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轻舟》绯冥雪

1、开篇

　　绯衣女孩在偏僻的林子里独自一人狂暴的练着剑。落叶缤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到她的兴致。
　　然而就在此时，一把剑横架出来，剑势凌厉。女孩无丝毫诧异与呆滞，手中的剑无毫停止的意思。两把剑就这样在空中飞舞，而绯色与素色相舞，虽是招招夺命，却别有一番风情雅致。
　　“你输了。”女孩的剑架上了少年的脖子。冰冷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波动，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抵得上这丝输赢。
　　“好。”一个碧衣少年朗朗的走了过来，浅绿色的光辉把他印衬得格外的气宇轩昂。
　　“师兄。”地上的素衣少年一吱溜的爬了起来，欣喜若狂的蹦了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碧衣少年并不言语，反问，“你的功底丝毫不差冰冰，按理说赢她并不是难事。知道差距在哪吗？”
　　素衣少年一滞，仿佛一击正中要害，喃喃的念叨：“切，我让她呗！”
　　绯衣女孩仿佛丝毫未被眼前的问答所动，脸上的暴戾也丝毫未见减少。无视两兄弟的谈话，完全按着自己的意愿打断了两人的商讨武艺时间：“不知道，打扰我练武时间者。死。吗？”
　　奇怪的断句，冰冷的重音，带给所有人一种寒风的吹来。
　　“有什么了不起嘛！”素衣少年气愤地嚷了出来。
　　绯衣女孩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手下败将。”
　　“你……”素衣少年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却被一旁的师兄拦住，“寒水，输了就是输了。不服气也是输了，这就是法则。”
　　“木宁师兄，有事吗？”叫寒水的少年静默了下来，倒是绯衣女孩接上了口。
　　“冰冰今年也十四了吧！”木宁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绯衣女孩的头，“是个大姑娘了呢。怎么样，敢不敢和师兄一起出去历练历练。”
　　“当然。”绯衣女孩眼中顿时充满了不可抑制的光彩，“我冥冰夕从小怕过什么？”
　　“这不公平，”一旁的寒水再也看不下去了，急不可待的打断了师兄妹间短暂的对话，“师兄，这不公平。要去我也要去。”
　　“你？”木宁眼中带上了一丝揶揄，“那可不行，一个十四岁的丫头都胜不了。我可不想带个包袱。”
　　冰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是。”
　　“才不是。我只是没有用心。”寒水急急的吵道。
　　“对。”木宁脸色一肃，“你的剑法太没杀气，内力与招式丝丝不差，却永远甘拜下风。”
　　直中了弱点的寒水，底气不住的低下了头：“谁像那丫头，不管对谁都是充满杀招，没一丝情面可讲。”
　　“有一丝心软就会输，我不要输。”
　　“都别争了。”中气十足的笑声，“都有道理，都有道理。”
　　“师傅！”
　　寒水，冰夕异口同声地大叫了起来。
　　“倒是难得看你们俩这么默契。”仙风道骨的长者一脸宠溺的看着两个徒弟，“都去吧。都去吧。木宁，一个月后的冷家酒会，他们两个都带上吧。”
　　“是。师傅。”
　　碧衣少年脆声回答。

