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未明》千雪千寻

2、新雪

　　News的新专辑发行后的首个签售日，下了细细的雪。
　　午餐之后的时分开始下起来，气温尚未觉得低，天空亦不觉暗沉，倒是来的似乎突然，然而雪这样的轻盈，一点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东京的午后，两点十四分，穿着及膝裙的女孩子们举着应援的手牌与海报，拿着周边，与身边的朋友交谈，静待喜欢的偶像登场。
　　细雪纷纷，似柳絮飞舞，倒是如此这般应了这张专辑的第一主打曲目。
　　四个人穿着看似颇为随意，其实花了很多心思。
　　这次的专辑走长闲日和的风格，想表达的是琐碎日子里那点点细碎的幸福，如光之尘，未必处处见其形，待得细细品味时，独自倚窗看风景，亦是温柔的时光。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在圣诞之前，来前尚未有确切的预报，在露天的场地里等待的女孩子们却毫无不满之色，待得四人如约定时间而登台，气氛一时热闹得令人忘记这是冬日的时节。
　　成员们互相闲聊式地谈起这张专辑制作中的细小乐趣，演唱，签名，一切一切，在已逾十年的历程里，变成如同法律条文那样无需一一规定却人人都习惯的程序，夜色未沉之前，完成这一日工作，然后各自道别，驱车回家。
　　成亮在年前搬了新的住处，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置房，以前也曾购买过屋子，都是计划了父母在一起同住的大小，从2003年秋以News成员身份出道至今，已逾十年，属于一个人居住的房子，格局并不算大，单独的书房，一间小小的品茶室，窗户的设计颇为别致，尽管是apartment，却在这方小小的窗户上有幽静之趣，他回家时便开了这屋子的暖气，待得换洗之后，整理好自己，入室时已是暖暖的气氛。
　　墙角落地的陶瓷花瓶里插着长长的几枝腊梅，暗香浮动，已是黄昏，便不适合泡茶了。
　　年岁渐长之后，成亮已不再轻易熬夜，历经10年的大地震，他便暗暗下定决心，要对生命认真地珍惜，不仅仅是自己，亦对待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生活从来风云不可测，便是如此，亦非所有你想珍惜的人，便可以如时光一样，与之共长地生活在一起。
　　年末同山下若有似无的交往正式结束，两人在涩谷街头的一家咖啡屋里，临窗而坐，没有争吵，没有不快，共同看窗外那些或悠闲或急促的行人，甚至没有正式讲到分手这样的字眼，便已完成同这一段交往关系的say goodbye。
　　在这一段似温柔似暖昧的时光里，依旧美好的对方的指尖的温度从未自心底消失，却不可抵挡时光远走的脚步。
　　共行于此，已然是尽头。
　　尽管远处的天空依旧不知边界落在何处。
　　成亮在桌下的右手轻轻地颤抖，他便将手指暗暗曲起，握成了拳，保持住镇定和风度，他同自己这样讲，还能勉强弯起嘴角，淡笑着看隔桌而坐的山下。
　　窗外雪何时下大的，他和他都未知。当时看似轻描淡写便结束一段恋爱，等到回过头去看那时那境，方知自己是竭尽全力，生怕哪一处细节便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而对方显然并不那样的轻松，才会在离开咖啡屋时，却见街头花园已是银妆素裹，看不到一丝绿意，也是那样的讶异。
　　茶室昏黄的灯光有一种令人安静和幸福的力量，哪怕是错觉，亦是美丽的。
　　成亮捧着杯子，静静地喝香片，一丝清清淡淡的香气从水气里氲染开来，窗外暮色已浓墨重彩地倾泻下来，一切景致渐不可辨颜色，形状亦模糊去了。
　　一日将尽。
　　往事依旧在心底。
　　那些眼角眉梢的情意，真的只是一场错觉的温柔么？
　　成亮不由莞尔，他依旧不那样想。
　　从旧时租住的屋子里搬出来时，他依旧是回头了，站在楼下的花园旁，正对着他房间的窗口，在白日里除却知道那一扇窗是他曾住的房间，没有多余的风景。
　　他暗自揣测，昔日曾送他归家的山下，站在楼下时，等他出现在窗口，同他挥身道别，可以看见怎样的风景，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曾经规划过种种的格局，因为少了那个人，一切已同最初的构想出入甚大。
　　成亮手兀自摩挲着杯体，静静地回味入口后香片的回甘。那一日偶遇时，他问候的姿态与声音，微笑依旧如初见，仿佛时光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