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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下第一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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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消融,大地苏醒。
这一年的春天虽然来的有点迟,却也是阵阵春风中有点暖暖的意味了。
春风一到,自然是拂开了绿色,吹开了花朵。三月一过,即使是这北国,也逃脱了冰天雪地的景象。
出了府城,即是一片野郊,也不知道何时何人在这野郊中种下了桃花树。历经春秋,如今连绵一片,近千尺,已然一片桃花林。按道理在这桃花盛开的时节,赏花绝对是人间一美事,可是这桃花林却少有人迹。只可怜这美景孤零零的直至凋落,也鲜有人问津。
缘何?
此话还要从这天下第一庄开始说起。
天下第一庄,能称得上天下,必然是有它的缘由。
当今皇帝登基之前,爱上过一个江湖女子。这皇帝当时是个王爷,已有一妻一妾,却为了这江湖女子差点失了心魂。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天下第一庄的女主人:白凤。
白凤,善权贵,曾经在达官贵人中引出不少事端,最后却委身下嫁给一介武夫,肖扬,成为武林中一大遗恨。
可是最恨的还是当今皇帝。他恨,却有情。他舍不得自己爱的女人就这样渡过余生,遂赐天下第一庄,以让肖扬与白凤安身立命。
江湖事,在江湖,却和朝廷脱不了干系。皇帝如此大张旗鼓的为了一个女人,江湖人自然也不敢对这天下第一庄有什么异议。何况白凤也是一个了得的人物,这天下第一庄也算是实至名归。
这天下第一庄座落在哪里?就在这桃林深处。按说这天下第一庄也该是门庭若市,就算不是门庭若市也不至于人迹寥落,怎么就落得如此的境地。
这就要说到天下第一庄现任的庄主:白聿孝。白聿孝是个什么人?江湖人会说:「是个女人呗。」
可能你会问:「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会有人回答你:「残暴冷酷的女人。」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问:「她如何残暴如何冷酷了。」因为这个回答会五花八门。
江湖之事又有多少人当真,所以对白聿孝的冷酷无情,有多少真,多少假,谁又知晓。只是言传越甚,这天下第一庄的门庭就越加冷落。
这一日,本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里的平常一日,却又透着隐隐的不寻常?
天下第一庄,门庭大开,一百个奴仆站立在庭院里,低胸垂首,像是等待着什么人。可大门已经开了三炷香的时间,却未见任何活物走进。
白聿孝身穿黄衫坐在正堂,已是午时,厨娘已经催了两次饭,可惜贵客未到,白聿孝只能眉头紧蹙,呆呆地坐在正位之上。
她的头顶就是当今皇帝亲笔御赐的「天下第一庄」牌匾,白聿孝手掌紫砂小杯,却未曾品下一口。
来者是谁?仿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来的没有来,天下第一庄为了一个没有来赴约的人大张旗鼓,这面子上却已经过不去了。
白聿孝怒了,白聿孝生气的时候有个明显的特征。她会把右拳握的紧紧的,直至指甲陷入血肉,方罢休。
今天,白庄主不止指甲深陷,连那上等的紫砂杯也一起葬送了。丫鬟玲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只能唤门口伺候的小丫头去唤白聿孝的贴身鬟婢蓝烟。
蓝烟正在暖阁眯着,听到小丫头的通报,一激灵的起了身,连外袄都忘了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前厅。
前厅里玲珑跪在地上正哭着哄着白聿孝,白聿孝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庭的方向,右手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玲珑面前的地面上。蓝烟一看,急了。忙奔过去,双膝一软,跪在了白聿孝的面前。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大小姐生出这样大的气?若是奴婢们错了,大小姐大不了打一顿,扔出去。何必伤了自己。」蓝烟不敢上前掰白聿孝的手指,只能苦苦的哀求。
白聿孝听了,直愣愣的看着蓝烟,嘶哑的问了一句:「蓝烟,什么时辰了。」
蓝烟忙回道:「午时三刻了。」
白聿孝长长的叹口气,挥了挥左臂,说:「关门吧。」
蓝烟听了,问道:「大小姐,不等慕容小姐了?」
白聿孝环视了这空荡荡的大厅,目光涣散的说:「缘尽缘灭,罢了罢了。」说完甩着水袖,起了身,往内室走去。
蓝烟忙唤来管家关了朱红大门,天下第一庄再一次的与世隔绝,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掌灯时分,白聿孝给肖扬白凤请了安,正摇着方步往自己的闺房走去,桃花林的桃花漫天飞扬,几片飘过城墙,正落在白聿孝洁白的裙摆上。
蓝烟捧着香炉跟在白聿孝身后,看着这独特的景象忍不住问:「大小姐,今年的落红未免来的早了些。」
白聿孝停下脚步,仰面看向璀璨的星空,她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可是她今夜却独独不愿见她。白聿孝收了目光,疾步往书房走去。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千里路。白聿孝这一夜可是行了不知几万里路,蓝烟添香油都快添的手麻了,白聿孝也没说要回房休息。
三更天,蓝烟实在困的站都站不动了,劝着白聿孝休息,白聿孝唤来玲珑,玲珑只穿着小袄,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白聿孝见她穿的单薄,忙让蓝烟从暖阁里取了披风给她裹上。
玲珑站在白聿孝面前,静静的侯着。
「走了?」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玲珑感觉身上暖起来了,听见白聿孝问。
「睡下了。」玲珑回道。
