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忘》ceiling

12、药铺

　　初三那天城里异常热闹，毕竟是知县大人嫁女儿，那阵势可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蕊蕊要嫁的可是巡抚独子，据说离这座小城挺远的。我同司月送上贺礼说过几句吉祥话就悄然离开了。

　　年后我们的药铺顺利开张，我负责记帐登药方，司月怕我累着还特地请了个伙计帮着抓药。本来开这个铺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每天这样忙碌着感觉充实了很多，不像以前整天呆在家里，虽然不愁吃穿可总觉得空虚。

　　这座城中的大夫不多，而司月的医术又比较高明，所以那些病人多数都来找他诊治。入春之后病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司月每天除了早晚和我一起吃饭，其他时间全都在外面医诊。这段日子以来司月整整瘦了一圈，气色也差了许多。看他这样，心中不免有些许心疼，他在外面如此忙碌，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药铺的琐事和家务都承担下来减少他的负担。

　　暮春快入夏的时候司月渐渐空闲下来，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铺子里看书或者和我聊天，有时候也替我记帐什么的。

　　“司月，我们以前是不是做过生意？”我边登药方边和他聊天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一点就顺便问起。“你……怎么会这么问？”司月的口气听上去好象很惊讶，登药方的纸被他杯中泼出的茶水溅湿。

　　那纸是不能用了又得重新抄起，我扔下笔把纸揉做一团甩到旁边，司月是怎么回事！“就我喝醉那次，好象想起一点东西来但又说不清楚，我想了几个月只觉得自己像是曾经做过生意的。哎，也不是说真的想起来，就是一种感觉……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像我现在在铺子里做事，一开始上手就有种熟悉感！”

　　司月紧握住我的双手，眼神奕奕都能放出光彩来，“默默，你是做过生意！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还是在我们没认识之前。默默，这可能是个先兆，我觉得你在慢慢恢复了！好现象啊！”

　　我只是随意问的一句话没想到招来他如此大的反应，即便他说我可能在恢复了，但这也只是感觉而已，除了那晚脑中闪过的凌乱的画面我依旧不能想起任何事情来。“这可要好好庆祝一下，我给你喝的药还真起了作用呢！”

　　司月似乎比我还激动，他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医诊时间，拉我上街买了一大堆菜乐呵呵的向家奔去。吃过晚饭他兴致高昂的非得背我到湖边坐会，我拗不过只能任他安排。

　　我们十指相扣双双躺在湖边，耳畔时常能听到周围草丛中飘来的虫鸣声。微风拂过，湖中满月的倒影摇曳晃荡。司月侧头凝视我，从他的眼中我能看到自己缩影，很淡很淡……

　　“默默，你现在还会很急于想恢复记忆么？”等了许久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我扭头看向夜空，星星忽明忽暗的闪烁，湖边的矮树林偶尔也会发出“沙沙”声。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是或者不是，非常简单的答案！”司月很不满我这样的回答继续追问，“真的不知道！以前你这样问我，答案毫无疑问是前者；而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以前的事情，会不会恢复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除非……”

　　“除非什么？”司月好象被我这样的说话方式惹急了，握我的手稍稍加重了力。我倏地转头对上他的眼睛，“除非事实并非如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司月正好眨眼，所以我并未看到他眼神里表露的信息，只不过从他五指突然收拢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未料到我会这样说，反应过了一些。

　　司月赌气似的甩开我的手坐起身背对着我，语气听着很受伤的说道：“呵，你怎么会这么说？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就是说我在骗你？”“我没这么说！你别太敏感了！”那句话只不过是我当时心中正想到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对我来说除非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否则有没有记忆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司月不理会我径自站起来在空地上一圈一圈的绕着走，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知道他是在发泄，每次他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用这个方式来宣泄心中的不快，转的圈数越多就说明他的气越大。

　　也许是我的话太过直白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在他转了十五圈之后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先不说他转的头晕，单我这样看着都有种眩晕的感觉。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是不能中途阻止他的，只能等他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停下来。

