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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云瞳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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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韩氏在紫胤门阀显贵,名将迭出。韩宜为现任家主,又是玄甲军主帅,功高爵显,广有名望。云瞳便起身迎到门外。
韩宜年近六旬,两鬓虽白,却是精神矍铄,更兼体貌英伟,毫无老妇之态。一见云瞳躬身下拜。云瞳忙与扶住,执手进屋。不待坐定,韩宜再拜:“蠢女无知擅行,请王帅依律重责。末将教女无方,惭愧之至。”
“老将军请起。”云瞳忙又离座亲来搀扶:“韩飞所为,着实鲁莽。只元服一事,我之前未曾细嘱,也有不是。”
“王帅元服,此何等大事?圣上殷殷挂怀。因韩飞先入凰都,末将故予托付。谁知她行事潦草不周,委屈了王帅。”
潦草不周?韩飞那是故意!三月在旁忍不住斜眼吐舌,六月也是暗生腹诽:说什么委屈了我家主子,部将见主帅请罪该用这种口吻?
“日后圣上问起,末将何颜以对?”韩宜扶了额角,连声叹息。
云瞳送她入座,温言相劝:“老将军不必挂怀。云瞳既已成礼,足慰圣心。”
小军奉上香茶,两人聊起军务。云瞳问道:“老将军离营前,赤司炀的人马行至何处?”
韩宜答道:“她在濉溪停了两日,等闻凰都已破,掉头便往西去。末将设伏,一无所获。”
云瞳点了点头:“赤司炀是在故意拖沓。”
韩宜双眉皱起:“此番王帅攻破凰都,实出末将意外。”
“不瞒您说,连我也未曾想到。”见众人露出疑惑的目光,云瞳微微一笑:“凰都高墙大城,易守难攻,我之本意是围城打援。凤国六师,龙脊山一战已损其三,国主赤连凌自将一师,三皇女赤司炀与辅国大将军罗孝华各领一师。赤连凌其人,昏聩蠢笨,她若据守凰都,必令余师勤王。我军以逸待劳,先灭来援二师,再攻凰都,赤连凌必降,则凤国大势可定。”
“三师里外夹击,我军亦险。”
“赤连凌若见不到一丝胜算,岂敢守城待援?”云瞳继续言道:“之前一直如我所料,破城前一月,赤连凌还忙着祭庙誓师,要与我大胤决死战,与她凰都共存亡。可笑不过十日,她就自毁誓言,放权东宫,赶在我军围城前分师西窜,不仅扔下了凰都十数万百姓,连她赤家历代祖宗牌位都弃之不顾。民心人望,毁了个干干净净!”
对这位国主所为,屋内几人都是满脸鄙夷,云瞳更是冷笑连连。
韩宜抿了一口清茶:“赤连凌弃守凰都,也知所为不堪,仍令两师速进解围……罗孝华遵命进兵,已然覆没;若王帅能再多等几日,赤司炀也会自投罗网。”
云瞳放低了声音:“我等得,可有人等不得了。”
“此话怎讲?”
“凰都是被人主动献出。”
“啊?”屋中响起一片惊呼。
“名城大都,竟然唾手可得。”云瞳五指握紧,眸中也是精光凝结:“如此重礼,我不能不收,且恐玄龙、青麒两线来援,赤司炀姐妹再作困兽之斗,所以……”
韩宜探身问道:“是何人献城?”
云瞳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我猜与赤司炀有关。”
“哦?”
“赤司炀兵停濉溪,明摆着是不想来凰都解围,但母皇严命,百姓切望,她又无由不来。”云瞳言道:“正在为难之中,凰都陷落了。她立刻掉头西奔去追母皇,兵马未损一员。”
“太女赤司烨不也派了使臣来见王帅吗?”
