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番外·来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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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飞机在跑道上停了下来，乘客们纷纷准备下机，张北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论文还给唐赞，左手摘下眼镜，揉了揉被压酸的鼻梁，眼角瞥见舷窗外，一名巫师骑着扫帚不紧不慢的飞过去，身后飘着一串托运行李。
她这个哈欠把唐赞打击得够呛，翻了翻论文很不甘心：“我这篇论文没那么糟吧，把你瞌睡都看出来了？”
张北北懒洋洋的瘫进座椅里，一副没骨头的坐相，“也不算太糟吧。”她说，“忽悠那些巫师是够了，你就按这篇论文的内容准备发言稿吧。”
“我心里没底啊，你给我点意见嘛。”唐赞一边说一边从行李架取下两人的随身行李，又催她起身：“走了走了，一会上车再睡。”
张北北垮上手提包跟着他往机舱外挤，为难的样子：“你是搞哲学的，我是研究基础数学的，咱俩都尿不到一壶，我怎么给你意见嘛。”
唐赞提着两人的行李下舷梯，不服气：“你老是看不起哲学，数学的起源就是哲学，我们研究的一样都是形而上的东西。”
张北北张嘴欲辩解，脖子上的丝巾被凉凉秋风吹散，兜头罩住她的脸，张北北脚下踩空，险危危没滚下舷梯。身后及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抓住，又在她纤瘦的肩头扶了一扶。
张北北匆匆回头道了句“三口油！”将丝巾胡乱塞回风衣的衣领，继续对唐赞说话：“我从来没有看不起哲学，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被看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就拿霍格沃兹交换生的名额说吧，你们哲学院每次都能拿到名额，我呢？我从大一开始写申请，都写到博士了，这名额才落到我头上——他们巫师对麻瓜的基础学科摆明了不感兴趣，他们明显更喜欢应用型学科、哲学、历史学——代数几何，那是什么东西？跟魔法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忿忿的发泄完怨念，又回头看了眼刚才搀扶她的男人：怪怪的，高大挺拔的身躯披着黑色的旅行斗篷，上半张脸被一张华贵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只能看见苍白的下颌弧线，和轻抿的薄唇。一双墨色的眼瞳，从面具后面向她投来探究的视线。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长长的项链，挂坠是一块扁平的白色石头，坠在他胸前，那石头这会正忽闪忽闪的发出暗红色的光。
看这身装扮，该是一名巫师了。张北北没有多看，心里犯嘀咕：这年头巫师也坐飞机的吗？
唐赞下了舷梯，把行李箱拖得七歪八拐，问她：“所以这就是你改修历史学的原因？为了霍格沃兹的交换生名额？你不搞数学啦？”
张北北揣着两手，跟在后面溜达：“我那是权宜之计——我对数学的心苍天可鉴，矢志不渝！”
“得了吧！我听说，你最后那封申请信是手写的，就你那狗刨的字居然把名额给刨到手了，真是走了狗屎运。”唐赞边说边摇头。张北北摇头晃脑，洋洋得意：“我这就叫——破罐子破摔，摔出了奇迹！”
“你干嘛非要去霍格沃兹呢？你们研究基础数学的，那所学校跟数学有什么关系吗？巫师又不会跟你探讨1加1等于几的问题。”
“我这是朝圣，你懂吗？”张北北说，“就像耶路撒冷之于基督徒，麦加之于穆斯|林，霍格沃兹就是我的麦加，这辈子能去一次我死也值了。要是能见到Lord Voldemort，有机会近距离研究他，那就简直了，我能一天肝两篇Sci！”
“那你也见不到太上皇啊，”唐赞说，“他彻底统一了欧洲巫师界以后，就把手头的权力交出来了，这都有四十年了，他除了偶尔过问一下欧洲魔法部的大选，一年到头人都见不到几回，更不可能去霍格沃兹了。”太上皇就是Lord Voldemort，算是他们这些中国学者私下对退居幕后的公爵大人的戏称。
张北北说：“见不到太上皇也没关系啊，霍格沃兹是欧洲巫师的起源地，那里有最古老的咒语和魔法书籍，还有教授讲解最基础的咒语——他们的魔法，驱动能源是什么，是化学能还是生物电能？不同咒语的施法原理是什么，能不能建立数学模型？这些都是我感兴趣的课题。”她聊得眉飞色舞，唐赞连声说打住打住！
“张北北同志，你别忘了，你作为交换生的专业是历史学！”唐赞有些无语的扭头回来叮嘱。两人这时已来到机场东面的停机坪，这里停着一辆巴士，车头五颜六色一行大字：“霍格沃兹”——是学校派来接他们这些交换生的交通工具。
这当儿，张北北顺着唐赞愣神的目光往后看去，发现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正沉默的站在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影把日光都挡住了——他竟然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难道是霍格沃兹的老师？
正疑惑，巴士司机按了按喇叭：“两位是中国来的交换生吗？”两人连忙答应。司机咕哝着：“可算到了。”拿出魔杖，对着他们的行李箱挥动念咒，两只又大又重的箱子就变袖珍了，被唐赞一只手托住，揣进了冲锋衣的口袋。
“你们的托运行李已经送往学校了。”司机说：“快上车吧，就等你俩了。”说罢，司机的视线落到张北北身后。愣了一愣，目光变得无神，又很快移开了。
车上已坐满了各国来的交换生，都是先于他们抵达伦敦机场的，这会都在埋头刷手机或打瞌睡。空闲的位置不多了。两人在车厢后部找到两个并排的座位，刚坐下，张北北发现那个面具男也上了车，坐到了他们后排。
