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玫瑰馨

1、锲子

　　这世界，没有人喜欢被操控。
　　所以，肯•安德鲁斯生平第一次如此没风度地躲在一个无名富豪在威尼斯水城里的私人宫殿里，只为了换取余生的自由。
　　唔，顺便，享受一下威尼斯古老宫殿的富丽堂皇。
　　破落了呵……
　　安德鲁斯环顾四周，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调的偌大的卧室，处处可见当年的精巧构想，一物，一画，无一不是天价难寻，可仍然一座座地，由败落的贵族手中，转手到新一代的富豪手里。
　　只不知道，这些精巧优雅的陈设，还能维持多久？
　　贵族的品位，需要三代才可以培养。
　　但毁掉一座完美的宫殿，一代人，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安德鲁斯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不过，管他的呢，至少，那位在酒吧遇见的他的忘年之交肯答应让他在他刚刚买下的私人宫殿里住个三天，足不出户，他就应该感恩了，不是么？
　　三天。
　　呵。
　　只要躲过这三天，他就自由了。

　　安德鲁斯翘着二郎腿，坐在古老摆钟的对面，手上举着杯如红色琥珀般晶莹剔透的法国红酒，对着即将指向中午十二点整的时针与分针，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他在等待他，在这座宫殿里的最后一顿午餐。
　　同时，也在等待他的自由来临。
　　“叩、叩、叩”。
　　“请进。”
　　厚重的木门无声地向两边拉开，一个身穿着侍者服的金发侍者出现在门口，推着一辆摆满各式各样杯盘碗碟的车子，出现在安德鲁斯的视线之内。
　　安德鲁斯的目光只在气质不凡的侍者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迅速转向他身后那个西装笔挺的老者。
　　“凯洛先生。”安德鲁斯从沙发上起身，“我正奇怪，今天的午餐怎么提早了三分钟呢。原来，是您回来了。”
　　“是呀。”站在门口的卡萨•凯洛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笑得一脸的和蔼可亲，“今天是最后一天，来送送你。”
　　“凯洛先生真是客气。”安德鲁斯挑了挑眉，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您却让我在您的宫殿里叨扰了三天，安德鲁斯实在是无以为报。”
　　“哪里。”卡萨•凯洛微微地欠身，“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如何，这座宫殿，您可还满意？”
　　“您说哪里话？”安德鲁斯的眼神，微微带着讶异，“招待很周到。这座宫殿……”
　　也许真的有点冒失，可安德鲁斯终究还是忍不住，“……是座完美的宫殿。”
　　“是么？”卡萨•凯洛呵呵一笑，道，“那就好，那么，我就不必再做多余的改动了。”
　　真的？安德鲁斯眼中的精光大盛。
　　如此一来，这座宫殿，可算是……暂时保住了。
　　……只是希望，这老头能把这座宫殿传给一个稍微有点品位的继承人。
　　不过，管他呢，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似乎轮不到他操心吧？
　　眼角瞥见侍者无声地将每道菜的盖子掀开，安德鲁斯早已食指大动。
　　糟糕，三天的时间，沦陷的，似乎不仅仅是他的眼球。
　　还有他那超级无敌挑剔的胃。
　　“啊，还有，在临走之前，顺便说一句。”安德鲁斯笑道，“凯洛先生，您有一个非常棒的厨师。”
　　“谢谢。”卡萨•凯洛却只是站在门口，丝毫也没有动弹的意思，“谢谢你的称赞，肯•安德鲁斯先生。”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和蔼可亲，“在你用餐之前，我希望，你能见一个人。”
　　话音刚落，古老时钟的时针和分针终于在十二这个数字处重叠。
　　“咚——”
　　悦耳的撞击声，在房间内回荡着。
　　安德鲁斯回了回头，瞥了一眼那古老的时钟，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回头道，“谁？”
　　门后，转出一个褐发的老人，挺着个啤酒肚，还跟着个深褐头发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大叠文件。
　　“钟已经响了。”安德鲁斯喃喃道，“时间已经过了。”
　　“从今天开始，”卡萨•凯洛道，“这座宫殿，还有这三天来，你在这里享受到的所有服务，都将无限期地属于你。”
　　“凡赛没有找到我。”安德鲁斯喃喃着道，语气忽地坚硬，“在钟声响起以前，他没有找到我。”
　　“你错了。”安德鲁斯的侧手边，冒出一个熟悉的嗓音。
　　“肯•安德鲁斯。”那声音道，“三天前，我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安德鲁斯一脸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三天来，每日为他送饭的那个金发侍者，“可是，你没有走。”
　　“你是……凡赛？”
　　“是的。”金发侍者摘下头上的檐帽，露出一双碧蓝如爱琴海的眼。
　　“那他……”安德鲁斯抬手指向门口处立着的卡萨•凯洛。
　　“我是管家。”
　　“你似乎一直很担心，这座宫殿转手之后，能否保存得一如它属于某个贵族家庭时那般完好。”
　　安德鲁斯紧抿了唇，沉默不语。
　　“所以，我决定用他来做你的聘金。”
　　“你……”
　　这座宫殿的价值……
　　“你需要的，仅仅是个财务总监。”
　　安德鲁斯可不认为，区区一个财务总监的职位，值得以一座宫殿来作为聘金。
　　“你值得。”凡赛捏开领口处的两颗扣子，笑道，“在和你共进午餐之前，我想，我有必要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他抬起眼，微微一笑，“凡赛•德•勒法夫瑞，这才是我的全名。”
　　“这不公平。”肯•安德鲁斯喃喃自语地盯着沙发上那个看起来无比悠闲自在的身影，“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不公平的赌约。”
　　“哦，我知道。”凡赛笑道，“这个世界，本没有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