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吃饭》左不要右不要

4、第二天（早）

　　夜雾并没有散去，晨曦的阳光照在子黔脸上，掩不去一夜未眠的倦色。此刻他仍在隐匿阵中盘膝打坐，精神却比昨晚放松许多。
　　让林中所有妖兽都藏匿行踪的白天，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但妖兽不敢出没，整个树林要面临的危险只有一个，这又恰恰是一种安全。
　　但子黔仍不敢睡，他依旧屏着声息，安静地闭目养神；许是四周没了妖兽威胁的缘故，他总算有闲暇去回想昨天的经历——
　　他一如往常地走进云雾林，林中的道路与他记忆中一样。
　　他走向南侧，实际却来到东边……剑斩落石头那一刹那的迷蒙并没有传送阵法特有的波动，更像是幻象消失。
　　他在途中不断看到熟悉的景物，就以为自己身处于一如既往的云雾林，可事实却明明白白告诉他眼前见到的是幻觉——恐怕在入林的那一刻他便已陷入幻阵。
　　然而，他所见到的又是那么真实，瞒骗过他的眼睛，寻不出一点“假”的违和，仿如真的一般……也许他看到的也是真实，只是那是在他身处空间之外树林某处的真实。
　　心念浮转，未经考证的猜想让子黔心头猛然一动。他又记起了掩没在蔓藤之中昊仙门弟子的衣袍，以及当时他所感受到的灵力波动——他看见的景象或许是幻影，可泄露出的灵力波动却伪装不了。无论他看到的那些弟子是真是假，那儿必是一个解开谜团的关键。
　　从湖边走到蔓藤林道并不远，石林侧有一条捷径过去，约莫十里路程。子黔沿着湖面绕过石林，来到捷径入口。
　　辰时已过，萦绕着树林的雾气仍未散去，今日与昨天不同，是个雾霾天气。沿着湖边走，隔着薄雾亦能依稀看到天，子黔不担心会被幻景所惑，可走进捷径后，就不得不小心了。
　　捷径是一条兽道，长长窄窄的泥地上没有生出野草，裸露的地表有野兽践踏出来的痕迹。这样路并不好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幸好仍能分辨出来。
　　兽道之上，和云雾林大部分地方一样，是密不见天的茂林。雾气之下，枝缝间的星星点点都看不见了，浅浅淡淡的黑影遮蔽了整片天空，随着风轻轻摇曳。
　　迷雾越来越浓，渐渐不见十尺以外。子黔不知走了多久，停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皱起眉头。
　　眼前这棵梧桐树的树龄怕有万年，整个云雾林之中仅有一株，位于树林中央。过往子黔曾无数次经过这棵树，并在树下憩息。
　　梧桐树下有一块仙门老祖立下的石碑，碑上带着老祖神识，等闲妖兽不敢靠近，因而这里也是门中低阶弟子所熟知的一个“避难所”。
　　这时石碑安然立在树下，子黔却猛地抽出剑一斩而过。剑尖落下，没有触碰到碑石就凌空划过，却在收势之时碰到某种软绵的东西，剑刃沾上了数点鲜血。
　　子黔盯着剑尖上的血点一懔，接着又感到满目朦胧，片刻后回过神时，眼前已不是梧桐树，原本立着石碑的地方变成一片平地。
　　这……也是幻象！子黔收回剑，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为紧张。
　　假如他看到的幻景只是带偏了路，那并非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树木实体是不是妖兽。而且，从一个幻象中出来，马上又陷入另一个幻象，也证明了他能一时破除迷障，却没有办法挣脱幻景。
　　”子黔师弟？“就在子黔心中起伏不定时，林中忽地传来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五、六人从浓雾中走出，朝着他走来。
　　子黔警戒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幻景：眼前这五、六人确是他认识的丹霞山头的弟子，为首的比他年长许多，已是炼气八层。
　　那五、六人走近，见子黔满脸警剔，后面小的颇为不满，为首的却是微微笑着，了然说道：“那日别后，我以为你早该采完朱丹果，离开这里了。”
　　听到这话，子黔神色缓和下来，客客气气地问候一句：“丹楚师兄。”
　　当日子黔领取朱丹果内务时，丹楚正好带着自家的师弟妹到巽华殿。假如眼前这几人是幻景，必然不知道他领取朱丹果内务的事。见确是其人，子黔不免多问一句：“师兄，你怎么仍留在此地？”
　　之前子黔采完朱丹果后并没有立刻上交，而是耽搁了几天才到巽华殿，是以他才不知道云雾林出现了异兽。这样算起来，丹楚一行在林中逗留的时间就稍嫌长了。
　　“你以为我们想？”后面的一个女弟子跺着脚正要嚷嚷，就瞧见丹楚瞟她一眼，当即闭了嘴，把头扭到一边。
　　丹楚仍是微笑着，解释说：“我们图省事，每个弟子都领了内务，本来是打算一次做好一起交，免得来来回回走那么多次，结果中途出了点意外，就拖到现在了。”
　　“嗯。”子黔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提议，“白天云雾林里的景色变来变去，找不到出路。如果师兄不嫌，我们先在这里休息，晚上再行动？”
　　“也好。”丹楚答得十分爽快，“我们本来就在旁边休息，听见动静才过来的。”
　　闻言，子黔笑了笑，只觉得这样也能碰头实在是缘分。
　　云雾林的幻景在变，假如他们不处于同一个幻景中，是否能碰头？他忽地生出一种感觉：假如之前他没有挥剑斩石碑，触动了幻景，恐怕就没法见到这几名师兄弟了。
　　“师兄，你能看到那边的黄花吗？”子黔忽然伸出手，指向旁边一朵野花，问。
　　“能见到，怎么了？”丹楚转头望了一眼，说，“那只是普通的菜花，不是灵植。”
　　“我只是试试，看看我们见到的景象是不是一样的。”子黔说完，又沉默下来。
　　这个幻景比他预料的要复杂得多，也让他确定了：这绝不是一只二阶凶兽所能制造出来的；哪怕天赋异禀，若无元婴以上的修为，亦难以把每一处把握得如此细致。
　　想到此处，子黔不由得搔了搔鬓发：原本他的目标只是实力相当的凶兽，若是这里还另有元婴级的大能在，他要成事的难度可就要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