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爱》正月十八

24、伤痕

　　卓子轩驱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在淋浴房里，冰冷的水柱倾泻在他的身上。可是，子轩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
　　门被打开了，俞铭阳走进客厅。为了昨天的事情，两兄弟今天没有一个进公司的。董事长的问话，他直接丢给了路敏。
　　通知公寓的保安，只要子轩一回来，就通知自己。所以，现在他出现在了这里。
　　不是说回来了吗？怎么没有人！走进，听见水声，在洗澡吗？
　　浴室的门都是开着的，这小子！看见子轩穿着衣服，冲在水淋下，飞溅出来的水，好冷！
　　怎么了？俞铭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子轩。“卓子轩，你在干吗？”
　　超大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水的外面是俞铭阳。抹去脸上的水珠，关上水淋。“你怎么来了？”
　　“一个都不来，我都被老爷子给逼死了。有的死在那里，我不会逃吗？”
　　“如果我爷爷盯住你，你还有机会逃吗？”
　　小子！“是，你聪明！我把你爷爷给的难题，丢给了你妈咪。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有话让她自己去解释吧！”
　　子轩的手慢慢攥成拳头，狠狠的打击在了瓷砖上。裂缝在悄然蔓延，鲜血顺着指缝滴滴坠落。
　　“你疯了，你在做什么？”俞铭阳一把把子轩从淋浴房里拖了出来，“站好！”立即找出医疗箱，翻出药水。
　　在伤口处抹上药水，“很疼吧？伤口很多，去医院吧！”
　　“没事！”子轩竟然还想，抽回自己的伤手。
　　“干么！想不要，这只手了吗？”俞铭阳没有松手。
　　子轩没有说话，任由俞铭阳包扎。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的手！
　　“好了，就这样平放着。少动关节，这样伤口才能够结起来。”俞铭阳一边收拾，一边叮咛。
　　“是吗？”子轩一边听着话，一边举起自己的伤手，在那里捏紧、张开。
　　“哎！你疯了！”真是疯了，俞铭阳一把按住了子轩的手。“怎么了？卓子轩，我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你自残的吗？”
　　“我没有让你过来！”
　　“小子！”俞铭阳气到没话。
　　“行，我怎么过来，不是重点。问题是，现在的你，为什么会这样？总有个理由吧！”说啊！
　　不接话！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如果，让爷爷知道你为了林怡然，这个样子。你说她的日子，会怎样？”
　　杀人的眼神，“你再说一遍！”
　　好杀！这是自己认识的子轩吗？“不是因为她吗？”
　　“跟她没有关系！”
　　“那么，总有个原因吧！你现在不跟我说，老爷子看到你的伤口一样会问啊！到时候，我怎么帮你！”
　　“如果，是你不可能接受的理由，你还想要了解吗？”
　　不可能接受的理由！会是什么？“只要不是你们两兄弟，为情而战。其他，都不是我担心的范围。”
　　苦苦的心，拿起手机，拨出号码。“是我！你来我公寓吧！”
　　“你给谁打电话？”
　　“会给你答案的人！”手机随手一扔，走人。
　　“又要去哪儿？”
　　“洗澡！”
　　“小心伤口！”其实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谁会带给自己答案？会是怎样的答案呢？
　　走过去，拿起扔在一边手机，通话信息——竟然是子轩的妈咪！
　　她，跟子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绝对不是只因为，林怡然的事情。几年前，两人的关系突然骤变，到今天，子轩有如此的表现。回想起，子轩的话，是不是说出来的理由，自己真的无法接受呢？

　　路敏来到了儿子的公寓门口，思索再三，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俞铭阳，“铭阳，你怎么在这儿？”
　　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
　　路敏不解的看了看他，这样的话，从一向表达清晰的俞铭阳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奇怪！
　　“子轩在干吗？”
　　“等您！”
　　俞铭阳带着路敏来到了客厅，子轩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天。“子轩，你妈咪来了！”
　　子轩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子轩，你让妈咪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没有什么事吗？”冰冷的声音。
　　“子轩，是你让妈咪过来的，你没有事跟我说吗？”
　　“我让你过来，是因为，你应该有事情跟我说吧！”
　　一愣，这孩子怎么了？路敏走近子轩，伸手想要安抚儿子。可是手指还没有接触到子轩的衣服，子轩已经闪开了。
　　“子轩，你到底怎么了？”
　　子轩直直的看着自己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妈咪，这是我想问你的，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为了林怡然的事情吗？这丫头应该得到了教训，难道还敢从中挑唆！“是那个叫林怡然的丫头，又跟你抱怨了什么吗？”
　　子轩的忍耐到达了极点，“妈咪，你到底有没有为别人想过？”
　　“子轩，你不要犯糊涂，妈咪怎么会不为你想呢！现在，你不要被自己一时的冲动所蒙蔽。那丫头，有什么可以跟你匹配的？她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钱！还有，竟然连子昂也要掺乎了进来。可见，这样丫头的手段有多高明！这样下去，你爷爷非要被你们活活给气死不可！”路敏，越说越气，“长痛不如短痛！我会跟你爷爷说清楚，让他彻底的让这丫头消失！”
　　“如果，爷爷知道8年前，你对爹地做的事情！他会怎么样？”子轩的话，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一瞬间，所有的空气都凝结了。路敏的身体僵直在那里，没有了声音。俞铭阳站在一旁，听到了一个久别的人——子轩的爹地！她对他，做了什么？
