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录》子蝉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笨重的防盗门沉闷地作响，按开客厅里的灯，照出空荡荡的一屋寥落。展昭叹了口气，看来赵祯还没回来，这段日子他似乎特别忙，想必就是为了和曹家的事吧。气恼他竟和自己只字未提，展昭将袋中一整斤的豌豆尖一鼓脑倒入菜盆。水细细地流着，虽已近清明，但水依旧凉得浸入指尖，熟练地将老叶摘去，一斤菜也只剩了六两，不禁摇了摇头，果然不该心不在焉地挑豌豆尖的，曹昕一番话，到底还是拨动了自己。

　　拿着簸箕抖了抖，电话却不识时务地响起了。展昭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电话一看，是赵祯。

　　“展昭啊，我临时有应酬，要晚些回家了。”

　　“嗯。”展昭觉得心一沉，淡淡应了声。

　　“怎么，不高兴了？”听出了展昭的不悦，赵祯笑道：“别这样，你先自己吃着，我尽量早点回来。”

　　“嗯，你胃不好，少喝酒，别没人管就肆无忌惮，该忌的还是忌着些。”展昭嘱咐了一番，也不是他想啰嗦，谁叫赵祯这胃病就是应酬吃出来的呢。

　　“行了行了，都听你的。”赵祯不由笑了起来，别人说起自己都嫌烦，惟独展昭说着便是这般悦耳。心底一软，柔柔道了句：“别先睡，等着我。”

　　展昭放下电话，一个人在家，顿时泄了做饭的动力。天已渐渐暗淡，这时的灯最显昏黑，怎么也觉得不够亮堂，照在纹理交错的大理石地面上，越发冷清。泡了杯茶，总算有些热气，想着赵祯曾无数次这样等着自己，展昭低下头，抿了口茶，清苦中透出沁人的香气。

　　不料电话又响了，接起来，一片嘈杂声中爆发出一声大吼，“展昭吗，有空来枫丹么，白总请客，大家都到了，就差你。”

　　展昭下意识将话筒拿远了些：“我有些不舒服……”

　　“白总，展特助说他有些不舒服。”

　　“少来这一套。”突然电话一头传来白玉堂的声音：“出来喝几杯。”

　　其实展昭并未撒谎，他确实着了些凉，头隐隐作痛。但想着自己至少还要在公司工作三年，这类的应酬少不了，也不能次次不去，于是勉强点点头：“我马上就来。”

　　枫丹是陷空附近的一个声色之地，同事聚会常在那里。展昭到时，一群人已喝开了，灯闪得展昭一阵眩晕。应付了几杯，头越发沉了，斜靠在远离吧台的沙发边，微微合着眼。白玉堂见展昭懒懒的，撑着头，眉头微微锁起，看不清面色，于是挨着他坐下，“怎么，不胜酒力？”

　　灯色昏蓝，周围嘈杂得很，展昭睁开眼，笑了笑，微微摇摇头。望着展昭浅浅的笑容，白玉堂心里一悸，眼前这人，哪怕在如此的嘈杂纷闹之中，也透出沁人心脾的静谧。

　　觉得白玉堂靠得过近，展昭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突然头晕眼花，身子往后一倒。

　　“你没事吧。”白玉堂忙扯住展昭，一缕极淡的清香从展昭颈窝传入，恍惚还带着暖暖的体温，竟生出一丝咬上去的欲望，如此想着，慢慢俯下身，只觉得心跳又不正常起来。

　　“大概是感冒了，我回办公室吃点药。”展昭推开白玉堂，匆匆站起身，往外走去。

　　白玉堂没有送他，只默默地看着展昭出了门，隐约在都市斑斓的夜色下，心里空荡荡的，哎，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到办公室，才觉得酒的后劲上来了，头昏得厉害，想来是不能开车了。昏昏沉沉地走到了浴室，想起方才白玉堂的动作，怎么觉得他是想要吻自己，是太多心了吗？一定是了。洗完澡，热气出皮肤里散出，舒服了许多。心道等酒劲过了再回家吧，于是往沙发上一歪，没想到，这一躺，竟是睡着了。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展昭惊醒，展昭迷糊地睁开眼，揉了揉，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办公室，打开门，竟是赵祯站在门外——满面怒容。

