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33、生日

　　回到纽约之后，一切都很快回归正轨。塔蒂雅娜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练功与排练，BBC摄制组又开始一天到晚跟在安德烈身后，如今就连美国芭蕾舞剧院的扫地大妈们都习惯了画个淡妆再上班，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拍到镜头里，什么时候又会被总导演选中放到纪录片中。反倒是身处风暴最中心的安德烈表现得最为平静，在各种镜头的聚焦轰炸之下旁若无人得练功擦汗吃东西，安德烈把这归功于从十七岁起连拍三部纪录片练出来的淡定功夫，塔蒂雅娜则把这归功于他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迷人得一塌糊涂的天生魅力。

　　新戏的排练，媒体的采访，时而需要参加的商业活动和客座演出，虽说ABT今年的演出季还没开始，塔蒂雅娜的生活已经再次回归旋风般忙碌的状态。过去她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忙碌，这能让她感觉自己被重视被需要，但现在她只感到深深的厌倦与疲惫。
　　她忍不住去想，就是这种忙碌，让她忽视了最不该忽视的爸爸。

　　混乱与麻木之中，日子一如既往地一天天流逝，塔蒂雅娜很快迎来了自己22岁的生日。ABT按惯例在这天让她登台演出庆生，她最喜欢最拿手的剧目《吉赛尔》，与安德烈搭档。
　　演出前朋友们全都聚在塔蒂雅娜的化妆间里为她庆祝生日，BBC摄制组也在。塔蒂雅娜还是没办法在这么多摄像头的集体轰炸下表现得轻松自如，可是作为安德烈的女朋友，纪录片的总导演和总监制都坚持要在纪录片里出现这些镜头以“增添生活气息”。于是，为了这段剪辑之后只有１分钟左右的片段，塔蒂雅娜一整天都要忍受阴魂不散的各式摄影机。

　　“给，坦妮亚！”艾伦微笑着把两个礼品盒递到塔蒂雅娜手里“玛丽娅今晚有事实在不能来，打了紫色蝴蝶结的那个是她让我代送的，扁平的那个才是我的。”
　　BBC那一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专业镜头立刻拉近给了礼品盒一个特写，塔蒂雅娜稍显僵硬地笑着接过：“谢谢。”

　　塔蒂雅娜熟练地撕开包装纸，玛丽娅送了一副闪闪发亮的Hermes镶钻墨镜，艾伦送了全套Channel化妆品，塔蒂雅娜璀然一笑：“告诉玛丽娅我爱她，还有，艾伦你真不愧是我们团所有女首席的闺蜜！”
　　艾伦笑得很开心，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转向安德烈，只剩他一个人了。安德烈露出一个令人炫目的笑容，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生日快乐，蒂蒂――不过，这份礼物来自凯茜。”

　　塔蒂雅娜有些惊讶：“额…好吧，谢谢。”
　　正在慕尼黑芭蕾舞团客座主演的凯瑟琳拜托安德烈送的是一瓶限量版香水，塔蒂雅娜记得自己有一次和她随口提起过这个香水瓶精巧独特的设计，没想到她这么细心记住了。

　　收下这瓶香水，塔蒂雅娜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向自己男友，小鹿斑比般泪眼汪汪：“真的没有礼物？”
　　德米特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现在她倒是不怕摄像头了吗…
　　斯维特兰娜咬牙切齿，说得好像刚才收到的那一大堆都不叫礼物…

　　塔蒂雅娜倒不是在乎这点礼物，她只是在乎安德烈怎样看待自己的生日，毕竟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的第一个生日呢。
　　塔蒂雅娜心里一滞，才交往不到一年吗，怎么感觉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他爱上他了呢？还是说，他觉得他们发展太快了，想暂停一下？

　　安德烈浅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乱想些什么呢，一副惨遭遗弃的样子，我的礼物晚上再说。”
　　“安德烈，你的礼物不会就是你自己吧？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德米特里大叫道，为了挑选礼物他可是损伤了数以亿万计的脑细胞，怎会允许安德烈睡一觉就解决问题。

　　一屋子的人全都开始尖叫，甚至包括BBC摄制组的人。塔蒂雅娜忍不住YY起来，如果安德烈真把他自己送给她的话就好了，今晚她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塔蒂雅娜，别以为我猜不出你正在想什么。”安德烈的笑容危险而魅惑，凑到她耳畔低语道“收起你的限制级幻想吧。”
　　塔蒂雅娜的满脸邪笑瞬间消失。

