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我其谁》风华

8、蛇我其谁【八】

　　当下小九的第一反应便是：“你个臭小子，世子的东西你也敢偷。”小九捞起袖子，正欲去夺十一手中的盘子，只听普通一声跌倒在地，小九“唉哟”一声抹着鼻血，看着十一轻松的抬脚，远去的背影，直叹同样是人，怎么他就没瞧见这脚下有块石头。

　　一连几日，小九都腹泻不止，小十看着小九一趟一趟的往茅房跑，这送食的差事就落在了十一的身上，好在多日来并无差池，小九也省心的很，还有一日便是世子的生辰，膳食房愈发忙碌了，食材堆成了山，看着王总管送来的食谱清单，李小四点了点头，自从成了王府的掌勺，李小四的厨艺便是愈发精益求精了。只见那清单上第一条写着：五蛇羹。

　　“这厨房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蛇，若是将我吓坏了怎么办。”李小十看着竹篓里爬着的蛇，笑眯眯的将手伸进去捞起一只，捏住蛇的七寸，边说边逗弄着，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李小四看了一眼小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十弟，明日这道蛇羹可是重头菜，今日人手不够，帮我将这蛇先宰了。”

　　小十一听这话不由得一哆嗦，一把将蛇扔进竹篓：“我怕。”

　　李小四不由得摇了摇头：“你连捉蛇都不怕，还怕杀蛇，我看，你就是想偷懒。”小十也不恼，笑咪咪的，小四一抬头看见小十那张唇红齿白的脸，不由得消了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只见小十嘴角一扬：“四哥，还是叫十一来好了，我帮你叫他。”说罢一甩袖出了门。李小四不由得一楞 ，十一，那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开什么玩笑，他才是膳食房的老大。正当小四为自己总是不知不觉被小十牵着走而纠结不已时，只见小十穿着倜傥的白衣，后面还跟着骨瘦如柴，奇丑无比的十一。

　　“四哥，人我给你带来了。”李小四打量了一下十一的细胳膊细腿，不由得露出怀疑之色，正欲张开说些什么，却被小十一挥手止住了即将脱出口的话。

　　“我说行他便行。”只见小十嘴角带了笑，“十一，你将竹篓里的蛇抓出来瞧瞧。”

　　只见十一从小十身后走出，瞥了一眼竹篓，似是有畏惧之色。随即狠了狠心，将手伸了进去。

　　“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水律蛇，锦蛇” 李小四数着十一手上挂着的蛇，不多不少，正好五条，恰巧都是他要的种类。这下连小十都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原本便是存了捉弄的心思，哪知如今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李小四两眼不由得大放异彩：“十一，你真是厨艺天才啊。”小十立马被挤到了墙角，李小十看着小四搂着十一的肩膀，只觉心里酸溜溜的。

　　“怎么样，做我的徒弟如何，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刀功。”

　　十一看着眼前之人，考虑了半响，终是点了点头。虽说方才有些迟疑，可下手的动作可是绝对的麻利啊，捉起一条蛇去头，尾，指尖在蛇腹一划，去皮去内脏。

　　“呕...”李小四正看得津津有味，只听一声翻江倒海的呕吐身响起，循声望去，只见小十扶着墙角，吐的昏天暗地....十一背对着他，眼中似乎滑过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自这一日起，小十在膳食房的地位一落千丈，反之十一则一步登天。

　　翌日，桓王府可谓热闹非凡啊，从吏部尚书到户部侍郎，东厢房一屋子公子，西厢房一屋子小姐，桓衡清今日着了蓝锦织就的云衫，一双凤目微挑，如此年纪，便早已有了惊人之姿。旁人在艳羡之余，也早已有了比对的心思，不知这看上去气度非凡的公子，开口说话如何。

　　“各位大人 ，多谢捧场。”既不显傲慢，又不失了风度，进退有度，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只见那小姐中间，一人长得极为出众。粉妆柳黛，堕云髻轻垂，额前两缕青丝直绕得人化了进去，身着一袭孔雀翎蓝的华服，气质尽显，正被一众小姐围在中间，巧笑嫣然，由此可见，身份是极尊贵的。