　　好一会儿，路敏挤出几个字，“你知道什么？”
　　“你不想我知道什么！”
　　“铭阳，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可以……”
　　“如果，你有理由认为自己没有错。那么让铭阳留下来，又怕什么？还是，你开始就知道那是错的，但是你还是做了！”
　　路敏看着儿子，那件事是自己的秘密。想不到唯一知道的人，竟然是自己最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人。
　　“子轩，妈咪当时这么做，你以为妈咪就开心了吗？妈咪是笑着的吗？”路敏的声音在颤抖。
　　“你没有笑，但你解脱了，不是吗？”子轩看着母亲的眼睛。
　　“是，”路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解脱了，难道，你希望看到我痛苦，你才会开心吗？”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痛苦。但是，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回地狱！”子轩的眼中有着一抹泪光，“他是你老公！他是我爹地！他已经醒了，你为了一句，你的痛苦。把他重新推了回去！你没有看见他伸出的手，在祈求你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你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一点恩情都没有吗？你要我怎么相信，这样的你，会对我有舐犊情深之心？你要我拿什么，来相信！”
　　路敏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俞铭阳呆立在那里，什么！子轩的爹地竟然苏醒过，但是他妈咪却亲手毁掉了这份归来。而自此，子轩的父亲昏迷至今。
　　怎么了？为什么？铭阳疑惑的看着路敏，“Aunty，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苏醒有多难得！你们的等待，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你不记得，当初Nuncle出事的时候，你抱着子轩痛哭的心情了吗？当初，子昂的父亲被宣布死亡，而Nuncle活下来的时候。你都无法顾及子昂一家的心情，在那里谢天谢地。那些都不是你吗？为什么，你等到了你想要的，却要亲手把它推开！”
　　“你以为，我想吗？”路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看了看子轩。“你认为，妈咪是个绝情的女人，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爹地！”
　　“你知道！”
　　“你对爹地说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子轩仿佛回到了那年的盛夏……
　　子轩放假回来，直接赶往了医院，去看望爹地。来到爹地的病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抽泣的哭声。
　　是谁？是妈咪！难道……子轩刚想推门进去，一段话让他停住了脚步。“我是你的妻子，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十几年的夫妻，你有没有用心好好对过我？你跟二叔，同样迷恋那个女人。为了她，不惜兄弟反目；为了她，婆婆命送黄泉。我本以为，你们会就此止步，不会再错下去。想不到，十几年之后，你们竟然还会为那个女人的去世，而如此伤情。结果是什么？二叔死了，你昏迷至今！”
　　一阵哭泣让子轩的心跳声，变得异常的安静。
　　爹地跟二叔出事，竟然是为了外面的一个女人。怪不得，他们会坐同一辆车出事，而且是从外地回来的途中。他们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去世而伤心，所以才造成了那天的车祸吗？
　　一个虚弱的声音，是爹地，他醒了！他竟然醒了！
　　“阿敏，对不起！我记得，我对你的责任，对阿慈，我……只是把她当作心底最深处的一个朋友来纪念。我承认……她的死，让我和二弟都很愧疚。她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被逼离开了这里。但是，她至死都没有一句怨恨。所以……”
　　“所以，你就算在昏迷的时候，脑袋里想着的还是她，你醒来第一个呼唤的人，也是她！”冲天的怨恨！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阿慈把我带回来的，相信我！我……”急促的呼吸声。
　　爹地！子轩的手推开了门，才走进一步而已。
　　这一幕，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阿慈！你这么想着她，那么我就成全你。你可以永远在梦中与她相会！”路敏的手，扯掉了丈夫脸上的呼吸器。
　　子轩看见父亲伸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怎么了！自己的世界怎么了，自己的母亲竟然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上了绝路。
　　子轩倒退出病房，靠在墙壁上，呆呆的……
　　直到病房发出的呼救铃声，把子轩惊醒，是妈咪按的！她还要按什么？她亲手断送了父亲生的希望，她还要做什么？

　　“妈咪，我真的很想知道，当时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让爹地，就这样走掉。为什么，还要救他？”
　　“如果，他这么死了，就随了他的心愿。他就可以和那个贱女人，做一对鬼夫妻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好的去成全他们。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子轩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吗？这就是爷爷眼中，最合格的儿媳吗？