　　．

　　演出相当成功，一幕吉赛尔变奏里塔蒂雅娜一串衣诀翩飞轻盈若举的平转以开外挂的速度转下来，全场观众都疯狂了，乐池里指挥带着管弦乐团集体手抽筋拼命提速才能配合上她的节奏。二幕里塔蒂雅娜把变为幽灵后的吉赛尔演绎出了她一贯的纯美与诗意，每一个动作都精致到像幅画，每一个呼吸都在倾诉吉赛尔对伯爵永恒而不求回报的爱。最后黎明来临，所有幽灵都要重回地底，吉赛尔与伯爵依依不舍又无奈分离时，塔蒂雅娜真心实意地感到了那种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就是为什么她这么喜欢这个职业。每个人生活的轨迹都是差不多固定的，不可能也不希望有太多的大风大浪。但是在舞台上，她可以甜美，可以邪恶，可以痴情，可以冷酷，可以体会所有那些惊心动魄的情伤爱痛与恩怨纠缠。

　　谢幕时观众献上了一篮蓝的鲜花，甚至还有人送给塔蒂雅娜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站在安德烈左手边，饰演鬼王的达里娅靠近他一点，眉开眼笑：“这是不是意味着，等下的庆祝晚宴上我们有两个蛋糕可以吃了？”ABT会为每个首席在生日那天送上蛋糕，这已经是惯例了。
　　安德烈歪着头露齿一笑，像个孩子：“似乎如此吧～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呢～”

　　塔蒂雅娜忍笑横了他们两个一眼：“我还没说呢，你们两个就盘算上我的东西啦，真不够意思。”语气是戏谑的，眉眼间却全是温柔。
　　三位主演和指挥带领全体群舞走到舞台最前端再次谢幕，好多人把花束和彩色碎纸片尖叫着扔到舞台上，塔蒂雅娜和安德烈微笑着抬头对他们挥手致意。塔蒂雅娜满面笑容转头看向安德烈，却突然发现安德烈的表情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带点紧张，带点郑重，也带点害羞。我们名动天下的芭蕾帝王什么时候像个刚登台的学徒一样了？塔蒂雅娜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安德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侧身对指挥打个响指。指挥暧昧地笑着，把一个精致小巧的珠宝盒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

　　安德烈接过那个印有卡地亚商标的珠宝盒，面朝塔蒂雅娜单膝跪地，塔蒂雅娜只觉脑中嗡地一响，眼前瞬间炸开一个个绚烂的烟花，差点站立不稳。
　　歌剧院里三千多名观众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惊讶吸气的声音如此响亮又如此统一，简直就像是一台超大功率抽风机在运作，塔蒂雅娜敢说偌大剧场里的氧气差不多全被他们吸光了。

　　安德烈对塔蒂雅娜微微一笑，她突然就不会思考了。他英俊精致的完美脸庞美好到不真实，纤长细密的眼睫毛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似乎镀上了一层金粉，这层金粉在他四周扑朔着飞舞着，缠绕着他清瘦柔软的身段，修长笔直的双腿，白皙光滑的皮肤，以及握着订婚戒指的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钻石戒指在安德烈手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那双清澈温柔、勾人心魄的湛蓝双眸。
　　他就是一个天使，而这个天使正在走下神坛。

　　“塔蒂雅娜·谢尔盖耶芙娜·维奥诺娃，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浅笑着开口，声音甜软如蜂蜜，芬芳如美酒，直把所有人都听得沉醉进去，再不愿醒。
　　“…我愿意。”塔蒂雅娜把左手交给他，颤声说道。
　　安德烈把戒指戴到她左手中指上，冰冷的戒指与她冰冷的手指碰到一起，塔蒂雅娜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双膝跪倒在安德烈面前，紧紧抱着他喜极而泣。

　　观众席里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喝彩与掌声，塔蒂雅娜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他们周围还有三千多名围观者。透过朦胧的泪眼，塔蒂雅娜看到后台里也是一片激动，凯文似乎在擦眼泪，斯维特兰娜和德米特里抱在一起又笑又跳，艾伦和大卫在击掌相庆，BBC的导演们个个都兴奋到满面红光――纪录片里加入这些独家镜头，绝对会卖疯掉！
　　塔蒂雅娜轻笑出声，靠在安德烈肩上，任由幸福的泪水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