　　正在桓衡清走过时，早已引得西厢的小姐们一阵切切私语，纷纷拿了帕子捂了嘴偷瞧，眼中俱是欣喜之色。那坐在中间的女子却要淡然许多，但抬头见到桓衡清的一刹那，面上仍是飞满了红霞。

　　女子的美目中印满了少年的面庞，清远如山的眉，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仪态。仿佛感受到他人的注视，桓衡清略一颔首便见女子穿着与自己相仿的蓝锦，甚至连纹饰都几乎一样，不由得挑唇一笑，这一笑如清风似流水，吹进了少女的心。

　　“你瞧，世子的衣衫和郡主您的都是一个款式的，真是般配呢。”身旁的丫鬟轻声道。其他的小姐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干系，纷纷收敛了心中的心思，俱是羡慕的看着这一双璧人。

　　待桓衡清走过西厢时，嘴角不禁微扬，目中眸色不由得一沉，皇叔打的真是好主意，就连自己的父亲桓王都合着伙的算计他，今日这一出 ，明里暗里都让人，不过...只片刻的功夫，桓衡清的眸中便盈满笑靥，来日方长。

　　东厢里，一人显得格格不入，旁的公子都在谈论哪个花楼的姑娘长的漂亮，哪个酒楼的酒品着醇香，唯独一人坐在墙角，手中捧着一卷书，倾泻的发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样貌。只是那背影却是格外引人遐想的，一袭白衣敛在身后，西厢的小姐们都情不自禁的拿此人与桓世子做比较。

　　“不知是哪的麻雀进来了，快给本公子赶出去。”这时只见吏部尚书的儿子白玉郎翘着个二郎腿，摇着把折扇，对着身旁的小厮道。只见一只麻雀从大开的窗栏中飞了进来，在屋内盘旋，被那小厮追赶得不住啼叫，众人不禁哄堂大笑，纷纷望向坐在墙角的身影，谁都明白，方才这句话是在指桑骂槐。

　　而那坐在墙角之人却仿若未闻，依旧淡然的翻着书卷，那白玉郎见此，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话间抬起头来，众人不由得一窒，好一张俊美的面孔，正失神间却见他站起身来，打开另一扇窗，那麻雀便飞了出去。

　　“瞧，这便出去了。”说话间杏眼微挑，带着清浅的笑意，直看得那白玉郎心怵不已，一时间众人纷纷噤了声。

　　正说话间，一人入得内来，蓝锦的长衫青摆，宛若流云，凌玥希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衡清。”

　　这边十一正忙得不可开交，只听小九道：“十一，将这些酸梅汤送到西厢，这些酒送到东厢。”说罢将木托放入十一的手中，一眨眼的功夫，十一便不见了踪影。

　　待到小九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他西厢在何处，却又转念一想，之前让十一给世子送银耳莲子汤，却也没有出过差池，不由得放下心来。

　　小九不由得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刚准备咬上一口，抬头间只见十一端着个空了的木托回来了，小九不由得一愣，只听“咚”的一声苹果滚落在地。十一对桓王府的地势之熟悉，脚程之快，另小九到了发指地步。

　　只见十一弯下腰来，将掉在脚下的苹果捡起，眼角带笑：“九哥，你的苹果。”

　　“咳咳，那个....给你的。”

　　只见十一那张并不漂亮的脸上乐开了花，清亮的眸子闪着淡淡的笑意。小九不由得摸了摸脑袋，只觉一阵心虚。

　　只片刻的功夫，宾客俱已到齐，桓王府的大厅内宾客满堂，只见桓王爷坐于上首，他的身旁坐着身怀六甲的桓夫人，虽已年过三旬，却仍是倾城之姿，桓王看着下首空着的座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便见桓王爷嘴角带笑：“诸位来到本王府上，本王实是荣幸。”

