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08、第三十五章 轩辕（一）

　　他们身后，本来那一片浩瀚无边的白沙海底不知何时竟然变了模样，不再是一马平川，也不是刚刚所见的深壑低谷，高高低低掩埋在灰白色的沙中的，竟是一片乱石倒塌的断壁残垣！
　　清涟骇然睁大眼睛，若不是她已经学乖怎么也不肯张口说话，现在早已拉着轩辕承的手大声叫出来。
　　轩辕承目中的神色也甚是惊异，看面前这一片废墟，似乎是大半给埋进了海底沙中，只有一些高大的石柱和同样是巨石雕琢的巨大殿顶，还残留在沙土之外，看上去萧索荒凉，却也似隐隐流动着一丝神秘之感。
　　不知为何，轩辕承的目光刚一触到这片荒芜废墟的刹那，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就像方才他忽然从沙层里破困而出的瞬间，那种奔涌全身的感觉一模一样。除此之外，他心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令他的心微微颤抖却又不自禁的逃避。
　　定了定心神，两人慢慢向着面前的残破废墟走去，穿行在重重叠叠的石柱和倾斜倒塌的巨大石块之间。越往里走，轩辕承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便越是强烈，正在此时，忽然身上一轻，接着一层柔亮的白光笼罩在他全身之上，轩辕眉间一喜，开口道：“是墨澜师兄！他还安好！”说着抬头四顾，大声喊道：“墨澜师兄，你在哪里？”
　　一个淡然柔和的声音似乎是从这些掩埋在沙中的废墟中传来：“我在这。”
　　轩辕承和清涟循声向着前面快步走去，墨澜的声音似乎是从一处巨大的乱石废墟下传来，这处废墟巨石堆砌，可能是曾经的建筑十分高大，所以露出沙层之上的部分比别的地方高出很多。
　　“墨澜？”
　　轩辕蹲身下来，皱眉看着面前断裂的石柱石板，心中着实不解：难道只这一会儿功夫，墨澜竟然钻进了这些废墟下面不成？正自猜想，却见从面前残垣后面慢慢钻出一个人，后背冲他，发上身上都是细细的白沙。
　　“墨澜师兄！你可还好？”轩辕承扬眉叫道，神色喜悦。
　　墨澜回过身来，看了他和清涟一眼，点了点头，低头向着自己爬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长眉微皱：“你知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怎会埋葬在这东海海底？”
　　轩辕承不语，他虽然并不知道这些残破倾覆的建筑到底是什么地方，也不知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心里那种极为奇特的感觉，却越来越是强烈。
　　“轩辕，你来看，这处地方有个缺口，似乎可以通向这些地下废墟。”
　　轩辕承和清涟转过另外一边，来到墨澜所处的地方，果然见到在他们脚下有一个深深的凹坑，斜着向下延伸，一直到这凹坑的尽头露出一点斑驳坚硬的灰白石块，才骤然而止。
　　“难道从这里可以进去这些沙子下的废墟？”清涟奇道。
　　轩辕承略一沉吟，点头道：“我和清涟下去看看，墨澜师兄留在上面照看碧尘和秋水。”
　　墨澜也沉吟道：“虽然我断定这处空隙可以通往地下废墟，但这废墟里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全被沙子填满，我却并不知道。”
　　轩辕承道：“若不能进去，我们自会出来。这个地方总是令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若不进去看看，我定会后悔。”
　　墨澜见他神色坚决，心知轩辕承性情，他若是决意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随即点了点头，“你们多加小心，若有变故，及早返回。”
　　轩辕承答允，又远远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碧尘，转身顺着这处凹坑向下走去。
　　凹坑尽头，果然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看起来像是这座地下建筑的一部分，轩辕用手沿着这块冰冷灰白的巨石慢慢摸索，忽然手掌下一空，一大片虚虚悬着的细沙被他的手掌推得散落下去，露出了沙子后面的一大片空隙！轩辕承走上前去，对着这个参差不齐的空隙凝目看了一看，回头对清涟道：“这是入口！”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这处入口走了进去，穿过一段中间断裂的门拱，抬头展目，眼前骤然一亮。
