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友人帐)夏目之名》郁遥

26、虚幻之光（二）

　　书桌上摆着几本厚厚的书，笔在摊开的本子上无意识地勾划着，时间在沙沙的笔触中流走。
　　你有一天也会看不到吗？这句话不断在耳边回旋，扩大……
　　“我可不要。”下意识地说出这句，我呆住了。我在说什么呢，那不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吗？一直，一直……不是在等着被解放的一天吗。
　　窗外澄澈的蓝天下，植物散发的浓郁气味，融化在空气中。
　　为什么当我得知有可能会看不见的时候，心里涌出的竟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呢……
　　晚风轻拂，黄昏的霞光映照在水面上，漾起金色的鳞波。
　　男人仍是上次的姿势，她轻轻地挨着他的肩膀。再次来到这里时，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握紧拳头，我想知道……
　　男人在回去的路上又再一次地偶遇了少年，或者应该说少年是在刻意地等待他。
　　明明已经看不到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清的身姿了，为什么，他还要去那片沼泽……

　　暖橙色的光晕模糊了周围的景致，远处传来几声乌啼。
　　“是吗，你也能看到妖怪啊。”他先是惊愕，继而是了然。
　　我点头，“是的，最近邂逅的妖怪告诉我，你以前也看得到。”
　　见到我眼里的期待，他自嘲一笑，“事到如今，一切都像一场梦啊。你觉得辛苦吗？”
　　没等我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很辛苦，因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但是我和一个妖怪走得很近，喜欢上了她。虽然没能说出口，我爱过她。”
　　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声音在微风中渐渐发酵，“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看不到妖怪了，那之后再没见过。虽然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一直没有结婚。但是……”
　　语调一转，他略带轻松地继续说道，“我终于遇上能打心底里深爱的女孩了，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
　　我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为清难过……
　　“三天后我将举行婚礼，之后我就不会再来这里了。”他抬起头释然一笑，这段尘封在心底的秘密也终究要成为过往了。
　　“章史先生。”不远处的公路上，温婉的女人冲这边招手。
　　他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微笑道，“我得走了，那么下次再见吧。”
　　“好。”我怔怔地目送他们离开。
　　“太好了。”如释重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清？”
　　“他找到了自己重要的人了啊，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淡淡一笑。
　　终于……
　　能亲眼看到他幸福，已经足够了。
　　清，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吗。
　　虽然你在微笑，我却听到了你内心深处的悲伤……
　　手上突然的触感让我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反手握上她冰凉的五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平静的梦，那可能是来自清的记忆。
　　一抹绿光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中……
　　他温柔地拉着她的手，放烟花给她看，骑脚踏车带着她在林中穿行，为她戴上一朵娇艳的花……
　　这些回忆如烟火般美丽迷离，却又如此短暂——
　　“萤！”他惊慌地喊道，“你在哪里？萤……我看不到，快出来啊，萤……”
　　沉寂代替了回音，他痛苦地抱住头，喃喃地呼唤，“萤，待在我身边，萤……”
　　看到他绝望的眼神，她心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可是她无能为力，因为他看不见她了，即使她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此后的日子里，男人一如既往地来到那片沼泽，不论刮风下雨。她依然是陪伴在他身边，只是孤零零的影子昭示出他再也看不见的事实。
　　樱花瓣瓣凋谢，没有她在的冬天异常寒冷。“出来啊，你讨厌我了吗……”他紧紧地环住膝盖，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滚落。
　　她摘下面具，颤抖地抱住他，声音抑制不住地呜咽，“喜欢……喜欢啊……”
　　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黑暗中亮起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的萤火，最后融为一点晶莹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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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睁开眼，她的脸近在咫尺，双手与我十指纠缠，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我的脸上。
　　尴尬地低咳一声，“我可不是章史先生哦。”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萤，他是这么称呼你的吧。我看到了，也听到了。”你的记忆。
　　她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渐渐渗出悲哀，“我是萤火虫的妖异，并没有实体，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变回普通萤火虫的样子。”
　　隐匿在黑暗中的斑留神听了片刻，凝重地开口，“我听说那样的话，你将无法变回现在的样子，度过作为虫子的短暂一生就死去。”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就算没有我，那个人也可以欢笑着生活了。”面具掉落的瞬间被绿色的萤火烧为灰烬，恢复面目的她有着一张极为清丽的面孔。
　　“那么至少，哪怕一次也好，想变成虫子的样子去见他。”带着憧憬的幸福，她一点点地飘向半空。
　　我愣愣地看着她化为一只萤火虫，回过神来惊慌地伸手阻拦，“萤，等等。”
　　可是已经迟了，那一抹绿色穿过窗户敞开的一角飞向了天际。
　　“那家伙不会是打算去沼泽那儿吧。”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沼泽里的那个大嘴妖怪虽然不会袭击人，但是会吃萤火虫。”
　　他眯起眼，状似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因为它一直四处乱吃，所以这里的萤火虫才都躲起来了。”

