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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申】黄金失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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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凌厉拒绝了与你谈命,但我也不确定会不会你与他的一线生机其实在要拒绝才能产生。”百里谦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莫决秋,如是说道。
莫决秋抬头看着百里谦,道:“他的我不清楚,但我的凶煞好像已经化解了。”
“哦?我瞧瞧。”说着,百里谦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奇门活盘,开始拨弄起来。
莫决秋将手压在百里谦手上,阻止了他排盘:“你坐了这么久马车过来,肯定很累了,先休息休息吧。”
百里谦摇摇头:“如今的我,是在和归一抢时间。”
“你们这算是阵师与阵师的巅峰对决么?”莫决秋打趣道。
“不。”百里谦皱起眉,很认真地答道,“若说对决,我从插手这事开始便已输了,因为我的行动也在他的算计中。而他的阵局,一开始就是为了被解开而布设的。”
“那你还……”
“意气之争和人的性命哪个重要?!”
莫决秋沉默了。
“就像十五年前的相府,你我放弃报仇是为了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永远是最愚蠢的选择!”百里谦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莫决秋收回按着百里谦的手,道:“一切都听你的吧。”
趁着百里谦排盘,莫决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星月发呆。
影杀七分部,同样看着星月发呆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子缘。
“我研究好了,但还缺一些信息。”
子缘转头看向朔星:“什么信息?”
“要布一个相反的阵,首先要知道这个阵是怎样的。而五行刃阵一旦完整地运行起来,便会处于平衡状态,无从推测阵眼形态。”
子缘分析道:“根据我的推测,布阵的人是跟曾胜呆在一起的那人。看曾胜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人的心思。那么由此推测,曾胜并不知道那人不是普通人。而要让曾胜放下戒心,那人身上自然不会大胆地带着兵刃。那么他可能动用的兵刃,是曾胜的覆灯火。然而覆灯火一直在他背上,又有些说不通。”
“或许他背上的只是剑鞘和剑柄。”朔星一针见血地道。
“这……”子缘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是完整的剑,他一定不介意剑在曾胜手上。而剑到了他手上而没有还给曾胜,定是因为他不能让曾胜发现异样。”
“那么,这阵的阵眼,是覆灯火断掉的剑身了?”
“除了这种情况,不太有别的可能。相应的,布一个相似而运转方向相反的阵,也要用断剑作为阵眼。”朔星看向子缘背上的绝月。
子缘明白了朔星的意思,将绝月拔出鞘。
当年便想过,这柄绝月总有一天会断掉折掉。不比天上明月的永恒而无情,绝月剑是一柄短命而深情的剑。
如今,绝月和影杀的故事都该结束了,六百个月圆月缺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子缘看着手中号称天下第一的绝月,露出些许笑意,手中内力运起。
剑断。
朔星看着子缘的微笑,安静地接过断剑,开始布阵。
沉寂的夜里,起了些躁动的风。
风吹过许多地方,许多人。
风与花恋水的水剑擦肩而过,发出清脆的鸣响。
归一看着手中的剑,疲倦至极却毫无睡意。
以人的命运为阵,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天命从来没有绝对,所以他所做的不过是用阵来迫使那些人走上命运的歧路。
因为要复仇,所以他的父母将他生下;因为要复仇,就住在父母的隔壁却不能相认;因为要复仇,白狐将他养大;因为要复仇,他出门要易容走路要伪装。他的存在便是为了复仇,前人的仇。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痛恨复仇。然而,为了让自己的心从复仇之中解放出来,他不得不去复仇,或者说与复仇二字作个了断。
而今,离复仇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无尽痛苦就要结束了。
或许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此刻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花恋水的水剑还在手中,冰凉冰凉的,怎么也捂不暖。
归一沉思良久,终是退了客栈的房间,用轻功赶路向李花城奔去。
两日后,夜里,李花城城郊山上。
浓浓的秋意带来了一场大雨。
白发老者倚墓坐在泥泞的地上,任由雨滴打在他的白发和白衣之上。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老者看着逐渐走近的人,发出雨水也没能润圆的嗓音。
归一摸了摸背上,在刀和剑之间选择了刀。
“你当年为何要插这一手?”归一将刀尖抵在老者眉间。
雨水顺着刀流下,滴在老者脸上。老者面带微笑,道:“所以,我在等你来。”
归一叹了一口气,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刀动,血溅。
腥红顺着雨水漫了一地。
归一注视老者安详的面容良久。
扒开老者身后坟上的土,土里埋的是一口旧到快要烂掉的棺材。棺材中,是一具化成了白骨的尸体,以及用木匣装着的一套暗器。
归一将手中的斩相思和老者的尸体搁在白骨旁边,盖上棺盖堆上土。
最后,归一在墓碑的“左玄”二字旁边,用水剑刻下“空皓”二字。
做完这些,归一终于软倒在地,躺在血水和雨水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竹县郊区,影杀二分部。
凤泣刀与七玄破风刀锋芒相对,凌厉与凌啸目光相接。
“我不想知道前因后果,我只想要你的命。”凌厉神色冰冷。
凌啸看着凌厉手中的凤泣,平静地道:“我将你养大,教你武艺。所以我明白,我养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凌厉沉默。
凌啸继续道:“你做事总不爱思考,这点很却容易被人利用,今后务必小心谨慎些,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你取回了属于你母亲的刀,我很欣慰,却又担心你因此暴露身世,下半生再无宁日。所以你千万要收敛自己的锋芒,以免招来祸害。记着这些,好好过日子。想动手就动手吧,我是个逼死发妻的罪人,不值得任何人怜悯。”言毕,凌啸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七玄破风刀。
凌厉眼中多了几分朦胧,沙哑的声音越发颤抖:“我此生最恨的,便是你这个让我去做杀手却不教我冷漠反教我仁慈的师父!”
