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山野雾月

5、chapter 05

　　Chapter05 神的对话录

　　一、相似的少女
　　爱与美的女神自爱琴海上诞生，女神浮于海面的泡沫之中，风神与花神相伴左右。
　　——《维纳斯的诞生》
　　位于佛罗伦萨郊外的一座古老建筑内，元老院的创立者罗斯拉杰尔端坐在书桌前，时不时翻阅着面前一本厚重的书籍。在他身旁，一个年纪尚轻的金发少女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这间堪称庄严的办公室。
　　金发少女来到书架前，小心地取下一个木质的盒子，问道：“拉杰尔大人，这就是传闻中那本《神的对话录》吗？”
　　罗斯拉杰尔从书本中抬起头，微微皱眉：“珍妮。”
　　少女闻言吐了吐舌头，重新将木盒放了回去。
　　“拉杰尔大人，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已经被您关在地下室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再不出去透透气，我就要闷死了。”珍妮一手拨弄着金色的长发，一边轻声抱怨道。
　　罗斯对此仿佛充耳不闻，说道：“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珍妮，这是实验前的准备。”
　　“实验、实验、实验，我知道。”闻言，珍妮有些丧气，“对你们来说，我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个’实验了，对吗？我明白，包括埃兰在内，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实验，谁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珍妮近乎自暴自弃地说道。罗斯神色漠然地看着她，听她直呼埃兰的名字，他似乎有些不悦。
　　合上面前的书本，罗斯站起身，静静注视着神情沮丧的少女，说道：“今日允许你外出。”
　　“啊，是真的吗？您太好了！”珍妮一下子扑上来，抱着罗斯的手臂，双眸雪亮，雀跃不已。
　　罗斯轻咳一声，门外，忽然传来极淡的轻笑声，宛若清风，一瞬间送入心底。珍妮微微一颤，脸色苍白下去，她转过身去，怔怔望着门边的年轻男子，一时无话。
　　“怎么了，珍妮？”看到她的反应，男子俊秀的容颜浮起笑意，伸出手碰了碰珍妮的头顶，笑问。
　　珍妮似乎瑟缩了一下，明亮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缓缓开口：“埃兰大人。”
　　埃兰微微一笑，浅蓝色的眼眸里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见珍妮垂头不语，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罗斯，语调沉静：“准备的如何了？”
　　元老院的创立者，也是最高领导者的罗斯拉杰尔，面对埃兰的时候却是用极其谦卑的语气回答道：“实验的准备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差那位小姐的画像了。”
　　“嗯。”埃兰淡淡回应，目光在金发少女珍妮身上掠过，对罗斯道，“做的不错。”
　　沉默了片刻，珍妮忽然说道：“那位小姐的画像，就让我去画吧。之前我也做过几年的街头画家，这种事还是很拿手的。”
　　闻言，埃兰静静笑了，他一手轻轻抬起了珍妮的下巴，直视着那双和希尔略微相似的眼睛，问道：“变成另一个人，你不怕吗？”
　　感觉到埃兰略显轻佻的动作，还有语气里淡淡的嘲弄之意，珍妮不由觉得一阵委屈，双眸里蓄了浅浅的泪光，然而语调仍然十分坚定：“您忘了吗，我是自愿的。”
　　“乖孩子，我知道。”埃兰松开手，又轻轻在她头顶拍了拍，声音温柔。
　　珍妮低下头，心中微痛。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无望的，即使明白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她也从未后悔遇到他。

　　盛夏已经过去，碧蓝的天空无限辽阔。
　　隔着一扇窗遥望天空，希尔一手托腮，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的画册扔在一旁，摊开的书页上，正是一幅《维纳斯的诞生》。