　　“妈咪，你知不知道，当时，那些医生从我身边奔过的时候。我是怎样的？”还有一个我，你的儿子！“我背对着他们，我就像在做贼一样。他们去救的人，是我爹地。可是，我连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让我爹地去死的人，是我的妈咪！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我的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害者的儿子，还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你知不知道！”
　　路敏避开儿子的眼神，她不会去承认自己的错。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已无法挽回儿子的心！
　　“子轩，你因为这件事恨妈咪，妈咪不会怪你！毕竟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但是，我相信，今天能让你把这件往事重提的原因，绝对不会是你的父亲。而是那个林怡然，是不是？”
　　“是！妈咪，你错了一次，让我失去最亲的人。难道，现在你还要这样错下去吗？你不觉得，你是在伤害无辜的人吗？爹地和你之间是因爱生恨。那么怡然呢？她妨碍到了你什么？你为什么可以想出，这么狠毒的招式来对付她？”
　　“子轩，所以我说，这丫头高明的很！她就像当年的那个狐狸精，迷住了你们兄弟俩个人。她一出现，爷爷就知道，会有事发生！所以，才辞退她。可是，你们倒好，竟然想到用联手来救回她！你们以为，这就会让她变得善良了吗？你们别做梦了，这种丫头，满心都是见不得人的鬼主意！所以，我必须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让她乖乖走人，不要再打你们的主意。如果，她还不接受教训，那么……”
　　“那么，你准备也让她死掉吗？”
　　“子轩，你在心疼她吗？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走上你爸爸的老路，你知道吗？妈咪绝对不允许！如果，这丫头还来纠缠你，我会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子轩合上了双眼，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太可怕！自己无法接受，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背过身，扶着窗，子轩说：“妈咪，你让爹地变成活死人的同时，你也把我送上了这条路。本来，我以为，我的心会就此安静的死去。可是，怡然的出现，让我的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它还没有好好的爱过，它想知道牵挂的滋味，它想品尝爱情的味道！所以，它醒过来了！无论这份爱的过程是喜是悲，结果输赢如何，我都想让自己真正的走过一回。所以……所以，如果，你要对怡然下手的话，你给她一份的痛，我就会有十份的苦！这样，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路敏惊诧，儿子竟然用自己作为威胁，来保护那个丫头！
　　“子轩，你以为，我不出手，你就可以得到你所谓的爱情了吗？”
　　“爱，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我只不过，不想要一份充满歉疚的爱！我对她的好，只想要她快乐！如果，她因为我而受伤，我的爱又将该如何继续？”
　　“即使，你有心继续你的爱。你也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一样在她的另一边付出同样的爱。无论，你们谁赢，另一个一定会受伤！这时候，那个受伤的人，会愿意带着自己受伤的心，去祝福他们吗？”
　　这是一个长辈，该有的劝诫吗？除了挑拨离间，自己一点都没有听出别的意思！俞铭阳按耐不住了，“Aunty，决定爱的时候，就准备了受伤。爱过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路敏回头看了一眼铭阳，“所以，你也心甘情愿的，被那个女人骗情骗财！”
　　绕到了自己！“是，我是被骗了！所以，我更加懂得真情，对一个人的重要！真心的爱，即使受伤，也会康复。因为，它无愧于任何人，它做好了自己。它懂得最好的爱，就是有一天，回想起来，依然会有小小的片断，让自己感动！所以，请您，让子轩走自己选的路，因为他愿意为这条路付出自己的真心。即使，会有伤痕，起码将来他不会，为自己的错过而扼腕痛惜！”
　　停顿，“您不希望，看到一个‘活着’的子轩吗？”
　　“活着”的子轩，难道眼前的子轩是“死去”的吗？路敏，看着儿子的背影。心有所动，却依然有所恨！
　　让步，儿子或许会开心！但是，如果结果是儿子受伤，那么自己就是那个丫头的帮凶！不可以！
　　可是，眼前的子轩，还有帮忙的铭阳，自己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我会停手，不再干预你们的事情。”路敏走到儿子的身边，轻声地说，“但是，你要保证，那件事，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点头，“我发誓！”
　　路敏想要亲吻儿子的脸颊，子轩避开了！
　　无可奈何！
　　路敏离开了，剩下子轩和铭阳两个人。一个望着窗外，一个看着望着窗外的人！
　　“你妈咪，真的会放手吗？”
　　“我希望，她对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真的，不准备把那件事情，告诉你爷爷吗？”
　　“当初，我以怎样的心态，把这件事情瞒下，你应该明白了。现在，有什么条件比当初更好，可以让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可是，这样对你父亲公平吗？”
　　“公平！铭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怎么说？”
　　“为了保护自己，连自己父亲的生死都可以放弃！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妈咪。当初，我也没有出手救我爹地，不是吗？”
　　铭阳没有接话，许久才口。“你没有保护你自己，你选择了保护你的家人。你们家因为你一个人的伤痛，而得以保全。如果，当初你说出来，我想，现在卓家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了！”
　　子轩沉默着……
　　悲伤的心，望着渐渐坠落的夕阳，自己好累，真的很累！
　　责任，已经将自己的心空，划满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