　　“哪里，哪里，能入得桓王爷的府上，是尔等的荣幸。”正说话间，只见桓衡清入得内来，身上却是换了一件衣衫。紫色的云纹衫上，玉冠高束，衬得人更加丰神俊朗，众人看着眼前之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惊叹。

　　“父王。”王总管站在桓衡清身后，看着桓王爷一阵眼刀飞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衡儿怎么现在才来，让诸位好等。”桓王爷笑眯眯道，只见桓衡清不慌不忙在前桓王身前坐下，举起一杯酒斟上，“各位大人久等，小王在此给各位赔罪。”说罢仰首饮下。桓王的目中不禁路出赞赏之色，看着桓衡清的目中更是多了几分宠溺。王总管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世上能让王爷一展颜笑的恐怕只有世子了。

　　席间其乐融融，好不热闹。正在这时，只见婢女端着一盘白斩鸡放予桌上。桓王爷看着这白斩鸡，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了脸色。却见桓衡清瞧见那白斩鸡，骤然间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十一，你将这五蛇羹送到大厅。”临走前，小九又吩咐道：“记得别抬头。”若不是膳食房人手不够，他又怎么会让十一过去。

　　十一抿唇一笑，阳光下如染了金箔，转身的一刹那，小九只觉头顶上打下一道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小九摸摸后脑勺，还真是怪了，这十一有时候看起来奇丑无比，有时候瞧着却又恍惚得不似凡人。

　　“小九...快来帮忙，下一道菜金钩鲍。”

　　“来了...”膳食房的叫唤声很快便淹没在桓王府的喧哗之中。

　　正当十一端着蛇羹路过庭院时，只见一条青蛇度蜿蜒着爬上树梢，而十一却毫无所觉。凌玥希正站在树下小憩，转头的一刹那，骤然间瞧见那吐着信子的蛇张口咬向一人的后背。

　　“小心...”

　　十一正端着瓷碗，冷不妨听见一声叫唤，手不由得一颤，只见那蛇羹洒出少许，抬头间眼前一道白影滑过，缓过神来时，十一不由得一愕，那人手中竟捏着一条蛇。

　　“方才吓到你了，实在是抱歉。”十一瞥了一眼眼前之人，杏眼微扬，一袭白衣穿得清雅却不造作，实是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不知为何，十一总觉此人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看穿着，并非上好的衣料，但若不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又如何能入得了桓王府。

　　“公子的衣衫．．”只见那白衣上沾了一点黄色的油渍。却见那人摆了摆手：“无妨，回去洗洗便好了。还不快去．．．”说罢指了指十一手中的蛇羹，莹然一笑。说罢，轻身一跃，坐上树梢，将蛇挂在手腕。

　　十一站在树下呆愣了半响，没想到看似文弱的公子竟有如此的好功夫，只见那人半支着身体靠在树上，冲着十一又是一笑，十一这才想起手中的蛇羹再不送去，怕是要凉了。

　　十一刚入得大厅，抬头间骤然间瞧见一人坐在席间冲自己挑唇一笑，不由得微微一鄂，正是先前救了自己的少年。转头，骤然间瞧见坐与主桌上之人，紫衣流泻，美得不似凡人。此刻他正举著夹起一筷，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十一只瞥了一眼，很快便低下头来。

　　桓衡清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却并未有多大的食欲，只见他的箸中夹着一物，迟迟未送到口中，凤目微敛，竟是笑了。只见每一盘菜肴上都有一朵胡萝卜雕凿的花，这般装点菜肴的手法并不稀奇，只是这花上雕凿着一行字，字体飘逸轻灵，风骨铮铮。若是仔细看，和他本人的倒是有几分相似。想必，此人的书法必是极有造诣的。不知是谁有如此心思，据他所知，膳食房的掌勺并不识字。

　　正思量间，抬头间看见一双手，捧着一只瓷碗放在桌案上，落下的发挡住了面容，看不清面庞。十一撤走身前的玉盘正欲离开。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