　　她有不祥的预感。
　　前几日阿西尔离开前，轻声告诫她，身边的人不可轻信。她当然明白所谓“身边的人”指的是谁。
　　那个人的温柔、忠诚、卑微全都仿佛是一种伪装，无论靠得再怎么近，都无法看到他的内心。
　　然而此刻她所担心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
　　面前一封长信里详细说明了这几日埃兰的所有行动记录，其中包括了两次不寻常的外出，目的地全部都在一个地方：佛罗伦萨郊外的元老院驻地。
　　在汇报书的结尾，用小字注明了埃兰这几日所见的人：元老院的主席罗斯拉杰尔，以及一个容貌酷似希尔的少女。
　　希尔轻轻抚摸着小指上的蓝宝石尾戒，摊开在桌面的长信忽然燃起一团青色的火焰，眨眼间燃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门外的暗卫见状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继续进行监视。
　　当然，阿西尔的话不可全信，这一点，她也深深的明白。
　　目前，整个血族社会的结构基本定型，新贵族取代古老的蓝血贵族，与千年前成立的元老院共同管理所有血族。梵卓家族虽然古老，却因为首席长老玛格丽特的原因，选择支持新贵族一派，与人类和平共处。而旧派之中，蓝血贵族卡洛林家族被灭，唯有阿西尔和埃兰成为仅有的幸存者。绿发魔女佐拉拥有一半蓝血血脉，似乎坚定地站在旧贵族一派，极力与阿西尔结成同盟。然而仅靠他们两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新派抗衡，此时，他们能够寻找到的同盟者，唯有埃兰。
　　与此同时，据她所知，埃兰与元老院有着深厚的关系。
　　希尔下意识摩挲着那枚来自卡洛林家族的蓝宝石尾戒，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她与埃兰一同找到的那枚巨大的星光蓝宝石——圣女光辉。
　　星光蓝宝石是蓝血血族的象征，同时，据记载它还有一个神奇的作用，在术法的催动下，能够将普通血族的血脉，转化成蓝血。于是星光蓝宝石，又被称为“该隐的礼物”。

　　二、女神的诞生
　　黄昏的光辉洒落大地，容貌酷似希尔的金发少女微微低下头，她双手怀抱着画布与油彩，在梵卓家族的大门外等待通报。珍妮抱着画布的双手收紧，呼吸加快，上看去有些紧张。身旁年轻俊秀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动作轻柔地拍了拍珍妮的头顶：“别害怕。”
　　“埃兰大人……”珍妮抬头看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双颊微微泛红。即使埃兰的触碰让她感到一阵颤栗般的寒意，珍妮也并不讨厌。
　　听说傍晚的时候有画家来替她画一幅肖像画，希尔在侍女的催促下换了一身乳白色的古典长裙，坐在寝室的窗边，双手交叠于膝上，神色漠然平淡。
　　房门推开的一瞬，希尔看到那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女，而后缓缓看向少女身旁的埃兰。她的眼神冰凉，仿佛洞察一切。门外的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希尔得到最新的情报之后，一如往常，将汇报书燃烧成一团灰烬。
　　据汇报，元老院似乎在暗中进行一项秘密的实验，而此项实验与眼前的金发少女关系密切。她隐约知道埃兰与元老院的打算，却不打算立刻揭穿，他们的行动与她的目的并不相悖。
　　“这位就是珍妮安德尔小姐吧，今天要幸苦你了。”希尔淡淡一笑，声音温和却绝不温柔，漆黑宛如预言家的眼眸望着珍妮，显得十分冷静。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珍妮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答。
　　埃兰始终不发一言，站在一旁静观，珍妮偷偷抬头，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望着对面的那个人。
　　“那么，请开始吧。”不再和珍妮客套，希尔朝她点了点头，示意道。
　　作画的过程中，希尔始终端坐着，神色之中看不到丝毫疲倦不耐，倒是珍妮，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手心出了不少汗。