　　“你做什么？手机放家里，办公室电话也不接，我还是从你手机里打电话给你们老总才知道你在办公室。”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哎哟，好大的怨气。

　　展昭一怔，轻轻拍了拍头：“办公室电话我做了呼叫转移……”

　　“……”赵祯翻了个白眼，见展昭自知理亏的低下眉，心头一动，一把拉过展昭，将他狠狠扣在怀里：“你想吓死我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声音从愤怒渐渐转为轻柔，看展昭脸色不大好，想起白玉堂说的他似乎还有些感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没发烧：“感冒好点了吗，吃药没，你也是，感冒还去喝酒。”

　　“没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走丢，也会照顾自己。”展昭见赵祯如此紧张，想他定是忧着赵曹两家的事，恼他不和自己说，于是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很没良心补了句。

　　“你……”赵祯半晌说不出话，被展昭这看似无所谓的淡漠噎得着实难受，可瞧见他眼角露出疲惫之色时，心里的怒气又没了影，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搂住他。

　　展昭全身乏力，也顾不得与赵祯生气，只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的肩，任他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拨弄，痒酥酥的。

　　“你们公司倒想得挺周到的，还有卧室……”耳边软软的呢喃，带着温湿的气息，直到亲吻从耳垂滑下，展昭才睁开眼，警惕道：“你想干嘛。”

　　“叫你再不能因公废私。”赵祯笑着将展昭压在身下，沙发一阵起伏，闷闷作响。

　　“喂……”展昭一时间大脑短路，不知该说些甚。

　　“想在这儿要你，叫你工作的时候也不能忘掉我，不然我会嫉妒死的。”赵祯解开展昭的外套，将它往办公桌上一抛，啪的一声。

　　“胡闹，起来，给我起来，放开我……不许在这里……嗯……”展昭不禁惊惶起来，偏偏本就乏力的身体又被赵祯缠绵而热切的亲吻逗弄得越发软了，怎么也挣不脱。

　　“你今天就别想逃了。”赵祯咧开嘴，故意露出邪邪的笑意。

　　“混蛋……别……嗯……嗯……” 仰起头，正好瞥见门还虚了条缝，“门……把门关好……。”

　　不耐烦地将门锁好，转身将展昭抱起，放在那不算大的床上……

　　砰~，门被一下关下，随即响起锁别上的声音。心砰砰地狂跳，白玉堂背靠着墙根，面色忽白忽红，久久不能动作……不敢去靠近，却又生出种破门而入的冲动。

　　酒会散后，白玉堂回到家中，正要睡觉，手机却不识时务地响了，拿起一看，竟是展昭的号码，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麻烦，慌忙接起，没想到却是赵祯，电话里说展昭都两点了还没回家，办公室也没人接，问白玉堂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虽与赵祯说了展昭中途离席，恐怕这会儿还在公司，但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没能在家坐得住，也不顾半夜三更，穿好衣服开上车便往公司冲。

　　只是万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句“你们公司倒想得挺周到的，还有卧室……”，是赵祯的声音，当下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动脚跟。

　　展昭那蕴着三分嗔怪、三分怒气，又压抑着三分情欲的声音从门缝中透出，和着那淡黄色的光晕，白玉堂握着拳，指甲似要将掌心穿透，闭上眼，咬紧牙，生怕自己会冲进去，为什么，几声呻吟会让自己心痛无比，好像穿了一般。

　　隐隐看见展昭的外衣落在办公桌上，耳边满是展昭的声音，脑中流淌过他温柔的笑容，白玉堂松了松拳，觉得那人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能将他抱住。不，为什么？逃似得冲下了楼，钻进车，将自己锁在那狭小的车里，长舒了口气，又猛地发现自己早起了反应，涨得难受。原来自己对他，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吗？十几年，哪怕是萌动的青春期，白玉堂都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想去拥抱一个人。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情？不可能。

　　脑里混乱一片，匆匆忙忙拧了拧钥匙，狠狠一踩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