　　漆黑的夜晚，除了风吹树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
　　“萤，你在哪里？”我心急地喊道，突然脚下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痛得脸都扭曲了。
　　“你在干什么？”斑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怒气。这个笨蛋，每次都多管闲事。
　　我委屈，“因为太黑了。”
　　“切，真是急人。”他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化为妖狐，沉声道，“坐上来吧。”
　　有了斑的帮助，搜寻变得轻松。
　　“找到了。”我惊喜地看向沼泽上空，刚要喊出声，水里突然出现大嘴妖怪的身影，它正张着倾盆大口一点点地游近。
　　“住手！”斑猛地俯冲入水中。
　　啪……一个巨浪打来，我霎时被冲到岸边，吃力地睁开眼，“萤呢？”
　　“趁刚才逃了吧。”斑落在我身边，稳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个气味，是别的家伙。”
　　我心有所感地抬头，夜空中飞舞着一只明亮如星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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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母亲真是吓了一跳啊。”男人和女人在田野里悠闲地散着步，时不时地传出几声欢笑。
　　忽然一只萤火虫幽幽飞至跟前，男人一愣，下意识地抬起手。萤火虫轻拍着落下，仿佛一片雪花落地无声。
　　“好漂亮。”女人惊叹。
　　男人亦笑道，“是啊，真的很漂亮，就像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倏然睁大了眼。
　　萤火虫却在此刻飞向了天空，“啊，等一等。”
　　突然一阵风吹来，丛林中飞扬起无数流萤，星星点点的绿光飞向天空，宛如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彩带。
　　这画面如梦似幻，美得惊心动魄，男人和女人的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我重重地倒在护栏上，看着头顶的星空，突然想起那个传说，“受到了沼泽里的萤火虫们的守护，山神和他的恋人进展得还顺利吗？”
　　“天知道，人和妖怪不同，一生可是很短暂的。”想到少年也会如萤火般消逝，斑的心里就有些烦躁。
　　萤，我也有一天会迎来那失去的日子吗。
　　单方面袭来的邂逅与这烦人的每一天，那对我来说将是种解放吗，还是……
　　定定地看向桥下泛着银光的水面，忽然从那里飞出一只萤火虫。我霍然站起，它轻轻地贴过我的耳边，然后飞向遥远的天边。
　　那时，我觉得小小的萤火虫轻声说了什么。但是，我是无法听懂虫子的语言的。
　　再会了，萤。
　　那个人听得明白吗。
　　只有那个人……

　　明朗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教堂里见证了一对新人的诞生。
　　“要幸福哦。”人群微笑着送上祝福，男人和女人甜蜜地相拥在一起。
　　我远远地看着，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
　　走在回去的路上，“明明看得到，却什么都没法为她做，真的很痛苦呢。”想到萤，我心情有些低落。
　　斑不满地哼哼，“你是傻瓜吗？又没有为她做什么的义务。”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妖怪和人类毕竟是不同的，但是……
　　“我话先说在前头，夏目。”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眸闪着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即使你看不到了，我在没拿到友人帐之前，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会一直纠缠着你，直到……
　　即使有一天妖怪从我眼中消失……
　　我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这些邂逅的回忆，却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他被我看得一阵不自然，我轻笑，“那么你就好好当我的保镖吧，我们约好了。”
　　哪怕一丁点，也绝对不会消失。
　　银色的短发微微吹拂，金色的阳光被收入茶色的眼眸里，少年的身形与这个宁静的午后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