　　结束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希尔邀请珍妮在此留宿，珍妮摇了摇头，希尔也不挽留，只吩咐埃兰将她送回去。
　　听到希尔的吩咐，埃兰看着她，她的看过来的眼神洞悉而深沉，他微微皱眉。
　　“埃兰，永远不要背叛我。”房间的灯熄灭的瞬间，埃兰踏出房门，听到希尔在黑暗中通过灵魂传音对他说道。
　　埃兰仿佛轻笑一声，随后，他的脚步顿了顿，魅惑般的嗓音在希尔脑海中响起：“是的，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肖像大致完成之后，珍妮以最后的修饰为由，要求暂时将半成品带回，希尔并未拒绝，是以此刻，这幅肖像画正悬挂在元老院之中，与巨大的星光蓝宝石“圣女光辉”陈列在一处。
　　冰冷的实验室里，与希尔面容相似的金发少女静静躺在深蓝色的阵法中央。这是以蓝血绘成的法阵，据《神的对话录》所记载，以巨型星光蓝宝石为媒介，它能够将普通血族的血脉转化为蓝血。
　　而此时，元老院的主席罗斯拉杰尔站在蓝色的阵法外，意念微动，陈列在旁的星光蓝宝石便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阵法内，珍妮双手交叠在胸前，悬浮在半空的蓝宝石内倏然发射出一道暗蓝色的光束照入珍妮的心口。全身的血液一阵躁动，珍妮难受得咬紧了嘴唇。
　　“珍妮安德尔，你是否愿意放弃血族永恒的生命，选择成为血脉改造后的蓝血血族？”罗斯一手捧着圣书，语调漠然地开口。
　　“是的，我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
　　话音刚落，蓝血绘成的法阵猛然发出浓烈的光芒，空气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瞬间注入阵法中央少女的身体里。
　　珍妮此刻默念着罗斯教给她的咒语，悬挂在墙壁上的画像里，女子的面容悄然改变，一头深沉的栗色长发成为了耀眼的金色，冷静而洞悉的眼眸渐渐变得活泼而充满生气。
　　深蓝色的光芒消散的瞬间，阵法中央的少女露出了她此刻的面容，俨然与希尔完全一样，甚至连神韵都异常相似。
　　珍妮缓缓睁开眼眸，实验室的大门敞开，埃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珍妮面前，弯下身子握住了她抬起的手：“恭喜你，重获新生。”
　　“埃兰大人，你的目的是什么？”珍妮反握着埃兰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以酷似希尔的语调缓缓问道。
　　埃兰微微一怔，随即平静笑道：“代替她，嫁给阿西尔卡洛林，将蓝血贵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小姐，元老院的实验成功了。”一身黑衣的暗卫递上新的汇报书，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希尔点了点头，唇边露出平静的微笑：“元老院里珍藏着被誉为圣书的《神的对话录》，他们能够成功制造出蓝血血族，并不令人惊奇。十年前卡洛林家族覆灭之时，我心中对蓝血血族便有愧疚，如今他们想要以此保证该隐的血脉不再断绝，与我的主张并不相悖。——下去吧，继续替我监视元老院的动向。另外派人联系末卡维家的伊莱亲王。”
　　夜晚降临，一轮圆月宛如银盘。窗外一阵凉风吹拂，薄薄的窗帘在夜风中翩飞。月光洒落室内，希尔一手托腮，静坐于月下，仿佛在安静地等待。
　　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埃兰领着另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走进来，希尔头也不回，平静的语调打破了沉默：“你带她来，是想赶我离开？”
　　她的声音带着漠然的冷意，珍妮不由瑟缩了一下，静静站在门边不敢出声，埃兰却若无其事地走到希尔面前，他抬手缓缓托起了希尔的下巴，强迫她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浅蓝色的眼眸里浮起玩味的笑意：“相信我，你后悔了？”
　　他眼里的轻佻，让她感觉到难言的屈辱。
　　就在今天下午，他对她说过永不背叛的誓言，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承诺就成了笑话。
　　“埃兰，事到如今不必再说废话了，今晚我就会离开这里，你的计划我不打算干预。”
