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短篇集》starmoon

10、我在这里

　　小光,给你的!这是生日礼物,以后要快高长大,身体健康喔!
　　小光..生日快乐..这个..这是给你的!我亲手做的!
　　小光,又大一岁了啊..来来!和爷爷下一局!

　　小光,生日快乐…..

　　这是那般不一样的声音,充满喜悦的,大家都这样对我说。
　　由小时候到现在,这一天,他们都这样说。
　　纵使每一年我都很高兴,可是..无论是谁人的祝福,还是什么的礼物..
　　都不是我最想要的..

　　小光,生日快乐..我什么都不能送给你..

　　即使你什么都不能送给我,但我只希望再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小光,跟爷爷再下一局吧!不要让子啊!”木色的走廊上,平八爷爷在棋盘前。棋盘浴在微微金黄的阳光下发出耀眼诡异的木光,十九路黑线沉默踏实的在无比宽广的棋盘面上。布满在棋盘上的是黑白相间的棋子,在金光下都是瑰丽的光泽,严肃而美丽,冰冷而热情。
　　夕波的斜照,走廊上影子都拉得长长地,向尽头伸延。棋盘旁另一个他,额前的金发在风中闪烁地舞动,那双灰眸仍在仰望,那好像比远方更加远,甚无焦距的地方。
　　“小光!即使爷爷次次都输五十目给你,你都和我下一局嘛!不要每次来到都只上阁楼,你好像喜欢阁楼而不喜欢爷爷了!”平八爷爷不禁发点抱怨,眉头一皱,却没发现他在提及“阁楼”这个词时,光的眼睛不自然地一震。
　　“才不是呢!只是..阁楼上的这个棋盘..在我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光回头一望爷爷,轻描淡写地笑了。他的灰眸略大,脸儿颇尖,已经是个挺俊的少年了。
　　过去的他,也许怎样也料不到现在的自己。
　　“我都说嘛..你喜欢的话,这个破棋盘送给你又如何?不用次次来看这样麻烦吧。”爷爷喝了口茶,绿茶的轻烟在空中慢慢消散。光又望回远方,缓缓地说“不用了..他一直都待在这里,就由他一直在这里吧..那个地方,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眼光好像放得更远,甚至变得模糊..
　　仿佛在瞬间,又回到了从前..那既熟悉又不真切的身形,如梦一样..
　　“爷爷..一个人死去之后,是不是不该再留在这里?他是不是要抛开一切,离开这个世界?若在世的时日是短暂而高深的话,那岂不是很寂寞吗?”光小声地自念。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飞来的蜻蜓。
　　在金黄的光线中,那小小的身形,在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它那透明的翅膀上,映着昏黄光线下七彩的颜色,目不暇给的梦般的颜色。他的眼眸也是这样清澈而美丽..
　　“小光,你一个人在念什么啦?”爷爷显得好像有点担心。但光却回头一笑,这久久不见的笑容,站了起来“爷爷,秋天到了,要多穿衣服才好。我走了!”
　　拖着那长长的影子,走过那长长的走廊。室内好像暗了一点,爷爷的嘴角似笑非笑“那孩子是长大了呢,还是长不大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光好像不知到哪里似地闲步。伴着西夕那闪耀的暮波,他好像走进了一处只有他自己的地方。踏着地上薄薄的一层枯叶,旁边两处的树影婆娑地随风起着乱舞,在唱着树桠间的歌声,橘蓝无云的天空下倦起千片叶。
　　那在空中飞晃着的片片叶,如血色的蝴蝶在纷飞,他们轻擦光的脸颊,轻倚在他的衣领。光缓缓地仰起头,用手轻抓了一片枫叶。
　　已经走到不知何处的地方了吗?
　　落枫..就是他最喜爱的景象。
　　因为这会令他想起千年的过去..
　　现在..那一片叶,也令自己想起他的过去,那如梦似幻的故事。因为他太不真实,所以当自己想伸手追及的时候,他却因自己而破碎,在风中消失..
　　那就是自己快要遗忘的过去吗?不,是永远不曾遗忘的过去。即使他只有自己看得见,只有自己才知道,但他的确存在。他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内,用围棋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棋神的证明。这黑白世界间沉稳的棋子拍落声,是属于他的心音。
　　虽然他走了,但他的棋仍然存在。在每一个被他影响的人心中,他的地位都是独特超然的,包括小光自己..他那紫眸紫色的瀑布秀发,雪白的一身古代狩衣,执在手中那坚定的扇子,还有他那抹风中的笑颜。
　　他是光心处..最宝贵的回忆。第一次在阁楼相遇的时候,第一次下棋的时候,常常被他撒娇的时候, 在他身前确实的感觉到他在棋盘前如棋神般的气势的时候,和他说笑啼哭的时候,他勉励与教导自己的时候,他离去的时候…
　　在无尽的枫叶中,又好像看见,他那高挑的雪白..每天在棋盘前,坚定不移地拿起扇子指向棋盘一处的决意..还有,风中隐约飘泊的,他的笛声。

