，男生没有反应过来。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女生踮起脚尖将手搭在男生的肩膀上，充满义气豪情壮志的说。
　　“啊哈？”这次换男生哭笑不得。
　　我会帮你的。这并不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话。
　　年少的我们总是以别人的爱情作为自己的爱情。一旦有好友谈恋爱，便兴奋地在一旁出谋划策，甚至一度与她们同笑同哭，好像哭肿了眼睛不敢去上课的人是自己。
　　多少年过去，那些逝去的高声欢笑的岁月，那些仓促来不及道再见的离别，那些把对白留成永远的祭奠，终有一天会在你的表情上凝固，和着你哼过的忧伤欢乐的曲调，成为你心绪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