　　她的眼底依旧一片平静，却看得他隐约窜起一股难言的怒火。
　　她竟然毫不在乎。
　　埃兰猛地放开她，收起一贯温柔的神情，冷冷看着她：“从今天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已经被放弃了，我的小姐。”

　　三、该隐的礼物
　　巨型的星光蓝宝石能够作为媒介，将普通血族的血脉转化为蓝血，由此又被称为“该隐的礼物”。
　　然而根据《神的对话录》所记载，通过强行转化“制造”出来的蓝血血族有着致命的弱点：他们的生命长度将被大大缩短，甚至少于人类的寿命。通常被如此“制造”出来的蓝血血族，只能再多活三十年左右的时间。他们被叫做“半蓝”。
　　蓝血是来自该隐的直系血脉，因此只能通过结合的方式传承，人类无法通过初拥成为蓝血血族。半蓝与纯正的蓝血蓝血结合后，可以生下纯血的蓝血血族而非半蓝，然而蓝血与普通血族结合后只能生下普通血族。因此蓝血血脉在血族之中一向十分稀少，而他们的地位崇高，甚至超过了通过与该隐初拥而成为血族的、原初之城的血脉。
　　原初之城的血脉之中，除了身为血族领袖的梵卓家族，还有另外十二个家族。十年前的蓝血大清洗之中，只有梵卓家族与末卡维家族明确支持新派，其余家族纷纷表示中立。然而当希尔沁梵卓几乎以一己之力覆灭唯一的蓝血家族之后，十三族立即表示支持新派，但各个家族之间的摩擦仍然存在，他们与另一领袖、元老院之间的冲突也从未消失。
　　如今埃兰想要通过元老院对整个血族社会施加影响，但元老院的底蕴毕竟不如十三族，短期内他们还无法对梵卓家形成真正的威胁。希尔很清楚，埃兰的目的不仅仅是延续蓝血血脉，对梵卓家族的复仇，他从未忘记过。
　　相隔十年，新的暴风雨终于将要来临，曾经宣誓效忠的骑士选择了对立，究竟谁能够在暴风的中心存活下来，谁也无法预知。
　　沉沉夜色之中，希尔离开了宛如囚笼的梵卓本家，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在月色下散发着冷冷的光泽，成片的雏菊花海随风摇曳。
　　花海的边缘，一个身姿颀长的黑袍少年静静伫立，看到希尔远远而来的身影，唇边露出温和的笑容。
　　“晚上好，伊莱，没想到你特地来接我。”飞快地小跑到少年身前，希尔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与他拥抱了一下。
　　黑衣少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你都让人来通知我了，我怎么敢不来？”
　　伊莱末卡维，末卡维家族最年轻的亲王，同时也是实际的掌权者。传闻，末卡维家族的人通常古怪难测，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可怕而疯狂的怪毛病，唯有伊莱看上去十分正常，待人亲切温和。两人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当时希尔还在阿西尔的城堡中学习，伊莱同样作为阿西尔的学生，在南十字星城学习了近三十年，其间两人形影不离，是最好的伙伴。即便已经许多年不曾联系，当希尔遇到困难的时候，伊莱也一定第一个站在她身边。
　　“这次又闯了什么祸？”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雏菊花海旁，伊莱笑着调侃道。
　　“臭小子，你才闯祸了呢。本姑娘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了，竟然被自己的仆人给摆了一道。”
　　伊莱哈哈一笑：“我看你明明是故意的，早早就让人来通知我了，说明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吧。”
　　“还是你了解我。”希尔莞尔一笑，“今天的事情完全在意料之中，我这么爽快地被‘赶’出家门，还不是想找你叙叙旧嘛。”
　　“净说好听的，只怕这次找我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伊莱看着希尔愉悦放松的神情，温和一笑。
　　即便她确有所图，他也不会介意。
　　希尔轻轻一叹：“是啊，这次遇到麻烦了。元老院在秘密制造蓝血血族，而且已经成功了。虽然我不打算阻止，但今后必然要掀起一阵风波。由于十年前的大清洗梵卓家族是主力，肯定要承受最大的压力，只怕旧派的力量继续滋长之后，将会展开一场复仇之战。”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四、虚假的新娘
