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地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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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九月像往常一样清新迷人，金黄的落叶在碧蓝天空下轻飘飘地打转，空气里洋溢着柑橘般甜蜜温暖的气息。再普通不过的周二清晨，塔蒂雅娜和安德烈坐在窗边他们最喜欢的那个白色小圆桌旁吃早餐，白色的骨质瓷餐具，白色的玫瑰陶瓷奶罐，纯净洁白的秋日时光。
“哦，对了，昨天你去录节目时你妈妈来过一个电话。”塔蒂雅娜眯起眼睛笑得温柔“塔蒂雅娜昨天生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狗，她想让我们给他取名字。”
安德烈困惑了一秒才明白自己老婆在说什么。这句话其实并不像听上去那么荒唐，“塔蒂雅娜”是安德烈父母养的萨摩耶犬的名字。六年前，他们认命地承认儿子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之后，就养了一公一母两只萨摩耶犬代替安德烈在家里的位置，分别取名叶甫盖尼和塔蒂雅娜，来自俄罗斯文学巨著《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男女主角。这个脱线且疯狂的名字一度把伊万和安德烈雷得外焦里嫩拒绝接受，可是奥尔加锲而不舍地费尽心机软化他们，于是最后，就像对于每件事一样，他们妥协了。
“为什么是我们取？这是他们的狗，他们的亲人，他们才更有资格取名字。”安德烈垂下眼睑，细密的长睫毛挡住他的目光，塔蒂雅娜倾身握住他的手。她知道安德烈一直自责自己不能给父母足够的关心，可是他又确实没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两条萨摩耶犬身上寻觅本该由自己给予的温暖。
塔蒂雅娜有些尴尬：“嗯…因为你妈妈坚持要求，小狗的名字――既然这是个公狗――必须是我们未来儿子的名字，这样她才能更有代入感。”
“……果然是她的风格。”
片刻无言，气氛变得些许微妙的静默。两个人的目光闪烁着碰到一起，看到塔蒂雅娜红扑扑的粉嫩脸颊，安德烈原本隐忍的笑意终于演变成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脸红什么。”
塔蒂雅娜忍不住也咬着嘴唇笑出声来。他们莫名其妙地相视大笑了好一阵，安德烈微笑的双眸清澈晶莹如蔚蓝海洋，塔蒂雅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一点一点吸进去。
笑声渐渐停止了，两个人的目光着魔般黏在一起，安静空旷的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安德烈凝视着塔蒂雅娜的眼睛，喃喃低语：“过来。”
在塔蒂雅娜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安德烈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他们长久地安静地对视着，然后接吻。
这不是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亲吻，但已经足够让他们两个头晕目眩了。他们慢慢停下动作，慢慢分开彼此，塔蒂雅娜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射在安德烈的眼眸中。
“你有想过你未来儿子的名字吗？”塔蒂雅娜小声问道。
“我们的儿子。”安德烈抱紧她，声音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没有诶，你有什么意见？”
塔蒂雅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和安德烈的孩子，这是她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稍微动动这方面的心思都像是亵渎。她看向安德烈环抱着自己的白皙迷人的双手，精致无瑕一如他身上的每个部位。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完美到不真实的人宠爱地抱着小孩的样子，他们的小孩，一个像他又像她的小天使。
“天啊，你能不能换个姿势？”安德烈突然放开她，靠到椅背上大笑着“你已经让我快要疯掉了。”
塔蒂雅娜迷惑地眨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下意识轻搭在小腹上，瞬间窘得满脸飞红。她迅速移开自己的手，尴尬地手足无措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我只想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安德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塔蒂雅娜平缓一下心神，对他灿烂一笑：“随时都可以，任何时候。我想要给你一个孩子。”
“可是，你才22岁啊。”安德烈停顿半晌才开口，怜惜地看着她“孩子的事可以等，无论多久，我绝对不会介意。我们都知道一个芭蕾舞演员的舞台黄金期有多短暂，我不能让你白白浪费这么美好的一年。”
“如果我不在乎呢？”塔蒂雅娜睁大眼睛坚持道“我不在乎离开舞台，离开一年或是离开一辈子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上星期，你曾经的同班同学把他女儿的照片传给你看时，我看到了你有多羡慕多憧憬。你掩饰得很小心，但我还是看出来了。”
安德烈叹息，轻吻塔蒂雅娜的额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和你本应辉煌夺目的舞台生涯。乖，该上班了，我们可以在把杆练习的时候想想我们未来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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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蒂雅娜在琴声伴奏下做着把杆练习，擦地，划圈，吸腿，这是芭蕾舞演员们唤醒一天的方式。她一边努力控制着力量与平衡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鳞次栉比的漂亮高楼，灿烂的阳光照在曼哈顿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又是美好的一天。
安德烈和她的孩子，可以叫什么名字呢？塔蒂雅娜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这样的事情，光想一想就足已让她满心幸福多得快要溢出来了。她相信那个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完美的小孩，因为他或她有这么完美的爸爸。他们会给那个小天使买最漂亮的衣服最可爱的玩具，抱着他重游他们曾去过的地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而且一定要带他去看安德烈的演出，他肯定也会爱上的。
塔蒂雅娜发誓，她要尽快把小天使带到这个世界上。安德烈那么喜欢小孩，这是她这辈子可以送给安德烈的最好的东西。
下胸腰，然后转身，转身时塔蒂雅娜与站在她前面的凯瑟琳打了个照面。凯瑟琳对塔蒂雅娜微微一笑，她标志性的温婉知心的笑容，刹时令塔蒂雅娜如沐春风。
就在这个温暖而美好的瞬间，很多事情同时发生。
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向她的心脏，然后一切支离破碎？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瞬间轰然崩塌，只余一地断壁残垣？
仿佛有无数条人命眨眼间灰飞烟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绝望地哭喊救赎，可是她都不知道，因为那些都离她太远了。塔蒂雅娜只看到他们白发苍苍的指导老师，突然震惊地瞪大双眼，颤抖着伸出手指，哆嗦着失声喊道：“上帝啊！那是什么？！”
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钢琴伴奏慢慢停止弹琴，芭蕾演员慢慢停止练功，所有人都慢慢转身看向窗外，看向他们此生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远处的世贸中心，那座漂亮的银白色的双子塔，资本主义世界顶峰的标志和骄傲的象征，被飞机撞击之后正在冒出绝望的滚滚浓烟。
大家震惊地转身，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难以置信和惊恐难当。玛丽娅颓然瘫倒在地，大卫的脸色苍白如纸，惊恐的同事们努力安慰着更加惊恐的他们，因为大家都知道，玛丽娅的未婚夫和大卫的姐姐就工作于世贸中心。
墙上的电子时钟默默显示出当天的日期，一个从此被全世界铭记的日子。
2001年9月11日。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一地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