　　小光,生日快乐..可是我,什么都不能送给你..
　　依旧是他的笑颜。
　　不,不..佐为你不要跟我说和我下一局就是礼物!
　　但..但我只能作这个为礼物啊!我又不是人..
　　他一下子变成豆子脸,眼角含泪,真是一副小狗的模样。
　　我笑了..高兴地笑了。
　　这样吧!佐为你用长笛给我吹一首曲子,这样可以吧?
　　他站了起来,在雪白的衣间取出了木色的长笛,轻轻地放在唇边..
　　清脆美丽的笛声轻轻地吹奏,室中仿佛一阵凉风..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笛声..包含了一切激动与寂寞..
　　在佐为宽大的衣袖上的手指灵活换转间,那超越一切的诉说之音..
　　这个就是他的心音吗?送给我的心音..
　　可是佐为他,那闭上眼睛,认真而温柔地吹奏,甚至美得有些虚幻..
　　这是我收过最捧的礼物..

　　这一刻,在遥远的风中,又听见这虚幻而美丽的心音..
　　眼中一阵的迷糊,水缓缓地流过脸颊,滴落在枫叶面上,在金光中闪耀。
　　由慢慢开始变得急速的脚步,一下下踏过碎叶的擦响。光去寻找那笛声的源处,即使他为自己而出现,自己却亲手送他离开。是这样的不舍,这样的怀念..可是他仍然想捉住他..
　　只是一次,也已经好了。
　　因为佐为是光心中,最特别而无可取代的一个存在。
　　..
　　在枫叶的中心,是一盘残局..
　　旁边..是最熟悉的扇子..
　　风中仍是他的笛音..

　　你就在..我的身后..
　　我在这里…..你的笑容仿佛向我说..
　　我瞪大眼,好像不想放弃一秒的时间,去捉住眼前的,你的笑颜,用手..
　　原来你在这里..佐为..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为什么还跟他说那么多?他都听不到!”
　　手还悬在半空,光眼中的却再不是他。突然吓了一跳..
　　“对了,刚才走到公园,拿起手提式的小棋盘来排棋谱,睡着了..”
　　光抓了抓头,天色已变得深蓝,只余下天边的红霞在燃烧。一切好像重归现实,其实光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在昏黄的街灯前,隐约是一个和光差不多的黑衣少年,但手上却取着一个小人。
　　“先生,你没事吧?刚才看见你好久都不醒,还以为有什么意外..”他的声音很轻柔。
　　另一个却挑皮地说“都叫你别多管闲事嘛..吵着人家睡觉了!”
　　光不禁觉得有点熟悉,也是这样的答问吗..“我不要紧..你们是..”
　　“你看我这么帅的小子叫你起床有点奇怪吧?不过我只是路人。”小人在自吹自擂时,少年却小声地叫他住口,二人好像一边争吵一边走远..
　　不,这个小人不是人,应该是个小木偶吧..
　　光遥远地望向他们,天真地笑了..
　　他们俩..就好像过去的自己,还有佐为..都是一对的,永远的伙伴。
　　这永远的伙伴..现在该就在他的心中..
　　“该回家去了..还是再吃一顿拉面才好呢?”光站了起来,慢慢地步远。
　　长椅上留下刚才在他睡醒的时候,另一对手心还拿着那片闪亮的枫叶。
　　这个就是他收到最捧的礼物。

　　因为,小光和佐为之间的一切,永远是心底内最宝贵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