　　“今天是‘你’的婚礼，不去看看吗？”看着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希尔，伊莱无奈地坐在床边，拉下她盖在脸上的被子，说道。
　　希尔装作没听见，翻了个身子，搂着被子接着睡。
　　伊莱轻叹一声，威胁的话到他嘴里也变得软绵绵的：“你再不起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希尔心中好笑，继续闭着眼睛，对伊莱的话不理不睬。
　　“臭丫头。”伊莱叹息，隔着被子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希尔立刻坐起身子，一手捂着腰，怒气冲冲地看着床边的黑袍美少年。
　　“臭小子，几年不见胆子肥了不少嘛。”
　　伊莱微微一笑：“你起来了，那我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希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起身欲走的伊莱，“刚刚你说，我的婚礼？”
　　衣袖被人紧紧攥着，伊莱认命地停下来，看着希尔趴在床上拉着他的不雅姿势，顿时笑了：“对呀，你离开家这么多天，那个假小姐主动提出来要嫁给阿西尔老师，说是履行十多年前的婚约，今天就是婚礼的当天。”
　　希尔松开手：“竟然是这样。”
　　她之前就料到，身为“半蓝”的珍妮肯定会嫁给埃兰或是阿西尔其中一人，但是她一直以为珍妮最后会为埃兰生下孩子延续血脉，没想到埃兰竟然将她送给了阿西尔。
　　“婚礼下午才开始，困的话就再睡会儿，肚子饿了就下楼来吃饭。”
　　希尔回过神来：“被你一说，我都饿了。”
　　伊莱温柔地笑笑：“你要吃点什么，我端上来给你。”
　　“我要……你的血。”希尔心情颇好，不由开起了玩笑。
　　闻言，伊莱的脸颊微微泛红，伸出白皙的手腕在她的唇边，偏过头神情不甚自然地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愿意的。”
　　希尔忍不住笑起来，双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伊莱，你太可爱了。”
　　伊莱任由希尔蹂躏，他一向对她没有任何脾气：“下午的婚礼，你想去吗？”
　　“不了。”希尔摇头，“我现在不想回去，不想看到那个人。”
　　伊莱沉默地望着她，明白她说的人是谁。埃兰卡洛林，那个将她的心夺走的男人。
　　此刻，阿尔卑斯山下，梵卓家族本家，珍妮站在镜前，穿上纯白的婚纱，埃兰站在她的身后凝视镜中女子的身影，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十年前，希尔曾在血污满地的房间救出了他，埃兰便摘下跟随他千年的星光蓝尾戒，以此作为忠诚的信物，起誓永远追随她。十年的时光，对于存活了上千年的他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偏偏是这微不足道的十年，让他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十年的时间里，他跟着她游历了整个欧洲，她的冷静与智慧，笑容与依赖，无不时刻牵动着他。
　　然而，他们之间始终隔着银河般遥远的距离。十年前的大清洗，整个卡洛林家族几乎全部死于希尔手中，那些顽固而愚蠢的蓝血血族死不足惜，然而他最敬爱的哥哥同样死于她手下。
　　新旧派别之间的争锋他从未放在心上，然而让该隐的血脉就此断绝他同样不忍。让珍妮代替希尔嫁给阿西尔之后，珍妮经过改造的半蓝血脉可以让阿西尔的血统延续下去。
　　而梵卓家族……
　　珍妮透过镜子注视着身后的男子，对她而言，埃兰是那么俊雅夺目，令她移不开眼眸。他的眼神遥远，片刻之后唇边逸出低低的一声轻叹，惹人心跳。
　　房门敞开着，穿着纯白色礼服的阿西尔伯爵淡笑着走进来，越过珍妮，径直来到埃兰面前，两个风度雅致的男人面对着彼此，眼中既有合作的诚意，又带有一丝难掩的敌意。
　　“这个女人我可以娶。”阿西尔露出优雅的微笑，开门见山，“但你必须答应我，绝不伤害‘她’。”
　　埃兰缓缓一笑，点头。他当然明白阿西尔口中的“她”是指谁。
　　阿西尔走到珍妮身边，打量着那张与希尔分毫无差的脸庞，玩笑般地摇了摇头：“这张脸，简直就是为了折磨我而生。”
　　埃兰淡淡一笑：“我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