“因为一个杀手必备的素质不是冷漠而是仁慈。冷漠的杀手,要么变成杀人狂魔,要么变成别人的工具;仁慈的杀手,要么走向巅峰,要么走向灭亡。你从巅峰到灭亡,一直这么仁慈。”
“够了!我不想听!!”
刀。
血。
失声痛哭。
刀,刀,刀。
血,血,血。
发红的眼,汹涌的泪,迷茫的声。
自己杀过的人仿佛静立在一旁,嘲笑他奚落他。挥刀便断,却怎么都断不尽。
“小生受恩人所托,带一封家书而已。”魏迟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厉猛地抬头,除了血色什么也没有。
“请凌大侠杀了在下。”魏迟钟的声音这次在背后。
凌厉转身,却发现身后只有夜色。
“如果因这事又引出更多江湖事,那凌大侠是否会再开杀戒?”魏迟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仿佛情话一般挠着凌厉的心。
凌厉不停地转身环顾四周,却始终找不到人,最后终于意识到这声音在自己心中。
不,不要!
当年魏迟钟谎称知道他身世相关的事,与他相识。
如今魏迟钟真的寻到了他的身世真相,与他死别。
当年魏迟钟问他时,他选择宁可不要真相也不愿再杀人。
如今魏迟钟不会再问他了。
血还温热。
血被忽然下起的大雨浸凉。
雨中,似乎有谁的歌声,如鬼哭狼嚎般难听。
“……天时慝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黑色的影子踏雨而来,沾着满身的雨水走到了屋内。
凌厉看向唱歌的人,愣住了。
此人一身纯黑的衣衫被雨打湿,而在黑衣和黑夜的衬托下,枯白的发和腰上莹白的半月形玉佩格外显眼。
“你拿到了凤泣,可有继承凤吟的意志?”黑衣人开口笑问。
凌厉死死盯着黑衣人腰上的玉佩,吐出三个字:“黑、圣、人!”
“呵呵,你知道我。”
凌厉看着黑圣人,咬牙切齿:“你来这里做什么!”
黑圣人面带微笑地看着凌啸的尸身:“我来收尸。”
“这轮不到你来做!”
黑圣人摇摇头,走上前,拾起被凌啸放下的七玄破风刀,笑道:“你不知道她的墓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没了七玄破风刀会寂寞。”
凌厉一愣,回过神来黑圣人已带了人和刀离去。
带着一夜的秋雨。
雨下到了颜家镇,下到了腾龙帮。
腾龙帮数百帮众于厅中集合,只待陆笙一声号令,便要出发去推平影杀。
这时,陆笙似发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看向厅外。
厅外人顶着一头枯白的发,穿着一身湿透的黑衣,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提着一柄出鞘的刀,踏着晨曦走来。
是了,就是这个身影,与五十年前一般无二的身影。
曾有人顶着一头乌黑的发,穿着一身染红的白衣,背着一个七窍流血的人,提着一柄无锋的剑,踏着晚霞走来。
不会认错,哪怕天荒地老都不会认错!
陆笙握紧了拳,遥望着厅外的人。
那人一言不发,带着雨走进厅内,仿佛没有看见厅中数百帮众一般,径直向着大厅的后门走去。
陆笙皱起眉,上前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笙。
陆笙出掌。
那人还以一掌。
就像五十年前那样,一掌对一掌。
“那时候,你的毒天火烧了整个腾龙帮。而今这么大的雨,你以为你还能故技重施?”
那人不答,收掌继续向前走。
大厅顶着雨燃烧起来,厅中众人在呼喊中向外逃窜,却无人能站着走出厅外十步。
除了那个被雨浇透的黑圣人。
黑圣人走过回廊,踏过石桥,穿出腾龙帮,走上有坟山之称的但渡山。
偏僻处有一座碑上无字的墓。
黑圣人将背上的人和刀放下,席地坐在墓前。
“你不喜欢斩相思,不喜欢凤泣,也不喜欢七玄,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刀来陪着你。所以我不拿刀,搬个人来陪着你好不好?虽然这个人自带你不喜欢的刀。”
黑圣人伸手抚着空无一字的墓碑,仿佛那处的名字错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至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该叫左素还是七素,或者你更喜欢凤吟这个名字?如果这几个名字都不喜欢的话,最左氏、最七氏,又或者凌左氏、凌七氏,都挺好的。至于黑凤氏这么难听跟个山贼似的名字,就算了吧,再说我也不姓黑。”
静默良久,终究还是在在墓的旁边新挖了一个坑,埋下了人和刀。
“我把他跟你埋一起的话,你一定会生气的吧?所以我埋得稍远了些呢。”黑圣人有些俏皮地笑,“至于我的尸体嘛,不小心许给别人了,抱歉。”
长久的静默之后,黑圣人终是离开了。
墓碑上依然没有字,大概刚刚添上的字也刻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