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未明》千雪千寻

8、千叶的海

　　从东京到千叶，耗时并不多。
　　然而，一个人回到故乡的路，却有可能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回不去的是故乡，那种感觉，山下无缘体会。他对于千叶没有什么印象，六岁多的时候，父母离婚，他和妹妹都跟了母亲，从千叶来到东京，事实上也就是上学的地方变了，住的地方变了，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同来。对他来说，东京更像是故乡。所以连锦户亮很早以前都会说，东京什么都不如大坂，但东京有山下智久。之于山下而言，他对于千叶的印象几乎没有。童年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也没有记忆。反而是东京的街道，放学后坐电车回家从车窗里看到的傍晚的天空，高楼在黄昏的逆光中的模样，有着宣明的色彩。
　　五月的一个午后，阳光从露天的阳台照进来，山下和成亮在成亮家的阳台上喝茶，成亮泡的香片是山下从来没有喝过的，香味亦很特别。
　　其实山下对茶是没有什么见解或者心得的，他自己也并无钟意饮茶。这个兴趣或爱好，成亮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也不清楚。他记得很久以前成亮曾经说过，他喜欢喝咖啡，在码字的时候。
　　一起排舞，准备巡演的时候，大家也会在晚上喝咖啡来提神。
　　看来成亮之于他，依旧有很多新的地方需要重新认识。
　　这是他们在恢复彼此的联络之后，山下同成亮在明确交往的关系之后，第一次正式的约在闲暇时光里的见面。五月的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却又不会太炙热，还有微风，一阵一阵，带来花的气息。话题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扯到海的，这时成亮还笑了一下：“那个时候说去看千叶的海，想不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千叶的海，是许久以前山下不知哪一次同成亮聊天里聊到的，彼时随意说来，并无特别的意指，却的确是心下的真实想法。
　　等到六月忙完，我们一起去千叶看海好了。
　　那个时候的山下说的时候，成亮并无怀疑其真心。那是夏日的夜里，他们在京都的巡演开始前一天的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后大家都累摊在地板上。他和山下并无意识地坐在一起，随意地聊天。
　　谈话在安静的京都的体育馆里显得非常的轻。山下的声音很低，成亮的也是。
　　他们挨在一块，虽然并没有肌肤相贴，不过当时的那种感觉成亮相信很多年后他也不会忘记。大概是从那一晚那并无暧昧直接简洁的类似约定的看海的相邀里，成亮清楚无论山下接下来是依旧暧昧还是明朗的态度，他大概都无法轻易控制自己深陷的心了。
　　然而这个约定最终并未成行。六月过半的时候，News的确已经结束了巡演，进入七月，他们就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完完整整的休整期，山下也没有新戏要拍。可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没有成行，如今其实也想不明白。
　　没有忙碌，意味着没有借口。年少的时候总是这样，未必不是真心，只是难以处处照料得到。成亮没有提及，没有追问，山下也就忘记了那心下口快自然说出来的类似约定的往事。
　　现在这样被成亮轻描淡写地道来，山下却深深地对曾经的自己介意起来。成亮随意提起来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介意。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能么。这又岂是全然不介意或在意？
　　“不如我们下个月就去吧。《明日之恋》最迟也会在这个月末或是下月初就结束了，到时会有一整月的空闲。你不是也说，你们新的活动期到七月开始吗？我们去那边小住一段时间。”山下看着成亮的眼睛，认真地说。
　　成亮失笑。这样的严肃与正经的模样，其实他方才的话并无所指。然而山下大约是对曾经的漫不经心的介意。其实他早已释然。
　　初夏的阳光与清爽的风是最好的气氛。落在瞳孔中，各自不同。
　　成亮却并没有补充或是解释。因为即便他说了，大概山下也并不会真正的听入心中或是相信的。很多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去完成了，才能自己释然。
　　第一次发现其实山下也有紧张的时候，或许以前真的比较年少的自我，对于周遭的人的观察或注意都是浅薄的。很早就走红的花样少年，在日本有着超级火辣的人气，成亮在同山下做队友以前，则更早领略的是对方的名气。
　　那个时候虽然也同样是杰尼斯事务所旗下的JR，其实是全然不同的世界。做队友的时候，临时折了多个团体，然后凑在一起出道，唱歌跳舞本身的问题并不大，可几乎成员都不认识，也没有交集。九个人的团队很大，虽然都只有十几岁，可是一点也不吵。山下那时已经很红了，成为队友的时候依旧有做梦的感觉，何况成亮还是打酱油的角色，一首歌他独唱的极少，舞蹈也是角色性的，哪怕后来NEWS变成了六个人，他也或多或少地有了属于他的固定的粉丝，甚至到同山下暧昧不明地交往，他一直都没有觉得山下会紧张。
　　原来并非如此。
　　曾经的暧昧也好，交往甚至分手，其实从来都不是因为山下一个人的原因才造成的。
　　可事情大抵都是如此的吧。成亮笑着伸手去握山下放在桌上的手。当下心境日后翻看，总有些不可思议，无论是糊涂亦好清醒也好，无怪乎会说旁观者清。
　　“好。”
　　山下把手指一根一根插入成亮手的指缝中，成亮的手指一直很纤长，山下的手指尽管也纤长，但却同成亮的并不一样。
　　日光照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仿佛本应如此。奇妙的是并无时间中断所带来的落差，可时间的的确确地流走过了曾经的岁月，成人以后，思想也好，情感也好，可能都悄无声息地成熟起来，不动声色地转换了原本的自我。然而这仿佛才是原本的模样。
　　千叶的海不知道是否亦是如此。
　　关于明日或是期许，都不会变得奢求，而是淡然。也或许，正是这几年身边人事都翻天覆地变化，逐渐学会的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说

　　至此，似乎可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