白聿孝皱皱眉,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案上的红丝砚,不吭气。
蓝烟在旁边看到白聿孝的纠结,轻声问:「大小姐回房休息吧。」
白聿孝听了,笑着说:「睡什么觉?床都被占了。玲珑你回去伺候着吧,蓝烟把暖阁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在这里挤挤。」
蓝烟听了吩咐忙去办了,玲珑也正要离开,白聿孝又给唤回来。
「把这个给她放在案子上。」白聿孝指着自己屋里的香炉对玲珑说。
玲珑领了命,唤着门外等候的丫鬟进来端了香炉回了白聿孝的闺房。
第二天,天还未亮,东门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管家在后面咒骂着,就这样一路吵吵嚷嚷的奔进了书房,蓝烟正在暖阁里打盹,被吓得一个激灵,刚想起身,白聿孝伸手把她揽回怀里,不快的问:「才管家,什么事这么吵?」
才管家站在外室狠狠的瞪了小厮一眼,垂首答道:「没什么大事。」
白聿孝站起身,蓝烟忙替她穿戴,白聿孝伸展双臂,问了一句:「外边是东门的小虫子吧?你说,到底什么事这么急?看你吵的半个庄园都不消停。」
小厮听见白聿孝问他,跪在地上颤悠悠的回答:「庄主,东门被水云涧的弟子围了。」
蓝烟正给白聿孝的腰间系玉牌,白聿孝往前探了一步,正好撞到了蓝烟的额头,蓝烟闷哼一声,白聿孝忙扶着她站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天,看蓝烟确实没有大碍,才笑着说:「让厨房这几日多做一些饭菜。按我们用餐的时辰送出去。」
蓝烟把白聿孝的手抚了下去,摇摇头表示她没事,就进暖阁收拾去了。
白聿孝正了正玉带,踱着方步掀了帘子出现在才管家和小虫子面前。
白聿孝问道:「水云涧的四大护法来的哪位?」
才管家回:「易行护法。」
白聿孝听了,也没吩咐,自行出了书房的门。外边正是桃花飞舞,白聿孝怕染了自己的白衣,疾步而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正堂,肖扬和白凤已经坐在上座,看到白聿孝一脸悠闲,相视一笑。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白聿孝作了个揖。
肖扬品茶,未答话。白凤轻声说:「坐吧。」
白聿孝捡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白凤看看门外,未见随身伺候的玲珑,便问:「玲珑何在?」
白聿孝答:「在房里。」
白凤已经知晓缘何,忍不住逗弄自己的女儿,便问:「房里不是蓝烟在,怎么今儿个玲珑也收进去了?」
白聿孝白皙的脸红了红,一本正经的答道:「孩儿昨日睡的书房。」
「那房里是谁?」肖扬放下茶碗,问。
白聿孝心里暗骂父亲跟母亲学坏了,还是规规矩矩的答着:「房里是水云涧的少主,慕容锦,慕容姑娘。」
肖扬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低头继续喝茶,白凤笑着说:「怪不得这桃花刚开,却落花纷飞,原来是慕容姑娘来了。孝儿,这慕容姑娘与你相识几载了?」
白聿孝答道:「昨日,整四载。」
「四载了。怪不得我这天下第一庄这三年时间门厅冷落到如此。」白凤感叹道。
白聿孝忙站起身,垂首而立。
白凤看她的样子,摇头叹息。
「我和你父亲已经用完早膳了,你也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去陪你的慕容姑娘吧。」白凤摆摆手,示意白聿孝可以走了。
白聿孝看了父亲母亲一眼,欲语还休,最后只说了:「孩儿告退。」说完扬起水袖又疾步出了正堂。
走进回廊,白聿孝远远望去,只见九九之弯处玲珑随着一女子踱步在荷花池畔。
女子散着发,红衣衫儿,玉带束腰,低眉浅笑,不知是看了什么乐事。白聿孝纵身飞越过荷花池,正落在女子的面前。
女子退了一步,看到白聿孝站在面前,肩头正落了一片花瓣,伸手抚了下去,问:「你有这么急?」
白聿孝看她面若桃花,自然知道她是颠嗔自己,笑着说:「慕容姑娘昨日睡得可好?」
女子摇头,看着面前略施粉黛的俏颜,抿嘴一笑,答道:「好与不好,也无人关照。」
白聿孝伸手拉住女子的手,女子顺从的跟着她的脚步,两个人漫步在绿荫之中,白聿孝说:「无人关照呢。听说易护法已围了我的东门。」
女人看着池塘的涟漪,答道:「是么?也不知道易护法风餐露宿,连夜赶来,有没有消瘦。」
话音未落,却感觉被握在他人手中的手指传来一阵轻痛,抬眼望去,白聿孝目光平静的望着前方。
女子轻笑,娇斥着:「再弄痛我,再也不来了。」
白聿孝听了方想起昨日开门迎接,却未见她人,略带生气的问:「昨日怎么不从大门进来?等你很久。」
慕容锦毫不在意的回答:「路上碰到了仇家,耽误脚程。」
「哦。」白聿孝也不在意的应着,对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慕容锦自是知道白聿孝派走了玲珑,责怪道:「再这样下去,你这天下第一庄就会成了天下第一魔窟了,到时候你怎么向当今皇上交代?」
白聿孝听了,面露难色的看着慕容锦。
慕容锦心里一紧,深怕白聿孝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身子不能自已的退了,白聿孝感知,忙拉过来揽在怀里,笑着说:「三年前那一战,我已经把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声毁于一旦,现在又怕些什么呢。」
慕容锦环住白聿孝的腰,轻轻的抚摸着,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人,为了她,血洗了丁家堡,与整个武林为敌,从此禁闭天下第一庄的大门,再也不问江湖之事,而自己,却终究抛不下水云涧,使得两人一年才能想见一次,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慕容锦想到这里,心里难过,更加紧紧的环住白聿孝。
白聿孝感觉到慕容锦传递而来的不安,右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目光却向不远处的石墙看去,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易行直直的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