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卫聂]风雪夜归人》无言独上西楼_

6、第 6 章

　　左右两路，铮然的铁蹄声越来越近。
　　是蒙恬带领的黄金火骑兵。
　　卫庄领着他的流沙占据了前路，微微笑道：“这里，就是你们逃亡的尽头。”
　　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然而被卫庄这么一说，盖聂总觉得有几分戏谑的味道。这种感受就如同很久远以前的冬天一样，他只能看着师弟十分恶劣的把抓来的小松鼠关在笼子里，并且在笼子外面拿匕首吓唬它——它真的只是断粮了出来觅食而已。
　　于是盖聂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将墨家一众护在身后，与流沙遥遥相对。这个时候的墨家诸子比之那只可怜的小松鼠其实好不了多少——端木蓉自从挨了白凤一翎羽到现在还躺着，盗跖为了千机铜盘手臂又受了伤，连高渐离都在先前一战中为了保护荆天明而硬生生的承受了大司命一掌。
　　……唯独漏算了自己其实也是内力尽失中的一员。
　　然而紧接着，是秦军撤退的号角声。
　　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将尽。
　　在远去的铁蹄声里，却听卫庄又不紧不慢地道：“很多人都有他不可逃避的命运，蒙恬不例外，他所效忠的这个帝国不例外，你们，也不例外。”
　　这语气，这老神在在的样子，盖聂无法不联想到师父说“一怒则诸候惧，安居则天下息”时的那种……神棍一般的神情；他根本不想接师弟的口，然而总有动口比动脑子快的人——
　　“那你呢！你这个混蛋！”这是大铁锤愤怒的声音。
　　卫庄索性是连“混蛋”这称号一并认了，继续深沉道：“很多人被命运安排，而我，安排命运。”
　　盖聂不得不于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比如高渐离，就已经能猜出这个时候的紧急撤军定是咸阳出了重大事故。而卫庄的流沙组织向来遍布大江南北，做为首领人物，要在蒙恬拿到军令之前预先知道咸阳出了什么事故，本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不知是否混蛋扮演得太久，偏生还有人上他钩。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久违的会面，比之上次在机关城，想起的尽是鬼谷的杀伐决断，这次的回忆显然要好得多。盖聂也明显感受到了师弟的不同寻常，于是在接下来的局面里——

　　蒙恬撤兵了，星魂却赶来了。
　　星魂向来心气傲得很，然而同为帝国效力，他明显对卫庄还是存了几分敬让，事先询问道：“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我跟这些人还有笔帐没算清。”
　　卫庄气势十足的将鲨齿剑往地上一插，双手驻着，不耐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啰嗦的话，我很可能会介意。”
　　不知别人如何感受这句话，但是这种不耐烦对盖聂来说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心里稍做计较，在星魂尤自傲人地想着让他这个内力全无的剑圣一只手时，他迅速地出手了。
　　木剑无锋，然而盖聂的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没有内力，却拼尽气力与常年累月的精准判断力，向着星魂地右手挥剑而去。
　　只一瞬，就听星魂痛苦的一声闷哼。
　　这一剑，盖聂也相当吃力，他驻着木剑努力喘平了气息，回头看了眼卫庄。
　　卫庄却没有再看他，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盖聂反而放下心来，他这个时候是背对着星魂的，淡淡道：“你的右手已经被斩断经脉，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永远都无法挥动了。”
　　此时被那一剑的速度震憾的，自然不止星魂一个，然而做为承受者，却是唯一一个不甘心的，他忍受着腕间的痛苦喃喃道：“怎么可能……”
　　“你走吧。”盖聂转过身来面对他，“如果你继续出手，你或许有机会杀死我，但是，你必定也会重伤。”
　　“那不是很好？你害怕了？”
　　面对这句挑衅，盖聂不得不暗自定了定神。这一剑的作用主要是警告，若继续战下去，谁死谁伤皆无定数，而他，却绝不能倒下。
　　盖聂默默的于内心赌了一把，才清楚的回道：“卫庄的流沙之所以还没出手，是因为你的实力，一旦重伤，你还有机会离开吗？”
　　这话显然让星魂有了忌惮，他哼了声回头问卫庄道：“阁下要与我为敌？”
　　卫庄继续目空一切，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只短短的几个字，他说得也很慢，然而听者不同，感受也不同。星魂到底不愿一试，选择了离开，而盖聂在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事后师兄弟再谈及今晚起这事——
　　“师哥那时为何如此信任我？”
　　盖聂摇了摇头，起身往卫庄的空了的茶盏里添茶，“小庄，你来时毫无杀意。”
　　“那又如何？”卫庄冷哼一声，八分满的茶盏在指尖转了一圈，“师哥你还不是一样，说什么无法再挥动右手，明明只是用了空招了使那小子暂逆经脉而已。”
　　“小惩大戒，已经足够了。”
　　“真是——愚不可及啊。”
　　卫庄看着在自己对面席地正坐的师兄，正要嫌弃墨家这茶太粗实在难喝，忽而心念一动，“可是子房早以将流沙同意连合诸子百家的消息透露给了你，所以你才那么相信我会助你？”
　　盖聂并不答他，只低眉睑目，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一并添满。
　　然而卫庄顺着落在他眼角眉稍的晨光，依然捕捉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罕见笑意。他忽然颇不顾形象地伏过身去，扣住了盖聂正要放下茶壶的右手腕脉。
　　“说，内力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恢复了几成？”
　　“小庄……”
　　“欠我的一战，你别想逃。”
　　“终有一日——”

　　这一天，是流沙同诸子百家达成共识的第二日。
　　这一刻，比所有人都起早的师兄弟在这间墨家新剧点的小小木屋内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
　　这个清晨，对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他们彼此都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