　　这里并没有他们所担心的填满空隙的沙子，目之所及，竟然就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片废墟在沙层之下的部分，竟然极为广大，层叠的房舍一直绵延到很远，并且甚是完整！虽然仍有一些倾倒塌陷的石柱石块，但放眼看去，也可轻易看出，这处荒芜的石头废墟，曾经应是一座古老的城镇。
　　两人慢慢沿着面前一条巨大石块铺就的道路前行，一路穿过寂然无声的乱石残屋，有很多地方已经被完全崩塌的石头堵死，只能弯弯转转，另寻道路。如此在这座废墟中兜兜转转，转过两个路口，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牌楼，说是高大，也只是由它而今残存的一根石柱推断，这座牌楼也和那些高大的巨石建筑一样，不知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间摧毁，牌楼顶端齐齐断裂，倒竖在立柱之旁，将地面上的石砖也砸得碎裂。
　　清涟见这断裂倒塌的石梁颜色未褪，虽然断了，却仍隐隐透出一种威仪气势，不禁心生好奇，绕着这牌楼的遗迹转了一圈，秀眉忽然一扬，大声道：“阿承，你看这上面有字！”没听见轩辕承回答，也并未在意，只是在侧面那截倒插在地的巨大石梁之前弯下腰去，一字字读道：“三皇灵祉，福庇……轩辕？”秀眉忽然一扬，抬眼向仍在对面的轩辕承望去，她本想叫轩辕承来看这石梁上的字，目光触到轩辕承的脸，却不禁愣愣呆住。
　　“阿承！”惊慌出声，直起身跑到他身前，握住他双手道：“阿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轩辕承的模样看起来的确骇人，俊朗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眼死死盯着面前那道断裂的牌楼，双唇紧抿，一动不动。
　　“阿承！阿承你说话啊！”清涟见他不应，更加慌乱，抬起小手，掌心贴上他侧脸，一片冰凉。
　　“三皇灵祉，福庇轩辕……”，正自惊慌失措，不知要怎样才能唤醒他，轩辕承忽然自己开口，念了这石梁上的八个字。清涟听见他出声，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长出口气，却又忽然睁大眼睛，仰脸看着他道：“阿承，你怎知道那上面写着这句话！”那石梁有字的一面侧对着轩辕承，从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
　　轩辕承蓦然闭上双眸，深深喘息了下，沉声开口：“这八个字，我曾经看了整整七年，怎会不知。”
　　“看了整整七年？你来过这里，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叫帝神之城，这里的人，千百年来只有一个姓氏，就是……轩辕氏。”
　　“帝神之城？轩辕氏？轩辕承……”清涟秀眉蹙起，看着轩辕，“阿承，你是说……难道这个地方，是你的……”
　　轩辕承半睁双眸，眸中神色难以言喻，微微点头，“这个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清涟呆住，再也说不出话来，怔怔看了轩辕半晌，忽然转过头去，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这片已成百里废墟的帝神之城。
　　“这里……是你的……故乡……”可是，阿承的故乡，为何会变为一片荒芜废墟，深埋海底。
　　轩辕承忽然抬脚，绕过面前折断的牌楼，沿着满目断壁残垣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清涟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追不上他的脚步。
　　向右转过一个路口，轩辕承忽然停住不走，直直看着面前那间已经坍塌一半的石屋。这间石屋看起来并不高大，样式便像是长安街头最普通的民房，只不过寻常民房是木头搭建，而这座帝神之城中的所有建筑，都是以这种巨大白色的石块建成。
　　“阿承……”清涟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也向面前残缺不全的石屋看去，目光越过散落地上的碎石，就只能看见残存的那一点空间里黑白之间漂浮的尘埃。