张北北往身上系安全带，唐赞满心都是自己的论文，这时抱住了她的胳膊来回摇晃：“北北啊，论文不是我的强项，你帮我再看看啊，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一下，你给我点意见呀。”
张北北正要说话，巴士突然发动，180度急转掉头，然后就嗖一下蹿出去了。唐赞被甩到了玻璃窗上，脸和巴士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车厢内一片抱怨声，司机在前面连连道歉，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声嘀咕：“奇怪，我还没有发车呀。”
巴士飞快的朝前开去，眨眼就驶出了伦敦机场，唐赞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又舔着脸凑上来了：“好北北嗯~~~~~~”他的手刚碰到张北北的胳膊，巴士急停刹车，唐赞尖叫着飞了出去。
张北北拎着他断开的安全带发了一下呆。
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的唐赞疼哭了出来，觉得丢脸，趴地上不肯起来。司机不停抱歉，说，他也不知道这车今天是怎么回事。张北北跑过去蹲下哭坟：
“赞儿，赞儿啊，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我代表清北大学全体科研工作者向你致以沉痛的哀悼啊……”唐赞被她嚎得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回到座位上，唐赞不敢坐，他的安全带断了，再来一回他就该毁容了。张北北把他按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唐赞说：“那你怎么办呐？”后排的面具男说话了，他用优雅低沉的伦敦口音发出邀请：
“安全带断了的话……确实不太安全。这位小姐，你可以坐我旁边。”两人发现他身旁靠窗多了一个空位，唐赞挠了挠头：他记得那位置刚才有人的呀。
一前一后的座位也不能封住唐赞的嘴，他作为中国交换生代表，要在晚间的见面会上作学术报告，面向全欧洲的巫师嘉宾，唐赞的焦虑症都要犯了，扒在座椅靠背上不迭声的央求张北北帮他修改论文。
张北北说：“不是我不帮你，我俩看待问题的方式都不一样，就拿你这次的课题来说吧——‘生命的更高层形式是什么’，我思考的是遗传算法、生物系统动力学等等——如果让我来做这个课题，我主攻的方向会是生命的结构和功能如何被数学建模。而你呢——你关注的是价值观和道德等哲学领域的关系……还是那句话，我俩尿不到一壶呀。”
“那你就从逻辑上看看有没有问题吧。”唐赞退而求其次。他瞅了瞅张北北身旁的面具男，男人似乎正闭目养神，唐赞寻思：这哥们应该听不懂中文吧？
“逻辑上在我这儿也说不通呀。”张北北懒洋洋靠在车窗上，娇小的身体随车厢摇晃，像一只秋日下慵懒晒毛的猫，乌亮的长发乱蓬蓬的堆在肩上，被她牵出一缕夹在指间摇晃：
“你以Voldemort作为数据收集对象，且不说你的样本没有普适性吧——你从他的统治历史得出结论，认为更高层次的生命应该发展出类似独|裁的社会形态，可是在我看来，集权统治，蚂蚁和蜜蜂也有呀，难道这些昆虫的生命形式比人类更高级？——就算从你的结论倒推吧，我们假设，Voldemort已具备更高层次的生命，那么，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论证数据：比如他的细胞构成，他本人已经进化成硅基生命，那我可以同意你的结论。”
唐赞在靠背上直翻白眼：“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解剖太上皇。”
张北北皱住鼻头，露出一个狡黠可爱的表情，并不否认。
唐赞说：“社会科学有一个概念，叫霸权式男性气概，拥有这种气质的男性是所有男人理想的典范——人们之所以服从Voldemort的统治，已经不再是出于对力量的敬畏了，而是自发的、最原始的崇拜，这真的太了不起了！我以他作为研究对象，虽然缺少样本普适性，但是这类研究本来就只能看个例，毕竟纵观人类历史，天才和伟人有很多，可是Voldemort只有一个啊。”
张北北叹气，“是是是，他是你们男人的圣经，你爱他，你甚至肝了两万字的论文，来寄托你这个脑残粉的相思病。”
唐赞耸了耸肩，毫不知耻，说：“我们生在他缔造的这个伟大的时代，难道你不爱他？”
张北北咬了咬指间的头发，说：“我当然爱他，他那样的人谁能不爱？可那又怎样，我又不会跟他谈恋爱。Voldemort这种人是无解的方程题，与其浪费时间去推导求解，不如研究他的分子结构来得简单。”
唐赞痛心疾首的拍打座椅：“不！你不想和他谈恋爱，你只想解剖他。”
张北北有些累了，不想再和他聊下去，她说：“你就安心准备晚上的PPT吧，那些巫师应该蛮喜欢你这个论题的，不过，你记得少写一点人家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唐赞唉声叹气的坐了回去，掏出手机开始码他的PPT，张北北拍了拍他的椅背又提醒：“用词夸张一点，博人眼球一点，多弄点图片和特效什么的，反正怎么炫酷怎么来。”唐赞就说知道啦知道啦！
终于清净了。张北北伸了个懒腰，观赏起窗外因高速行驶产生的光谱效应来，渐渐的，倦意上涌，她靠着车窗打起了盹来……
这辆车行驶十分彪悍，张北北被车窗震得很不舒适，迷糊间，她以为邻座的人还是唐赞，迷迷瞪瞪就靠了过去，很快找到一个温暖的人体。
随着她靠近，那人似乎僵了一僵，但并没有避让。张北北舒服的咂咂嘴，彻底靠了上去，旋即，便放任自己睡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番外·来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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