“来是来了,但没谈拢。她想议和,我不答应;我叫她投降,她又拒绝了。”云瞳言道:“凰都浩大,虽然迟早不保,可围城日短,还没到兵尽粮绝的地步。赤司烨在等麒、龙、璃、乌四国出兵,不会私下献城。”
“你说私下?”韩宜一凛。
云瞳朝她笑了一笑:“最奇怪的便是这个‘私下’。助我夺取凰都,泼天功劳一件,竟无人来本帅面前邀领。说明献城之因,不为荣华富贵,而是另有其它。”
三月、六月互视一眼,都有些迷惑不解。
“此战赤凤输了个干干干净。但相比于连骨头都烧没了的姐姐,赤司炀还是得利一方。所以我最疑她。”云瞳冷笑道:“赤凤四位皇女,能争储位的只有两人,司烨有守成之智,司炀具拓疆之能。之前赤连凌一直犹豫不决,她们自己也各有势力,互相倾轧。如今,赤司烨一死,赤司炀继位就顺理成章了。”
“王帅所疑有理。”韩宜此时才微微点头:“赤司炀的心腹献城,却不来请赏,是既可以说凰都是被王帅攻破的,也可说是太女为请降而献出的。”
“必定是说太女请降献城,然后太女还被本帅烧死了。”云瞳目光冷了下来:“此事若真赤司炀所为,既败司烨人望,又毁本帅声威,她全师救母,倒是一举数得。”
“真打了个好算盘。”
“哼,可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云瞳傲然站起:“赤司炀今日所凭,一为一师半的人马,一为麒、龙二国在我腹背为援。本帅意欲分军而战。”
韩宜见她锐利目光朝自己射来,便也推案起身:“王帅但有差遣,末将无不凛遵。”
云瞳颔首:“玄甲军追击赤司炀,可有胜算?”
韩宜的回答斩钉截铁:“末将若无后顾之忧,两月之内,必取炀师。”
“好!”云瞳朗声一笑,眸子熠熠生辉:“本帅拦挡麒、龙,为您后盾。严冬将至,此战宜速。若在年下荡平赤凤全境,老将军当居首功。”
“天既与之,时不我待。”
韩宜躬身领命,将帅复又谈笑一回。此时韩宜近看这位大将军王,绮年玉貌,风姿特秀,言笑间顾盼神飞,令人忘俗。忽而想起长媳豫王,不禁暗作比较。思忖一刻,缓缓笑道:“老妇另有一事,想与王帅商量。”
云瞳听她改了称呼,知有私事,回笑道:“您说便是。”
韩宜抚了抚花白鬓角,徐徐言道:“王帅既已元服,内治需人。老妇有一幼子,将满十七,容貌也还看得过去,武功亦有些根底,想来侍奉左右,不知尊意如何?”
韩家要和我们主子联姻?!三月、六月陡然张大了口,都是震惊非常。
云瞳先也一愣,复又谦笑:“老将军肯垂青眼,自是云瞳之幸。听说令郎乃绝代佳人,誉满大胤。芝兰玉树,早已简在帝心。明年开侍子之选,令郎登龙在望,云瞳又岂敢作它想?”
韩宜摇头叹道:“老妇得此子时,年已过四旬,难免娇宠溺爱,放任不拘。何况将门之子,比之别家闺秀,行止终是粗野。既无淑范,也乏懿德。因王帅久在军中,想能宽谅一二,若侍奉宫闱,绝难如帝后之意。”
韩家果然不愿送子入宫……内中缘由,云瞳心知肚明,见韩宜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便先笑道:“且待大战了结,云瞳回京后请旨。”
皇女帝胤,无论有无封爵,娶夫都需经圣上同意。既说请旨,自然婚有望成。韩宜心下满意,便即告辞而去。
“哎呀,哎呀,哎呀呀。”三月一等关上门便大呼小叫:“主子您听韩老将军说的什么?她要把小儿子嫁给您!这,这……是我糊涂了,还是老太太她糊涂了?”
云瞳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六月也觉缓不过神,近前悄声问道:“韩家这是回心转意了?调玄甲军去打赤司炀,也没见拒绝。”
云瞳慢慢言道:“韩老将军与韩飞不同,虽然迂正,能顾大局,疆场上也是难得的将才。圣上一直盼她归心,我也想与她早日解开那死结。一晃三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若然她自己想通……”
“主子,您也知道韩家小官人是个大美人啊?”三月却惦着另外一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听韩飞矜夸,我随口一赞。怎么,她弟弟真长得美?”
“美,美得都不似个人。”
“嚯?”
“传闻是梅花精月夜送给韩家的,小名就叫梅花月郎。”
“你见过?”
三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人家藏着,哪让我见?不过光长得美有啥用?性子若好,才是真好。小官人若像了他娘,格外沉闷无趣;要像他姐姐更糟,阴狠吓人;像他哥哥也不成,嫉妒成性……”
“行了。”云瞳听见竟然排揎起韩宜一家子来,立刻止住:“扯什么闲白。预备笔墨,我要给圣上写封密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