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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阳光与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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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一片春光明媚,塔蒂雅娜眯起眼睛看向这片遍洒阳光的土地与满脸笑容的人群,不知道她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人们身上的衣服样式都这么过时,为什么远处的笼子里几只长颈鹿赫然在目,为什么所有的景象都熟悉到让人心痛,仿佛她上辈子就来过这里,如今却毫无记忆…
“爸爸,爸爸!”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摇晃着爸爸的手撒娇道,她漂亮的酒红色鬈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我说过了我想去瓦冈诺娃嘛,我喜欢那里,而且叶卡捷琳娜校长对我特别好,她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芭蕾舞演员的!”
被小女孩拽着的男人一脸宠爱地低头,皱起眉头假装思索:“我的小女孩要去学芭蕾了?那么爸爸怎么办?”
“从瓦冈诺娃走到家里只用二十分钟啊,我随时可以回来看你,爸爸你又犯傻了!”小姑娘快乐地大喊道,大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对父女几步之外,塔蒂雅娜与那小姑娘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刹时间涌满泪水。她已经知道她正在哪里了,这是她十一岁时谢尔盖带她去过的动物园,她正在看着的是十年前的自己与谢尔盖。
她已经知道谢尔盖要说什么了。
“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瓦冈诺娃啊!毕业之后你肯定会去ABT找你那位阿多尼斯吧,不用脸红,爸爸知道你想学芭蕾就是因为他。”谢尔盖的声音中含着笑意,那是他对女儿一贯的无条件的爱,可是他的眼睛里隐藏着痛苦。
塔蒂雅娜泪眼朦胧地苦笑。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如花般俊美精致的五官令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美神和冥后为了争夺他甚至闹到了宙斯面前。阿多尼斯一生下来就美貌绝伦、风度翩翩,可是倾城绝代的美却致使他成长的几乎每一页都身不由己地染上了罪恶与悲痛,用来形容安德烈还真是贴切。
彼时年幼的塔蒂雅娜还不明白这些,只是有些迷惑又有些害羞地仰头看着谢尔盖:“爸爸你怎么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他叫安德烈,不叫阿多尼斯!不过你放心好了,以后我在美国定居下来后肯定把你也接过去,我们就又可以像你给我讲的故事里那样,幸福快乐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塔蒂雅娜稚嫩的圆圆脸上满是孩子气的认真与坚定,谢尔盖不由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我也和你说过好多次啦,只有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才会‘幸福快乐地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们这些凡人都会被生老病死所困,所谓永远只是一个梦罢了。”
谢尔盖的眼圈有些泛红,塔蒂雅娜知道他又想起了奥尔加。小姑娘撅起嘴巴抱住谢尔盖,努力吸引他的注意:“爸爸,别想妈妈了,坦妮亚和你一起好好过下去。我帮你打扫卫生,帮你洗衣做饭,你看我现在做的饭越来越好吃,而且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谢尔盖有些失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养女仆呢。”
小姑娘也抿着嘴笑了,谢尔盖指指远处的棕熊馆,对塔蒂雅娜眨眨眼睛:“我们打个赌好吗,如果你能先跑到棕熊馆哪里,我就答应让你去瓦冈诺娃学芭蕾。”
“好棒啊,每次爸爸都跑不过我!”小女孩拍着小手蹦跳着叫道,谢尔盖对她转转眼珠:“这次可不一定哦。”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腿跑远了,十一岁的塔蒂雅娜咯咯笑着追上去,在周围众人温柔含笑的目光中对谢尔盖的背影喊道:“爸爸,等等我!”
“爸爸,等等我。”二十一岁的塔蒂雅娜流着眼泪低语,可是没有任何人听到她心碎的独白。父女两的离开让塔蒂雅娜从刚才温馨的沉醉幻影中唤醒,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她正在被慢慢带离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塔蒂雅娜发疯一样地朝谢尔盖跑去,她要抓紧时间告诉爸爸她有多想他,多需要他…
塔蒂雅娜终于跑到了谢尔盖身边,她激动地冲上去抱紧他,想要感受到预料中的温暖与安心,想要闻到那股熟悉的威士忌与烟草混合的味道,可是她触摸到接触到的只有空气。“爸爸!”她失控地哭着大喊道,摇晃着谢尔盖的肩膀,但她烟雾般虚无的手臂从谢尔盖的肩膀间径直穿了过去“爸爸,我是塔蒂雅娜啊,你看看我好吗!求你了,看看你的女儿,再看我一眼…爸爸,我想你…”
塔蒂雅娜泣不成声,可是谢尔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年幼的红发小女孩。谢尔盖抱起十一岁的塔蒂雅娜,他的微笑充满了骄傲与宠爱:“果然你赢了,我的小女孩总是最棒的!”
他们曾经那么幸福,塔蒂雅娜多想放弃一切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生活在爸爸身边的岁月。但逝去的一切永远不会重来,时光如是,父母亦如是。
“谢尔盖,谢尔盖,爸爸!”塔蒂雅娜在周围景物的急速后撤中歇斯底里地哭着大喊“爸爸,别扔下我一个人…”
仿佛有人按下关机键,那片阳光下的美景突然从塔蒂雅娜眼前瞬间消失,迅速到她都来不及看清谢尔盖最后的笑容。
塔蒂雅娜睁开眼睛,昏暗房间与明亮梦境的强烈对比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躺在一张蓬松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的布置富丽堂皇,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好陌生。
更重要的是,她身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