　　“哇。好厉害！”从未出过山的素衣少年连声惊叹。而一向冷淡的绯衣女孩也头次见这大场面，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惊艳。
　　“这位哥哥，还有姐姐。”一个清秀的女孩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是来参加我们冷家的酒会的吧。”
　　冰夕微微的点了点头，女孩不等寒水回答就连忙把他们带到大厅坐下，然后急乎乎的去泡茶。
　　“嘿！不愧是冷家，连丫头都这么懂事。”寒水连声赞叹道。
　　冰夕猛地一怔，一丝邪气的笑容浮上脸庞：“那是。”
　　寒水也是一怔，疑惑的望了她一眼，而泡茶的丫头已经泡好了两杯茶端了过来，冰夕并不言语，而寒水则兴奋得捧了过去，谢谢刚说完就大喝起来。他确实是渴坏了。
　　“噗……”
　　寒水猛地把茶水喷了出来，而冰夕眼中的邪气也就在此时转化成了笑意。女孩和其余的宾客们则全都笑得直不起身来。
　　寒水一脸尴尬，面对此情此景完全的不知所措，那个小女孩看见他的这副模样不禁笑得更甚：“你好笨哦！我在茶水里放了辣椒粉都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丝冰凉的感觉从头顶传下。女孩有些木呐的看着水一滴滴的落下，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冰夕充满笑意的眼神：“你不是喜欢吗？怎么样，好玩吧！”随即严重的杀气一闪即过，“那家伙虽然是个笨蛋，却由不得你这种小丫头来任意玩弄。”
　　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个小丫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却听寒水轻咳两声，然后伏下身望着那名刚才让他异常尴尬的女生，笑着说：“小丫头，你是看着天气有些转凉，想给我暖暖身子吧。要知道辣椒粉可起不到这种作用哦！还有啊，在这个好看的姐姐面前不要做奇怪的事情，她很厉害的，就像小时候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厉害。”
　　冰夕望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师兄，扬了扬嘴角，甩出两句：“去死。和你这白痴一起会变笨的。”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呀！无岭小姐，你怎么全湿透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惊惊乍乍的冲了过来，大惊小怪的拿出一块手帕抓着女孩拼命地擦。
　　“没事。”冷无岭无所谓的甩甩头，“只是这个哥哥说可以暖身子，所以我想要是我浇在身上肯定也会很暖和。”
　　“对不对？大哥哥。”
　　仰起头的女孩，一脸稚气的笑。
　　妇人无奈的望着无岭，显然是习惯了这种白痴的话语。她近乎是带着一种想死的表情，嘴中念着：“我的小姑奶奶，你已经十三了。在这样下去，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呜……”无岭噘起嘴，然后一边摇一边嚷，“不嫁不就得了，谁要嫁人啊。男人好脏啊男人好坏啊男人好讨厌啊。”
　　这种话从个十三岁的孩童嘴中说出实在是显得不伦不类，边上的宾客哄堂大笑，只有那妇人胀红了脸，别说是个女孩，即算是名大人，这种有失体面的话也实在让人难堪。
　　她不知所措的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的寒水低下头拍着女孩的头，笑问：“小丫头，这话谁教你的呀！”
　　女孩鼓起腮子，顿时小小的脸成了包子状：“这是我自己十几年的生活体验而发自内心地感受呐。不过哥哥不算在内哦！”
　　“吓？”寒水倒是一怔。
　　女孩于是又接了下去：“因为哥哥在我心里算不上男性啦！”
　　又是一阵哄笑，却在此时，一个人头被扔了进来，血淋淋的人头死不瞑目。
　　女孩的笑脸顿时变得惊诧，然后叫着扑了上去：“爹……”
　　全场顿时混乱起来，死者正是冷家老爷冷无崖。然后几巴长剑刺出，又是几颗人头落地。
　　尖叫声此长彼伏，寒水一把拿过无岭就跑。他立即知道这个被自己误认为是丫头的人必然是冷家大小姐，而冷家，是目标。
　　女孩起先定了一下，随即就随着寒水跑了起来。
　　身后的厮杀声，哭泣声，尖叫声，重要吗？十六岁的少年抓起十三岁女孩的手拼命的奔跑。一切的残酷与血腥，这一切，只想远远逃开。
　　“啊。”随着冷无岭的一声惊呼，寒水已抱起她滚过了院前的草地，而大厅中的杀手也终于发现了两个溜出的小孩，只听一声：“是冷家小姐，快追。”
　　“妈的。”寒水暗咒一声。无岭却是笑了：“真是失败的杀手，溜了这么远才发现。”
　　寒水又是一怔，这丫头居然和冰夕的冷血有过之而无不及，忍不住问道：“你爹爹刚死，而你……”话未说完，就是一阵懊悔。
　　却听见无岭顿时黯然下去的声音：“很逊是不是？自己的爹刚死，却只想着逃命。可是从小爹爹就告诉我，不能为无法挽回的事而伤神……”说到最后，终于有了抽泣之声。
　　这世道，寒水一边带着无岭狂奔，一边忍不住想到：完了，现在的小女孩都这般冷血无情，长大以后肯定都会变妖怪。我这辈子对女人绝望都拜这两丫头所赐了。寒家祖宗，如果寒家无后，不要找我，找她们吧！
　　拔剑与追上来的杀手周旋。这次寒水倒是使出了全力，小小年纪出手也是利落，而对手似乎其实并不把冷家小姐看得太重，追出的人数并不惊人，且武功平平。寒水虽是吃力，却也可以勉强对付。
　　剑横空劈下，碧衣少年傲然横架其中：“寒水，这儿就交给我啦！”
　　回头一笑，却生出几分凄凉。
　　“师兄，冰冰呢？”
　　“快走！”一声疾呼，命令的语气让人不能拒绝。
　　寒水毅然回头，抱起无岭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冷家大门。

　　“小丫头，安全了。”寒水踉跄的放下完发无损的无岭，露出了招牌的笑容。然后晕倒在地。
　　这是无岭才发现寒水已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大哥哥，大哥哥。”无岭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也许之前的坚强全是假装，为的只是掩饰心中绝望的悲伤。那么现在呢，唯一重要的人都即将不再，掩饰还有什么意义呢。
　　“笨丫头。”已经变成血人的寒水却努力的爬起来抬起了头，用尽全力微笑的说，“我还活着啊。”
　　然后沉沉的摔了下去，只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留在心头，不曾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