　　在转到第二十三圈的时候他终于放慢了速度停下来蹲在我面前，此刻他背对着月光，他的五官在我眼中只是一片阴影而已更别提他的表情了，完全看不真切！司月的手慢慢抬起抚上我的脸颊，手指微颤，“默默，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他这是在试探我么？探我对他的感情还是探如果他真的欺骗我的后果？他这句话真是令人难以猜测，心被这么一搅觉着有点慌慌的。头脑中浮现起我们在一起的种种情景，无论如何，我选择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你！”

　　他的手臂一震，眼睛里强烈的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情愫，“为什么？”这人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而且……能安稳的过日子也是一种福气，何苦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呢？我说信你其实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相信我看到的东西，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司月愣愣的看了我一会，仿佛想要确认这是不是我真实的想法。他忽然将我扑倒在草地上大笑着搂我滚了好几圈，我再次无语，他的脾性跟小孩越来越像了。他躺在地上将我拉在他身上牢牢固定住，“默默，你这么信任我，为夫真是‘受宠若惊’呢！”不知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在他说“受宠若惊”四个字的时候隐约嗅到一丝嘲讽的气味！

　　这样趴在他身上令我很不舒服，抗议了好几次最后在他缠绵的一吻中而宣告失败，他意犹未尽的舔过嘴唇开口问我，“哎，对了，你刚才说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那对我呢？满意么？”

　　我将身体向下面挪过一些把头贴在他胸口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么久以来司月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要说没有心动那是自欺欺人，除夕夜我喝醉呕吐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可以毫不在意，完全没有任何厌恶的动作或者神态，一直等我吐完了还抱我去冲洗，从那刻起我已然明白自己的心在慢慢向他靠近了。

　　心中明白不代表就能说的出来，要我立刻向他清楚直接的倾吐自己的感受，我恐怕还是做不到。现在我只能简单回答他的问题，至于其他的就看看能不能体会到了。我低声快速的回他，“满意！”

　　他呼吸匀称的胸口明显一顿，我的耳朵正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好象也听到他的心脏跳重了一拍。他的笑声通过胸膛闷闷的传到我耳中，“那我……再接再厉？”

　　回去的时候他不依不挠的还是不让我走路非要背我，到家后我洗过就上床睡觉，很快便沉沉的睡去。睡梦中感觉到有些冷，身体习惯性的向外面拱近一些，我突然惊醒过来，身边怎么是空的？

　　急忙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向桌子的方向辨视，什么都没有！我揉揉眼睛用手在司月睡觉的位置上摸了一下，冷冰冰的没一点温度，他是压更没上床还是已经出去一段时间了？

　　我想到他可能去了茅厕，可是屋后就是茅厕，一来一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难道是拉肚子？今晚他吃了很多东西，杂七杂八的很可能把肚子给吃坏了。我下床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会，黑咕隆咚的感觉有点渗人。

　　我从未在这么晚的时候出过门，连去茅厕都是在睡前就解决好的，一个人不敢在这么晚的时辰离开房间。我披了衣服靠在床头等他，要是他真的吃坏了肚子那明天铺子就得休业一天了，不过也正好找个借口让他休息。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大门传来轻轻的摩擦声，我立刻跑去开房门正好和司月打了个照面，他一脸惊骇的连退几步看清是我后才拍着胸口喘气微怒，“默默？你怎么醒了？”

　　我注意到司月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衣服下摆湿了一大片，他顺着我的眼神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后解释道：“刚才去茅厕了！晚饭好象吃坏肚子了有些难受。”和我猜的一样！我担忧的走近扶他，“那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喝点药什么的？”他强扯出笑容安慰我，“没事，能挺的住！现在差不多好了！去睡吧！”

　　我依言撑过他大半个身体扶他回房，碰到他手指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劲，我拉过一看他的指间附着着一些黑泥，有些处于半干的状态，怪不得我会感觉糙糙的。我狐疑的仔细研究起他的手，“去趟茅房怎么手会这么脏？跟去种田回来似的！”

　　司月急缩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我，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滑了一下，手撑着地了，可能在剔泥的时候没弄干净，你别碰啊，别把你也弄脏了！我去洗手，你先去睡吧，我洗完就来！”

　　我回房刚躺下司月就进来了，他钻进被窝抱紧我，“默默，睡吧！再折腾就得天亮了！我没事了！”听了他的话我敌不过浓浓的睡意再次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